第 6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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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电视就别看了,每天都盯着监视器,我现在看到玻璃都胆小,还是听听音乐吧。”

苏楠走到音响跟前,一泓柔曼的萨克斯风顺着她的背影流淌过来。那是一首我多年未听的《窗边的风景》。

苏楠不能喝酒,两杯酒没喝完,脸上已是红霞满天。

我突然装作无限感慨的样子说:“你说我现在多幸福啊,可还是觉得缺点什么。”

苏楠说:“你缺什么?”

我说:“我还缺妹妹,要是再有个妹妹就好了。”

苏楠笑着说:“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我说:“你想啊,我现在有姐姐,有女朋友,再有个妹妹,三个女孩围着我一人转,那才叫幸福呢!让我当玉皇大帝都不去。”

苏楠说:“玉皇大帝多好,你倒是想去。”我一本正经地说:“真不去,我嫌王母娘娘太老!”说完,哈哈大笑。

苏楠笑着说:“你说姐姐好还是妹妹好?”

我说:“都好。我想有个妹妹的主要原因是想体验一下关怀别人的滋味。被人关怀是幸福的,关怀别人也可能是幸福的。”

苏楠说:“没有妹妹可以关怀别人呀,比如璇璇。”

我说:“女朋友是去爱的,妹妹才是去关怀的。”

苏楠笑着说:“那我这当姐的呢?”

我嘻皮笑脸地说:“姐是关怀我的。”

苏楠说:“你好自私。”

我说:“我开玩笑,以后我常来看你,我来一次请你一次,以表达我对你的关怀。”

苏楠忽然正色地看着我说:“西门,有句话一直想问你,真把我当姐吗?”

我不说话,深深地点了点头。

苏楠说:“前段时间对我的打击太大,孤零零的感觉好可怕,我真的希望能够经常见到你。”

苏楠眼里有些湿润。我心里突然一疼,握住苏楠的手说:“苏楠,说实话,我决定留下来的原因不光因为王林,还有你。因为我们还活着,我要替王林活着,替王林照顾你。只要我在世上活一天,我的承诺不会变!”

我的话让苏楠一阵恍惚。

半晌,她抬起头来笑着说:“不提过去悲伤的事了。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妈来电话说他们直接回家了,让我春节跟你一起回去。”

我问:“你去得了吗?春节期间饭店生意正火呢!”

苏楠说:“钱是永远挣不完的,再说还有别人呢,我不想让妈失望。”

我说:“怪不得妈一见你就喜欢的不得了,看来你们真的有缘。”

苏楠高兴地说:“是啊,我好想她,所以一定得去。”

我说:“咱们开车回去吧,火车太挤了。”

苏楠笑着说:“你是惦记着学开车吧?”

我说:“不错,我准备用年假的几天时间学会。”

苏楠说:“你有那么聪明?”

我拍着胸脯说:“我现在都不敢聪明了,我怕一不留神成了精,从此过上非人的生活。”

苏楠说:“你要真学会了,回来我给你办照。”

我说:“你不怕引狼入室?”

苏楠说:“你学会了这车就是咱俩的。”

我说:“不,我只给你开车,另外还强烈要求当保镖,这样可以挣双份工资。”

54

年前的忙乱终于过去。看着满街和商场里挂着大红灯笼,我心里慌得难受,就想一步回到家。

我和苏楠准备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把璇璇约到我的宿舍,算是道别。

其实,我这人是个典型的颓废派。既便有时满嘴胡说八道,偶尔还出现狂躁不安,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觉得日子过得一天一天没什么大劲,好象未老先衰。而我最初从璇璇身上感觉到的那种青春朝气,在我心里一下子便生根发芽还有了结果。这是我当初所没有想到的。由此可见,我是一个最容易被环境和别人的情绪感染、左右的人。

我有时感觉我的心里年龄还停留在18岁。

璇璇身上有许多让我眼前突然一亮或者心怀为之一动的东西,因此,我非常愿意和她在一起。

我喜欢璇璇。

但是,如果说到爱,因为从没有爱过谁,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剧烈的情感,也许和喜欢差不多,也许和爱有本质的不同,总之,我说不清。

