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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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果已不见,远方一道黑线慢慢蠕动,渐行渐远。

“怎会如此?想是侯虎有何诡计?”龙文低头沉吟。

“崇侯虎攻我铁壁关已近十年,师劳无功,北边百姓多有怨言,侄儿听说他国中似已有乱象,崇侯虎回兵,想必与此有关。”姜桓楚道。

“这也有几分道理。”龙文点点头,“德儿、桓楚,传令三军,不得松懈,如前巡防,德儿、桓楚,再派斥候与我细细打探。”姜德、姜桓楚高声应命。

一日、两日、三日、……,直到第七日上,北军更无回兵反扑迹象,斥候回报,北军确已班师,大军已过了铁门关、星云关、月游关,进到游魂关内,彼处已是商土,离铁壁关有千余里之遥,姜龙文方才放下心事,其夜,因将士久战疲惫,姜龙文下令大行犒赏,屠牛宰羊,且歌且舞,铁壁关中数十万士卒,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

龙文因久病虚弱,不胜酒力,早早便回帐中歇宿,睡到夜分,忽闻帐外杀声震天,火光冲霄,龙文正yu强挣起身来察看,帐幕已被人掀开,一阵冷风guàn入,姜桓楚全副甲胄,佩剑锵然,大踏步走进帐来,将一颗人头骨碌碌掷在他面前。“桓楚,你……”姜龙文惊诧之余,将人头捧在手中观看,见那人头满面血wū,披头蓬发,双目圆睁:“啊!德儿!”姜龙文大惊,回头问姜桓楚:“桓楚,这是何故?我儿姜德被何人所杀?”“老匹夫,你还做梦呢?桓楚深明忠君大义,手刃逆贼姜德。”帐幕掀处,橐脚步又响,又有数人走入大帐。龙文抬头看时,见当先一人二十五六岁光景,身量高瘦劲捷,正是北伯侯崇侯虎。“崇侯虎,你不是已经回军,兵马已入游魂关?”“老匹夫,今太师在朝,用兵有鬼神莫测之机,岂是你这乱臣贼子所能梦想?”“桓楚,真的是你杀死了德儿?”龙文捧着姜德人头,哆哆嗦嗦,手指姜桓楚,姜桓楚手按剑柄,冷笑不语。“老贼,你已是将死之人,多言何益?来人,与我将这老匹夫打入木笼囚车,押解朝歌面君正法,以儆天下效尤。”数名jīng壮将校bào诺一声,上前架住姜龙文。“桓楚,你好!”姜龙文低头抚摸姜德人头,老泪纵横,“德儿,不想你一生英雄,到头来死于小人之手。”那几名将校架住姜龙文,将他往外拖去,“姜桓楚!举头三尺,神明烛照,汝为此不义之事,将来必死于非命,尸身碎醢。”姜龙文回头嘶声大骂,目眦俱裂,已是去得远了,夜风中兀自传来他嘶哑的咒骂声。姜桓楚站在帐内,听姜龙文骂得恶du,脸色微变,也尽有惊心,身躯微微发抖。崇侯虎拍了拍他肩膀:“老匹夫临死胡言,贤侯何必管它,桓楚,今番你为国家立此大功,吾回朝启奏大王,大王不日定有荣封,东伯侯之位,非桓楚孰能敢当?”“多谢君侯抬举提携。”姜桓楚躬身致谢。“桓楚,而今首恶虽已伏法,我等却还不能懈怠,须得连夜赶回东鲁,搜杀老匹夫一门逆贼,那时我再为贤侯摆酒庆功。”“末将但凭君侯调度!”崇侯虎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与姜桓楚携手并肩出帐。

