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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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话的功夫,庄公公已入了偏房内,春晓额上已生出冷汗,听里头桌椅搬动的声响,便知自己大势已去。

再抬头时已是满面戾气,似下定决心一般,缓步往叶秋嬗那处走去。

“邱叶先生有何吩咐?”她低头道,眼杀意一闪而过。

叶秋嬗却似浑然不觉,还背过身去,将抽屉一一打开查看。“春晓姑娘,这是何物?”

她将一沓草纸拿了出来,里头还夹着几只毛笔。春晓冷眼瞧着,说话声却一如往常:“是妍嫔娘娘生前所用的纸笔,娘娘素来有此爱好。”

“哦?”叶秋嬗将那些草纸细细翻阅,纸上笔迹还算工整,皆是临摹书法大家之作,按叶秋嬗的道行来看,这字写得相当不错。

“妍嫔娘娘患有癔症,竟还能够平心静气修研书法么?”她疑道。

“妍嫔娘娘并非时时发作,更多时候娘娘还是如常人无异的。”春晓悄然靠近叶秋嬗,右手伸进袖……

“那你为何哭诉妍嫔时常虐打下人?”叶秋嬗蹲下身来,指腹抚过桌角,上头的裂痕错乱交叉,好似利器所致,可见是在妍嫔癔症时留下来的。

春晓回首望望偏房,庄公公还在里头没什么动静,再看向叶秋嬗时已从袖掏出一把匕首来,雪光淬亮,如夺命无常。

“奴婢没有说谎,冷宫里的内侍都知晓的,奴婢还差点被娘娘打死呢……”她气息如常,雪亮的刀尖却已近在咫尺,就在要下手之时,前头的叶秋嬗却忽的起身走开。

“嗯?这是什么?”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走到案几靠墙处,蹲下查看。

这面墙上遍布斑驳,是由利器刻出的痕迹,仔细辨认才可看清。这满墙刻的是一‘死’字,一笔一划深入墙体,可见刻字之人是如何的怨恨滔天。

叶秋嬗将案几推开想看清楚些,没料到那桌案背后还夹着几本册子,就这么掉在了她面前。她眼角扫到身后的人,面沉如水将册子捡了起来,一一翻看。

“怎么此处会有圣上为先皇太后抄送的经书?”她讶然问道,将几本册子摆了出来,竟然都是圣上亲笔。手上还剩一本封皮没有署名的册子,刚准备翻开,春晓却已欺身上前。

“大人不如亲自去问问妍嫔娘娘?”她身形如鬼魅,低低在叶秋嬗耳畔道,声音喑哑,丝毫没有平日的清脆动听。

白光骤现,那锋利的刀刃已搁在了叶秋嬗脖颈之上。

“你……”叶秋嬗正欲开口,那刀子便又欺近几分,吓得她立即噤声。

“多说一字,我便让你人头分家。”春晓沉声威胁,眼睛盯住偏房处,缓慢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

此时殿内空无一人,她若不惊动庄公公还有机会逃脱。

眼见着已移到大门处,刚欲下手将叶秋了结,却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指尖如闪电,眨眼便将她手刀刃夺了过去。

在她惊愕之时,叶秋嬗也灵活地挣脱桎梏。转瞬之间春晓便从优势变为劣势……

“你是谁?!”刀抵在喉间,春晓不敢动分毫,煞白着脸怒问。

“这句话应当我们问你才对。”身后人声若清泉,却是十足的冷意,正是谢芝。

实际上,打从进门开始,他便埋伏在上面,等的便是这个时机,今晚的搜证之行,不过是试探春晓的计策而已。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没多久功夫便露出马脚来。

“我是春晓啊,谢大人。”春晓还不死心,携着假笑道。

谢芝与叶秋嬗正要开口揭穿,便听偏房的人走了出来,“师妹,你失踪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跑来宫里干了这些勾当。”他说着,将手包袱扔出,霎时间,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来人一身内侍官服,抬手将脸上假面一揭,露出一张清秀雅致的面容来,正是那扮作庄公公的千面郎君玉非生。

“师兄……”春晓怔然,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入朝廷?”