我在有些事闹不明白的时候,不象别人冥思苦想找到答案。我甩甩手就把它扔在脑后,因为我最不善于和害怕动脑筋。

从小到大,事到临头的时候,我一直简单采取两种办法,一是推波助澜的爆发,二是爱谁谁的逃避。

55

自从和璇璇在街上逛了一整夜,一直没有和她联系。她的学校早放寒假了,她不给我打电话,一定是由于在电话亭里吻得昏天黑地的原因,女孩子总是害羞的。璇璇来到我的宿舍时,进门把我抱住。她的头紧紧贴住我的肩膀,半天没有说话。

我捧起她的脸,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我说:“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

“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

“我问你呢,你先说。”

“我也问你了,你先说。”

“好吧,我说,我不给你打电话的原因是怕你吻我。”

璇璇惊异地问:“为什么?”

“自从上次在电话亭里被你吻了,我现在还没复原呢?”

璇璇不解地问:“什么意思呀,翻译一下。”

“接吻这活儿太伤身体,上次险些没让我死过去,至少晕了一下,是那种短暂的休克。”

“你还说,人家连腿都站不住了。”

“真的?”

“你是第一次吗?”

“第一次。”

璇璇低头嚅嚅地说:“我也是!”

“这太好了,谁也不吃亏。”

“不是啦,我吃着亏呢!明明是你先吻得我,却说我先吻得你。”

“事情要揭开外表看本质,这件事的本质是你先用嘴贴住我的脸的。”

璇璇羞红着脸说:“那是你让我那么做的。”

“好了,咱们别争了,抓紧时间探讨一下这次该谁主动。”

“你。”

我嘻皮笑脸地说:“为了防止再打架,这次我提议同时来,由我数数儿,从一数到三。”

璇璇兴奋地看着我,笑而不语。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一、二、三——”

“璇璇,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打电话呢?”良久,我从璇璇嘴里拔出我的嘴说。

璇璇不说话,闭着眼睛依然用微启的双唇等待。

我抱紧她轻声说:“璇璇,告诉我,你不想见我吗?”

璇璇闭着眼睛说:“想。”

我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璇璇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我说:“我要永远不给你打电话呢?”

璇璇梦呓般地说:“我就把自己折磨死!”

我心里一震。

我能感觉到这句薄雾一般柔软的话的份量,我的心一疼,好象为她独自裂开了一道伤口。

我喉头有些哽咽:“璇璇,不是我不想给你打电话,这段时间太忙。”

璇璇说:“我听苏楠姐说了,所以才没有打搅你。”

我说:“对不起,让你受委曲了。”

璇璇说:“西门,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我也知道你是非常真诚。正是你的才华和真诚吸引了我,我一生都愿意追随你,不管发生什么事,包括生老病死。但是,我很想知道,有一天你会弃我而去吗?”

我激动地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在胸前,说:“璇璇,谢谢你说的这些话,从现在开始,这颗心是为你跳动的。”

璇璇感动地有些热泪盈眶,握住我的手也捂在她的胸前,颤抖着说:“西门,我纵使有一百颗心,也只为你一个人跳动。”我的手重重覆在她隆起的胸前。那里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

仅是一个闪念,我好想撩开那件薄薄的羊毛衫,然后用颤抖的手掌去亲近她发烫的肌肤,体验一位姑娘在爱情之火的燃烧下迸发出的炽热温度,去领略和拥有一个女孩生长了多年的圣洁果实。璇璇从我眼里读出了那份如饥似渴的欲望和焦灼,脸一红垂下头。璇璇嚅嚅地说:“西门,你的眼神我好害怕。”

我恍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解嘲道:“对不起,我险些起了邪念,也可以叫做情不自已。不过没事,只是想想。”

璇璇不说话,羞红着脸抿嘴一笑。

我说:“你笑什么,我真的没怎么怎么想,坦白地说,我刚才想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恐怕连牛顿都解答不了,因为和万有引力没关系。”

璇璇说:“什么问题这么复杂?”

我若有所思地说:“一枚果实长了二十二年居然没有从树上掉下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的话音未落,璇璇扎在我怀里笑得乱颤。

半晌,她抬起头来红着脸说:“大科学家,这个问题的确比哥德巴赫猜想还难,你这辈子不会找到答案了。”

我说:“答案我已经有了。”

璇璇笑着说:“真的?肯定是一个震惊世界的发现。”

我说:“它没有掉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生长周期比较长,还没有成熟,至于什么时候成熟的问题就更简单了,因为采摘它的手还没有到,等手一到它就立刻成熟了,总而言之,就是水一到渠就成的那种道理。”

璇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伸出我的左手摊在璇璇面前:“目前的形势是这样的,采摘果实的手已经有了,不知那棵果树愿意不愿意?”