第二十三章 世事如波安得住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哔哔剥剥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粗大的房梁带着飞腾的烈焰轰然倒下,房舍一片片坍塌,化为废墟。一万二千jīng兵将东伯侯府围得水泄不通,但有人带火从府内呼号逃出,或是一刀、或是一剑,尽行劈翻,复用长qiāng挑入火中,府内惨叫之声响作一片,围观百姓脸上都有不忍不忿之色,却有哪个敢上前灭火救人,俱都紧握双拳。上风头大旗之下,两骑并辔而立,右首一人座下青骢马,身着碧玉锁子连环甲,披翡翠征袍,黑须飘洒,掌中一口青龙偃月刀,映着火光朝日,分外鲜明,乃是姜桓楚。姜桓楚左首稍前方,一头金眼驼龙乌墨也似的全身漆黑,油光发亮,并无一根杂毛。驼龙背上大将身披皂罗袍,头戴乌金狻猊盔,拈着一杆镔铁虎头提炉qiāng,看着东伯侯府中熊熊火光,脸上笑意分外残酷,自然是当今北伯侯崇侯虎了。

崇侯虎手捻须髯,不时侧头与姜桓楚说上几句话,姜桓楚必微微躬身而听。这时东伯侯府内奔出一人,全身已被燃着,依稀尚可看出是个fu人。那fu人哑哑而呼,窜出火场,满地翻滚,正好滚在崇侯虎亲兵队长支离骨面前。支离骨狞笑一声,擎长qiāng一qiāng扎下,透xiōng而过,随之双手高举,将长达一丈二寸的长qiāng远远探出,架在东伯侯府中不住翻卷吞吐的火舌之上。那fu人虽被支离骨长qiāng穿xiōng,却是未及心脏,一时不得死去,被火烧得四肢乱蹬,转瞬间里外都已被燃透,火苗窜起一丈七八尺高下,油脂滴滴而落,未及落地就已燃尽,焦臭味随风飘扬,支离骨狂笑连连,映着qiāng尖火光,分外狰狞。

“ru……”人群中忽地发出一声惊叫,却只发出半声,就此断绝。

崇侯虎微微转过脸去,细细长长的眼睛中寒光闪动,只见人群中似乎出现一股小小sāo动,长蛇也似的往西北去了,崇侯虎将手一举:“追!”立时便有一个千人队急驰而出,往西北方追下。那千人队凶残之极,凡遇百姓挡在路上,便是一刀劈开,血光飞溅,惨呼声此起彼伏,千人队分开道路,急追而去。

一名老人抱着一名少年,一抹轻烟般在大街小巷中穿纵起落,身后远处隐隐传来马蹄杂沓与呼喝之声,只是那老人对东鲁城中地理熟悉之极,七转八折,已将追兵远远甩开,奔到东鲁北门。

风声飒然,守门兵丁眼前一花,抹眼看时,除了对面兵士持qiāng而立,一无所有,两列兵士口中低声咕哝:“古怪!”

夕阳西下,老人抱着少年,如一头硕大苍鹰,从空中徐徐滑落,落在一处密林之中。此处离东鲁已有数百里之遥,老人抱少年坐在溪边山石之上,背靠树木,呼呼喘息。只见他一身粗布灰衣,须眉皆白,肤色黝黑,身材矮小,手脚却出奇长大,犹过常人,更兼双目碧蓝,长相甚是特异,不类华夏之人。“铉伯,阿兄死了、阿娘死了,ru娘也被他们害死了。”少年揪住老人背上衣衫,伏在老人怀中,呜呜痛哭。“阿尚莫哭,莫哭,莫哭。”老人用手轻拍少年不住抽搐的脊背,声音甚是低哑生涩。他天xing温厚,讷于言辞,心中虽然也是悲愤哀痛莫名,却不知如何宣泄,也不知如何安慰少年,翻来覆去就是“莫哭”二字。

少年哭得脱力,在老人怀中昏昏沉沉睡去,老人将少年轻轻放在石上,从随身包袱里取了一件衣服为他盖上,看着他红润的脸蛋,叹了口气,自己起身去林间捉了几只野兔野jī之类,生火慢慢烤熟,待少年醒来,与少年撕开吃了,两人便在石上歇息了一晚。