璇璇打趣地说:“你找那棵树问一问不得了?那棵树在哪儿?”

我说:“如果没有猜错,它应该在我的手边。”

璇璇羞红着脸说:“那就问吧?”我把璇璇搂在怀里,她的心脏疯狂跳动,甚至连身躯都有些颤抖。她一定紧张极了。因为她的手臂在我的腰间忽松忽紧,我知道,此时她和我一样,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撞晕了头。

我鼓足勇气在她耳旁小声说:“它愿意成熟吗?”

璇璇嚅嚅地说:“我不知道。”

我又说:“可我现在就想摘它。”

璇璇不说话,身体抖得厉害。

我有些焦急地问:“怎么办?”

璇璇哆嗦着双唇说:“你……你说吧!”

我说:“那我替你做主了。”

璇璇说:“它……它就是为你长的!”

璇璇最后这句话是我拚尽全力才听到的。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全身突然瘫软下来,斜偎在我身上,双臂无力地搭着我的脖子,一动不动。

我上大学的时候,曾读过邦。金的一本书。书中说,如果一个女孩儿爱一个人的时候不顾一切而又极为顺从,她的身体必是已经全部为他打开,她的内心必是有着深不可测的孤独。

璇璇这样一位明媚的阳光女孩,她也有别人不能探知的孤独?我以前不了解她的时候,总以为她不但阳光而且还有些前卫。但是我错了,她是一个现代和传统的结合体,在她身上并存着女孩子令人敬佩的大胆和令人疼惜的娇羞。

天哪!这回可让我捞着了。

此时的璇璇在我的双臂间宛若一株柔曼的青藤,仿佛每个毛孔都是一个充满了磁性的吸盘,和我贴得紧紧的,密不可分。

我的大脑被抽成真空。

意识渐渐化为一种无形。

我只觉得我的手沿着她近似狂乱的呼吸,慢慢拉开了她的衣服。那件雪白的羊毛衫在我指间快乐地敞开,轻盈得象一片飘飞的羽毛。

“我……我该回去了。”

璇璇绯红着脸整理好上衣,站起身来的时候双腿有些打晃。

“都是你……”

她不好意思看了我一眼,合身又软软地贴在我的身上。

我煞有介事地说:“等会儿送你,现在我必须运功疗伤,因为……因为我的腿也不灵了。”

璇璇咬着我的耳垂说:“西门,知道我爱你的另一个原因吗?就是有些原本很真诚的话被你调侃出来,反倒让人更喜欢,我还没遇到过象你这样说话的人,我爱听你胡说八道!”

我笑着说:“夸我还是骂我。”

璇璇小声说:“我不夸你也不骂你。”

我说:“那是干什么?”

璇璇用嘴堵住我的嘴之前,痴迷地说:“我……爱你!”

56

往璇璇家走的时候,我才想起约她出来的真正目的。

我对她说我和苏楠一起开车回去,起初她很惊讶,当我告诉她苏楠是我母亲的干女儿,璇璇说苏楠姐太孤单,这样也好有个情感寄托,你妈真好,很会心疼人。我开玩笑说我和苏楠一起回去你不会乱猜吧?璇璇说不,因为我相信你。

我说我这辈子喜欢胡说,但是我发誓不说一句假话。你记住,我以后对你说得每一句都是真的,我是一个从不撒谎的人,当然玩笑除外。

璇璇说我也是。璇璇的家距电视台八站地,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近了。我觉得还没说几句话就到了临街花园的凉亭前。

我拉着璇璇的手说:“小姑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以后给我汇报思想。”

璇璇哀伤地说:“我没思想了,都被你带走了。”

我笑着说:“干脆和我们一块儿回去?”

璇璇拥着我说:“我现在去不成了不速之客啦,回去给叔叔阿姨问好,就说……就说n市有位女孩也爱他们。”

我说:“好吧,回去我先给他们透个风,省得到时落个临阵招亲的罪名。”

离她家还有一百多米,璇璇停下脚步,眼里泪花婆娑。

我安慰地说:“璇璇,别这样”

璇璇颤声说:“我怕你转身一走就开始想你。”

我说:“我不转身,我看着你先进家门。”

璇璇说:“我不,我看着你走。”

我说:“璇璇,听话。”

璇璇说:“你又不让我明天送你们,就现在目送你回去吧!”

我说:“别争了,我不看着你进家门不会走的。”

璇璇迟疑片刻,拥着我深情地一吻,期期艾艾地说:“好吧,你今天衣服穿得又很少,我不想冻坏你,我走了。”说完,三步一回头地走向那片公寓。

我看着她走过三盏路灯。第三盏路灯后面黑dd的,我估计她到了楼前,愣了片刻,转身往回走。我走着走着突然有种预感。我觉得背后有璇璇那双伤感的眼睛。我试着回了回头,我的那颗心便踉跄跄摔了一跤。

璇璇果然又站到第三盏路灯下。

她的身影孤零零地,显得极为瘦小。她看到我转身突然用手捂住了嘴。因为距离远,我看不出她是在给我飞吻还是捂着嘴哭泣。我连想也没想撒腿向她跑去,脑子里瞬间证实了邦。金的话。

璇璇几乎和我同时向前飞奔。

我们同时站在第二盏路灯下。

璇璇泪流满面。

我还没说话,她扑上来“哇”地一声哭出来,双臂死死缠着我。

“西门,你别走了——”

57

我的故乡是冀中平原上一个古老的城市,它在京津之冀和保石之间。这里的历史和人类文明一样久远,两千多年前还是中山国的国都。当年赵简子打猎路遇东郭先生和那条白眼狼,就是在这块土地的某条道路上。这里不但有全国最高的砖木结构的宝塔,还因塔下深藏着唐玄奘的舍利子而驰名中外。当然,最让故乡人值得骄傲的是北宋大文豪苏东坡曾在这里任过知州,并且留下了许多宝贵诗篇和人文景观。

我有时候对着镜子问自己,我为什么这样有才学和极具风s,原来我和唐朝那位写“人面桃花”的大诗人崔护和现代写《松花江上》的音乐家张寒晖是一脉相承的同乡。

苏楠开着那辆黑色宝马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时候,我撇齿咧嘴地和她说了以上的那些话,直把她笑得想使劲踹油门或者刹车。

苏楠笑着说,西门和东郭这两个怪姓怎么都在一个地方?

我说,东郭和西门两个姓是根据当时的居住位置起的,东郭这个姓早没了,若干年前被西门家族打跑的。

苏楠问,现在姓西门的多吗?

我说,据我所知整座城市里不过七家。

苏楠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总是把你和西门庆联系到一块儿。

我说,这小子太坏,我要活在宋朝,在狮子楼上宰他的一定是我而不是武二郎。

苏楠说,你敢去吗?说不定武松杀红了眼把你当他本家兄弟也一并宰了。

我笑着说,我也担心这个,当初我看形势不好,趁他们不注意就溜到1998年了。

我担心苏楠长途驾车过于劳累,所以找了些玩笑话让她解闷。

其实,车过了石家庄的时候,我的眼便一次次盯在那个“距??还有??公里”的公告牌上。越往北走心跳越快,难怪古人把“近乡情怯”这个词造出来,闹了半天是为我准备的。

天黑之前,汽车驶下高速公路进入市区,渐渐听到了鞭炮声。

离开故乡才半年多,看着眼前的街景,我的泪水有点不听使唤。说真的,大学四年在外地,回家的时候都没有此刻的感慨。

苏楠说:“给妈打个电话吧,就说我们到了,让她放心!”我说:“别打了,说不定她早在门口冻半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我家住在旧市委大院里,那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院子很大。

我们一下车,父母就迎上来,看样子真的等了好半天了。

母亲和苏楠抱在一起,亲热得无法形容。

我说:“快让苏楠进家吧,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累坏了。”

苏楠说:“我不累,把后备箱打开拿东西吧!”

我拿过钥匙打开后备箱,里面大包小包大盒小盒塞满了。

我笑着说:“苏楠,你这是救济穷人吧?有一点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们家虽然在这儿不是首富,排名至少也在二百名以内。”

苏楠说:“真的吗?”