这少年便是东伯侯yòu子姜尚,老人乃是东伯侯府四代家人姜铉,出身原在南海之中婆罗洲。此地少年多被商人买为奴隶,转卖中土,因天xing忠贞且多身负奇艺,卖到中土之后往往可获利十倍以上。姜铉便是九十年前被卖入东夷东伯侯府,学了一身好武艺,乃是历代东伯侯身边亲随,到姜龙文这代,因年岁实在大了,便着他留在府中,照顾家中yòu小,也是让他颐养天年的意思。

崇侯虎、姜桓楚兵围东伯侯府,亏他机警,抱了姜尚逃出府外,府中其他人等,他一人却救不过来了。

两人一路往朝歌而来,因姜铉形貌特别,姜尚又是逆臣后代,怕沿途关隘盘查,不敢走大道,只捡山林野路上走,晓行夜宿。距朝歌看看不足百里,姜铉却发起病来,他年纪高大,虽然武艺jīng强,毕竟比不得年轻时候,这一路风餐露宿,发起寒热来,竟成了个不治之症,没几日就撒手人寰。姜尚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年小力弱,浅浅挖了个土坑,胡乱用碎石将姜铉安葬了,昏沉沉走下山去。

心上总还惦着去朝歌见父亲最后一面,姜尚用泥土在脸上、身上抹了几处,又将发髻打散,衣服撕破几处,扮作个乞儿,沿途乞讨。好在崇侯虎和姜桓楚那日并未曾亲眼看到姜铉、姜尚二人逃出侯府,只以为府中之人俱已身亡;后来派兵追缉发声之人,也终未见到,也只以为是东鲁悍民偶尔发喊,整顿东鲁,有许多事情要做,因此这事也就淡了,却不知姜尚只身已到了朝歌。姜尚走了二日,进到朝歌东门,市面上纷纷议论,都说东伯侯起兵作乱,被北伯侯爷神兵剿灭,押解回京,王上御笔钦点,于东市腰斩,首级现今在朝歌南门示众。

姜尚听了心中又慌又悲,急急赶到南门,南门乃通衢大道,无数军民人等来往。城楼上方,一杆长qiāng挑着一颗头颅,探出墙外,随风摇摆。来往百姓指指戳戳,“这就是逆贼的下场啊!如今王上在位,神明英武,大商有复兴之望呢。”诸如此类言语,不断传来。姜尚仰头观看,见那头颅鬓发花白,浓眉阔口,双目紧闭,不是自己父亲姜龙文是谁?罢罢罢,这世上亲人,如今是一个也没有了。刹那间只觉天选地转,软软向后就倒,可可的倒在一家酒馆门前,众人一阵sāo动,那酒馆老板约有三十岁上下,姓宋,名异人,却是个热心的主儿,见姜尚倒在门口,忙叫人抬到后堂,guàn下一碗热汤水,又叫人掐人中,摩xiōng口。许久方才醒来,两眼直勾勾的只是一言不发,异人心善,将他带回自己庄里,命家人好生照料。

过了一月之久,姜尚渐渐清醒,只说自己姓姜,名子牙,因父母双亡,贫苦无依,来朝歌乞讨为生。异人仔细查看他换下衣衫,虽然破烂,布料却好,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又想起当日情形,觉得内中别有隐情,却也不问,从此便留子牙在庄中,一日三餐供养着。

子牙浑浑噩噩,常时除了帮庄中干些杂活,就是好读兵书战策,又好编个笊篱,异人一概不问,任他自便。

流光容易,帝文丁在位,凡事有条,殷商果有复振之势,其实天下诸侯人心已散,只畏闻太师威严、崇侯虎军马,暂不敢有所动作罢了。帝文丁在位二十九年,崩,太子乙即位,称为帝乙,帝乙践祚,也是战战兢兢,凡事不敢逾矩,成汤天下尚算粗安。

子牙住在宋家庄中,不觉已然三十二岁,异人数次为他说亲,子牙木然不理,异人无法,也只得由他。这一日,子牙读书疲倦,便取了竹刀扁担,往庄外竹林里来,将楠竹伐倒几棵,破开劈篾,就地编起笊篱,至黄昏时分,编得二三十个笊篱,做一担挑了,往庄里转来。

将到庄前,背后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子牙!”子牙不觉一惊,将扁担连笊篱都掉在地上,回头看时,见一老人,穿淡黄道袍,长眉如雪,手持鹿杖,映着身后斜阳,的是仙风道骨,

子牙看那老人,觉得心上似曾见过的一般,叉手上前行了一个礼,问道:“道长因何知道小子贱名?又唤小子何事?”

“好子牙,我自然识得你,你却识不得我也。”那老人呵呵笑道,“子牙,我知你心中忧苦,无以排遣,特来与你说几句话儿。”说着走近前来,用鹿杖拨了拨地上笊篱,问道:“子牙yu如此渡过一生?”“小子身世飘零,如失群孤雁,只是随分度日,了此残生罢了。”

老人长笑道:“红尘lún转,人生多苦,这世上又有哪一人不是飘零燕耶?子牙,你莫如随我入山修道,求其清静,却好过在此红尘厮混。”“子牙愿跟随道长。”“好好好,果是生有夙根,你这便随我去罢。”老人拍手而歌:“山遥水遥,隔断红尘道。粗袍敝袍,袖里乾坤倒。日月肩挑,乾坤怀抱。常自把烟霞啸傲,天地逍遥。龙降虎伏道自高,紫雾护新巢,白云做故jiāo。长生不老,只在壶中一觉。”转身大步向东而去,子牙紧紧跟上。

有庄丁在庄前看见,急入庄禀告异人,异人忙忙的追出来,不意他二人脚下看起来慢,实则十分迅速,早去得远了,只见两个背影已到天尽头,追之不及,异人嗟呀一番,只得罢了,依前度日不题。

那老人正是南极仙翁,奉元始天尊之意下山来渡子牙,子牙随他上昆仑,拜在元始座前,只道是从此青灯黄卷,远离尘嚣,将来毕竟也成个仙道,物外长生,岂料世事沧桑,莫非前定,将来毕竟还要下山,蟠溪垂钓、扶周灭纣、斩将封神、裂土分茅、号为太公,为诸侯之长,子孙传国六百五十年,方为田氏所代。子牙以垂暮之年,做出偌大一番事业,虽是三教并谈,神仙犯戒,商亡周兴,所谓风虎云龙,恰逢其时,却也是他这一生命数所定,从来世事如波,人生如舟,浮沉起伏,非是偶然,怎由自定?

且不言子牙上山,有碧游宫截教圣人通天教主座下石矶娘娘,拜在教主座下多年,了道功成。教主鸣钟升座,集合门人,赐下太阿剑,许她自立门户,娘娘大拜四拜,辞了掌教师尊,又辞了众家同修师兄弟,出得宫来,踏云步闲游四海,要寻一处清净道场,自在修行。

正所谓“朝游北海暮苍梧”,娘娘从东海启行,无移时,早到南海,看了一圈,并无可心之处。又到西海,正行间,前面海波中一派清光,生出一座危峰,甚是陡峭。娘娘停云步来观此山,只见此山虽不算雄奇,倒也是天地钟灵,风景佳丽,漫漫千里,俱生丹桂碧梧,微风飒飒,送来阵阵香气。娘娘不觉心旷神怡,便按落云头,一步步赏玩山景,那林间百鸟啁啾,彩羽出没,眼前一树丹桂,花开正繁,满满一树花团锦簇,娘娘心喜,便yu上前攀折一枝,执于手中把玩,猛然间一阵狂风卷来,哗哗啦林木振响,摧折一大片,残枝败叶满空飞舞,利剑一般朝娘娘打来,娘娘将衣袖一拂,俱拂在一边去了。只见密林深处飞出一只大鸟,展翅有十余丈方圆,便如一大块乌云相似,“呱”的一声大叫,扑将下来,探双爪就来拿娘娘,却是一头青鸾。娘娘抬头看见,笑了一声,将袖口往上一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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