我搬着东西说:“进家你就知道了,让你大吃一惊!”

果然,苏楠一跨进门惊诧地说:“妈,咱家闹了半天是在古玩店里住着呀?”

母亲笑着说:“这全是你爸的心肝宝贝,他看见这些东西,比看见他亲生儿子还亲。”

我说:“苏楠,我们家没别的,四间屋除了厨房和卫生间,连床底下都是文物。”

苏楠感慨地说:“这确实能值很多钱了。”

我指着架上一件彩瓷,卖弄地说:“去年有人出价120万买这只包袱瓶,我爸就是不卖,而且多少钱也不卖。”

苏楠诧异地问:“为什么不卖?”

我嘻嘻一笑说:“舍不得,给我留着呗!”

父亲说:“你别想了,将来我全部捐给国家。”

我着急地说:“爸,这可是咱家几代传下来的,我爷爷传给您,您再传给我,这太顺理成章了。再说了,您身上的美德我是一点儿也没继承,想凑合着继承点缺点儿吧您又没有。好歹咱们父子一场,您就把这些东西传给我得了,我保证将来原封不动传给我儿子,我向您保证,我就是穷得到苏楠那儿要饭也不卖。”

我正嘻皮笑脸嚼舌头,电话响了。

母亲对我说:“准是老鼠打来的,今天他都打了八遍了,问你回来没有。”

老鼠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上学的时候,我们在学校集体宿舍钻过一个被窝儿。

果然是老鼠,我听着他的声音哈哈大笑:“喂,老鼠,我是猴子,我刚到家,怎么着?是你来还是我去你那儿?去你那儿?不行,我家里来人了出不去,这样吧,先憋一晚上,明天早上你等我,我给你爸妈磕响头去!”放了电话,我发现苏楠在笑。我问:“笑啥?”

苏楠忍俊不禁地说:“我还不知道你另一个名字叫猴子呢?”

“嗨,那是我小时候的外号,我从小在姨妈家长大,因饥寒交迫身材羸弱得名。”

58

这就是大年三十的夜了。

满满一桌丰盛的酒菜,房间里挂着一盏盏新糊的红灯笼,窗外响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过大年的气氛真好。我象孩子那样,心里一阵阵地痒。

春节联欢晚会上歌星卖劲的歌唱比窗外的炮声力道小得多,我干脆把电视关了。

席间电话不断,大部分都是我的同学打来的,而且都是一句话,虹子来了没有?啥时候到的?苏楠陪母亲喝了几杯红酒,脸上有些显色。我刚要劝她少喝,她突然对我说:“你也该给人家打个电话了吧,省得她惦记。这事还用我提醒?”

我急忙站起身来说:“光顾着慌年,把这茬忘了,赶紧打。”我拨通了璇璇的手机。话筒里传出激动的声音:“是你吗?你到家了吗?”

“刚到,挺顺利的,你好吗?”

“不好,我想你。”

“我也是。”

“我怕过不好年了,心里难受。”

“别,多陪陪你的父母。”

“他们都到朋友家去一天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呆着。”

“那怎么办?我现在又不能回去。”

“你别管我了,在家好好玩儿吧,别忘了替我问候苏楠姐和叔叔阿姨春节好。”

“一定。”

“知道我多想你吗?我都后悔没跟你回去了,我要跟你回去哪怕住在酒店里不在你家露面都行!”

璇璇说着带了哭腔。

“别这样,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西门,我好想你,求你也想着我好吗?”

“我会的,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

“现在我知道对你的爱有多么疯狂了,没有你,我都懒得活着。”

我喉头一哽,不知该怎样和她说。

璇璇说:“好了,我不愿意让你伤心,我挂电话了,祝你春节愉快,亲爱的!”

话筒里沉寂了片刻,终于响起“嘟嘟”声。我能想象出璇璇此刻伤感的心情,想象出一个偌大的房子里她蜷缩在沙发或者床上孤零零的身影。于是,我在心里又多了一份牵挂和歉意。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好了一些。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恍惚。转过身对父母嘻皮笑脸地说:“爸、妈,中华人民共和国某某省某某市有一位名叫潘璇的女孩儿,委托我向你们转达她最诚挚的问候,祝你们春节愉快,万事如意。”

“这个女孩儿是谁?”母亲的神情有一种本能的警觉。

“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是您儿子的女朋友,也是您未来的儿媳妇。”苏楠笑着说。

“妈,我可提前给您透风了,别拿我当临阵招亲处置。”我说。不知为什么,母亲一听就急了,拉着我走进厨房。母亲关上门小声说:“楠楠说得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

母亲气呼呼地说:“那楠楠怎么办?”

“她是你女儿呀?”

“我想让楠楠做我儿媳妇。”

“哈,原来您对苏楠的感情不是大公无私的,苏楠是林子的女朋友。”

“那个孩子不是没了吗?”

“可他在我心里还活着。”

母亲还要说什么,我急忙说:“妈,您甭说了,您要再提这事我心里堵得慌,咱这个年就过不好了。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对苏楠好。”

母亲不再说话,和我走回客厅。

59

苏楠喝得不少。母亲劝她早些休息,她执意要我陪她逛街。

我说,这会儿逛街有啥意思,人们都在家喝酒呢,街上冷清清的。再说了,备不住什么时候窜出一只二踢脚来,把咱们炸着。

苏楠执意要去,没办法,我只好陪着。我家距市中心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人民商场门前。门前有十几个孩子正放花炮,苏楠想去看热闹,一把搂住我的后腰趔趔趄趄向前走。

我开玩笑说:“我被你这么一搂,人家准以为咱俩是小两口呢!”

“这样不行吗?等我老了还让你背着呢!”

“这个愿望恐怕实现不了,因为我们会同时老的,互相搀着还行。”

“你顾着搀我还是搀璇璇?”

“这有矛盾吗?我有左右两只手,正好,没有浪费能源。”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你和璇璇在我心里的份量同样重,甚至……甚至你还要超过她。”

苏楠突然捧着我的脸在前额上吻了一下,激动地说:“西门,谢谢你刚才的话,我好开心。”

“它是发自内心的!”

“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我想起来心就温暖呢?”

苏楠说完神情有些哀伤。

我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说:“咱们能做成姐弟也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缘份,谢谢你对我的关怀。”

苏楠突然闭上眼睛说:“那你也该吻我一下。”

我心里有些惊诧,迟疑未动。

苏楠说:“你不肯?”

我赶忙开玩笑说:“怎么会,我正考虑吻哪儿更合适一些。”

苏楠仰头微微启开她的双唇。

我心里一震,有些犯怵。

苏楠痴迷地说:“就一次,咱们这辈子就一次,好吗?”

我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也知道支应官差似的蜻蜓点水更不合适,索性把心一横,深深吻了她烫得吓人的双唇。

苏楠一定拼尽全力等待着那一刻,因为我没有感觉到她的呼吸。

我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歉意和内疚。我怕她有激烈的反应,以至于搞得不可收拾,就顺势扳过她的肩膀。我在她耳边轻声说:“苏楠,对不起!”

半晌,苏楠吐出一口气,突然狠狠地在我肩头咬了一口。

我疼得一咧嘴,闻到了她的酒气。我知道,苏楠有些醉了。

60

我和苏楠在家过完大年初五,次日早晨回了n市。在家的这些天,除了到朋友家聊天就是跟苏楠学开车。

回到n市以后,台里不是特别忙,璇璇学校离开学的日子尚早,有空我就约她出去玩。

璇璇的确是一位非常可人的女孩。

她的眼神里无时无刻不流露着幸福的的光彩,任何人都可以从里面看出,她是一个恋爱了的女孩儿。

现在的她和我刚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

以前我认为她是一个健康而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孩,现在我好象成了她背上那条主心骨,对我千般依赖万般顺从。

我不全部相信邦。金的话,而他的另一个研究成果不得不让我佩服。他说如果一个女孩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就开始变得愚蠢起来。

我不认为璇璇愚蠢,我一直以为她冰雪聪明,只不过她在爱我的时候交付了全部情感,没有想到要给自己留下余地。

她有必要留下余地吗?

完全不必。

因为我的付出和她一样。

我们在爱情面前,都已经把自己和盘托出。

1998年4月底以前,我一直在平淡的生活,如果说有一件让我不痛快的事情,就是原来电视台特别节目部的白主任经常去“沁园春”找苏楠。

这个油头粉面的鸟人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象个让人恶心的面首。

尽管他没有老婆。在这期间,我一直和zhijia在网上聊天。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是一个很真诚的人,尤其是她的等待无怨无悔,让我肃然起敬。

每次和zhijia聊天的前一天,我都要给她发e…mail,寄去我新为她写好的歌词,而每次聊天的时候我都会提出一个要见面的理由。

关于见面的理由,我提出过四次。第一个理由:如果友谊可以超越时空,我坚信我是真诚的。

第二个理由:我坚信友谊的至高境界是让人忘记性别的异同。

第三个理由:你领略过有朋友的快乐吗?有更好,如果没有,请尝试。

第四个理由:不希望你逃避。我恋爱了,只所以仍然坚持见你,是我把爱和友谊看得都很重。你如果相信,请回答,不信,请沉默。

我的四个理由zhijia都认真做了回答。

对第一个理由的回答:也许是,我不知道。

对第二个理由的回答:有此可能。

对第三个理由的回答:没有,也不想尝试。

对第四个理由的回答:祝贺你!我不相信,也不沉默。不管她的答复对我是否有利,有一点我坚信,她并没有敷衍我。

当我第五次给她发e…mail的时候,我对她说,第五个理由我不想另说了,因为它就是昨夜写的这首歌词,但愿你能读懂一个人快乐背后的孤独。

《没有芬芳的花》

小雨飘来的黄昏一个人孤零零睡了容易感伤的季节过了没有人陪着花园的深处是谁在快乐地唱着我是不是那朵没有芬芳的花去年落了今年又自己开了

低声细语的问候就那么轻飘飘散了曾经熟悉的笑脸丢了谁也不记得漆黑的夜里是谁还忧伤地醒着我是不是那朵没有芬芳的花今年落了明年又为谁开了

61

1998年5月5日,是璇璇母亲的生日。就在这一天,我平淡的生活开始走下坡路。

那天中午,璇璇抑制不住兴奋来到我宿舍,进门就攀住我的脖子。璇璇悄悄说:“今天晚上去我们家好吗?”

我开玩笑说:“你真是色胆包天,他们不家吗?”

璇璇脸一红,咬了咬我的下唇看着我说:“要是他们不在家你敢去吗?”

我气宇轩昂地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强烈要求奔赴幸福最前线。”

璇璇不说话,歪着头看着我笑。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赶忙嘻皮笑脸地说:“璇璇,你说我能那么做吗?显然不会,况且这和高s炮打飞机有本质的区别,不需要提前量,再说我已经提前把两枚果子摘了,再劳动只能连根拔了,我得留个念想,等那一天再……”

璇璇幸福地说:“哪一天?”

我说:“我正为这事犯愁呢?你说咱中国为什么只有植树节没有拔树节呢?不然的话我肯定在那天积极劳动。”

璇璇说:“一直没有怎么办?”

我说:“咱不管国家大事,它种它的,咱拔咱的,谁也别碍谁,不然连儿子都耽误了。”

璇璇看着我笑。

她的笑容是一种死心塌地的幸福。

我拍着她的肩膀说:“对不起,璇璇,我一高兴扯大了。”

璇璇捏着我的耳垂痴痴地说:“西门,上苍为了让我幸福才叫你来这儿的,和你在一起就象在梦里一样,我都有些醉了。”

我嘻皮笑脸地说:“西门的魅力是无穷的,我将用一生的智慧让你快乐!”

听到动情处,璇璇搂着我的双臂死命不放。

良久,我说:“说正经的,是不是你的父母要见我?”

璇璇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打趣地说:“我比狐狸都聪明,还看不出来。”

璇璇兴奋地说:“今天是我妈妈生日,她邀请你去,你去吗?”

我说:“当然去了,我不能给脸不脸呀,再说这也是迟早的事。”

璇璇说:“那好,下午放学我在学校门口等你,我们去商场。”

我说:“你不是要给我买衣服吧,让我穿得跟大爷进城似的。”

璇璇说:“你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你穿什么我都高兴,我们去商场给妈买生日蛋糕。”

我笑着说:“刚才我有点自作多情,不好意思。”

璇璇脸红了一下说:“其实……其实我给你买了好几件衣服了,就是一直没给你。”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

璇璇说:“我要当着他们的面给你!”

下午接璇璇的时候,我特意带了一幅父亲的书法。

我们在商场买了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打车去了璇璇家。璇璇的母亲非常和蔼,年轻的时候肯定和璇璇一样漂亮。两人所不同的是她有璇璇缺少的大度和某些沧桑。当然,我这样比较是不科学的。因为璇璇还小,她不需要那些让她不愉快的累赘。

璇璇的父亲还没有回家,想必是工作繁忙。

璇璇的母亲和蔼的看着我说:“看到你,让我想起了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你的身材相貌和他非常像,我非常喜欢那个孩子。”

我谦虚地说:“阿姨也肯定会喜欢我的。”

璇璇的母亲笑着说:“璇璇说得没错,你真是一个坦率的孩子。”

我说:“这样容易交流。”

璇璇的母亲刚要说话,璇璇说:“妈,这是我见他正经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一会儿他要胡扯您可别生气。”璇璇的母亲说:“我怎么会生气呢?这说明他有很强的语言驾驭能力,上学的时候肯定作文不错。”璇璇的母亲是一位中学语文老师,说话总是不离本行。

我说:“阿姨说得不错,我断定将来会在写作上有所作为,所以就改行了。”

璇璇的母亲说:“璇璇说你是美院毕业的,你不觉得可惜吗?”我说:“不,我是弃暗投明。”璇璇的母亲笑了。

正说着,璇璇的父亲开门进来。

我在电视台的同事拍回来的录像资料里留意过他,所以在感觉上并不陌生。

璇璇父亲一边放公文包一边说:“哟,客人早来了,真对不起,今天的会议议程太多。”

我站起身来礼貌地叫了一声“潘书记”并准备和他握手。

璇璇父亲向我走过来伸着手说:“别象外人似的,那么生份,叫叔叔。”

说着话,我们的手便握在一起。

璇璇父亲高兴地说:“小伙子,我看你非常眼熟,我们好象在哪儿见过。”

自从认识璇璇,我从未给她父亲拍过新闻和专题片,我们不可能见过面,肯定是他认错人了。

我礼貌地说:“有可能吧,您社会活动多,我也经常出去采访。”

璇璇父亲说:“电视台的同志我基本都熟,你的身材很高很特殊,我不会记错的,我们肯定在哪儿见过。”

也许他的话使我有了警觉,我不由仔细看了看他。

就在我们的目光相撞时,我的大脑“轰”地炸开,胳膊一抖,放开了他的手。

璇璇父亲也认出了我,神情一呆。我的大脑瞬间炸出两个字。嫖客。

不错,他就是那个嫖客。

他就是我第一次随公安局的同志夜探“百点”洗浴中心时拍到的那个嫖客。他就是那个阳物上套着皱巴巴安全套,后来越窗而逃的嫖客。

嫖客。

市政法委副书记。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角色怎么会奇异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我有点蒙。

但我很快镇定下来,笑了笑对他说:“对不起,想起来了,我们是见过。”

此时,璇璇父亲也镇定下来,干笑着说:“瞧你,还不如老年人的记忆好。”刚才发生的一切,幸亏没有被璇璇和她母亲看到。因为我迎着他走过去,高大的身材恰好挡住了他的神情。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璇璇的母亲说:“好了,咱们开饭吧!”

我虽说镇定下来,心里仍然有些慌乱,借口去卫生间洗手。

璇璇亲密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在镜子里看到有些涨红的脸,为了掩饰急忙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撩水。

璇璇笑着说:“刚才怎么看你脸红了?我还没见你脸红过呢,紧张的吧!”

我小声说:“那可能吗?长了二十年的果实我都把它摘了,这点困难算什么。”

璇璇甜甜地一笑说:“我知道你脸皮最厚。”

我伸手拿毛巾的时候,璇璇执意给我擦脸,她担心被父母看见,就用右脚根轻轻顶着门,左脚用力踮起脚尖。

我看她的姿式很费劲,顺从地弯下腰闭上眼等她的毛巾。

璇璇给我擦好脸,依旧用毛巾蒙着我的眼,并且飞快地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兴奋地小声说:    “亲爱的,我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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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佩服我的脑袋。

在席间,我居然能若无其事的谈笑风声,频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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