玉生门属江湖邪门歪道,向来不为正义之事,玉非生当年也是被应大人招安才入了正道,不然如今也会是个为非作歹的飞贼流寇。今日谢芝寻他,说真凶或许会易容之术,他便猜测或许是自己同门,直到方才听她以真声说话才觉熟稔,想起是自己那失踪多年的同门师妹,一时心五味杂陈。

谁会料到有一天他与同门重逢,竟是以敌对的身份……

玉非生与春晓遥遥相望,眼隐有泪意。

“是你杀了妍嫔?”他问。

春晓却颓然不语,好似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谢芝手刀刃又紧了几分,将她脖颈划破,渗出血来。

似乎这疼痛又将她唤醒,苦笑一声,“师兄,咱们玉生门你是知道的。我不过是拿人钱财□□,平生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这次不过是个冷宫妃嫔,你们作甚这般给我下套?”

她一语将人命说得轻描淡写,仍是冥顽不灵,谢芝更是怒极反笑。

“性命自是平等的,所以你如今落,便要将先前的罪孽也一并偿还!”他说着手刀刃又欺近几分,令春晓有一瞬的窒息感,“你说你拿人钱财,是受谁人指使,速速招来!”

春晓头晕目眩,眼憋出血丝,但奈何她怎么也摆脱不了谢芝的桎梏。

死亡的惧意令她产生一丝退却,挣了挣还是道:“我招、我招,你将我松开些。”

片刻后,谢芝微微松开手,留给她说话的空隙,才听她哑着嗓音缓缓道:“指使我的人便是妍嫔娘娘。”

她一语如晴天霹雳,在场三人俱是怔住。谢芝最先反应过来,质疑道:“妍嫔娘娘会雇凶来杀害自己?死到临头还不坦白?看来是要将你押回刑部用谎,不信你们问邱叶先生!”

她也听闻叶秋嬗能通过他人神态测谎,还当她方才已测出她说的是否属实,忙出声求助。

叶秋嬗却冷着脸摇头。

“谢大人,此人诡诈,先前在枢密省便将我们蒙骗过去,此时再测恐怕也无用处。”

谢芝颔首答:“秋叶所言极是,我看还是将她押回刑部以成功以后便将藏财宝的地方告知我。其实这一切都是妍嫔策划的啊……她让我迷晕一个宫女然后去庚太妃酒下毒……她还让我给太妃送信引她去琉雀殿,她、她还想杀了我嫁祸给太妃……她已经疯了,我只能自保将她杀死,然后按计划嫁祸给来人,可我也没想到长公主会误打误撞成了替罪羊……这一切都是妍嫔谋划的,我只是受她雇佣而已……大人饶命啊,师兄饶命啊……”

她兀自哭求着,待抬起眼来却见谢芝三人皆是大惊失色,怔在当场。

“妍嫔与庚太妃有这般深仇大恨?……”叶秋嬗呆愣喃喃。

就在此时,春晓蓦地伸手擒来,却是趁她与谢芝不备之时,掐住了她的脖颈。

“放开她!”谢芝反应过来,怒喝。

“放我走。”春晓沉声道,“你将我放开,我便不会伤她。”

叶秋嬗被春晓扣准了喉头,脸色霎时通红。谢芝不敢犹豫,稍稍松手,在春晓不注意之处,朝玉非生递去一个眼色。

玉非生心领神会,缓步走上前来,“师妹,外面都是侍卫,你逃不了的,回头吧。”

他愈是往前,春晓便愈是往后退,挟持着叶秋嬗退出寝殿来到院外。

“师兄你在说笑么,我怎么可能回的了头,要么生要么死,我为何要落到你们手等死?”春晓眼角有泪,将她脸上的易容软膏洗脱了去,露出一点原本的面貌来。

“你的确回不了头,但你若伤她半分,莫说等死,你便是求死也不能。”谢芝沉声威胁,手背青筋暴起,难掩戾杀之气。

但奈何春晓的命远不及叶秋嬗重要,再是怒火烧,他也怕这亡命之徒被激得痛下杀手……

谢芝松开她,摊手示意春晓,“你走罢,若是能逃得出去……”他话未说完,春晓便将叶秋嬗狠狠往前一推,推入他的怀,而后纵身跳上了高墙。

谢芝眼疾手接住叶秋嬗,而后手暗器飞出,直直往春晓腿上扎去,她惊叫一声掉下高墙。

“刺客!”墙外响起一阵喧哗声和刀枪没入肉体的闷声……

玉非生大叫一声“不可!”,而后追了出去,谢芝将叶秋嬗安顿,也跳出墙……可为时已晚,春晓从高墙落下已伤及内脏,再而被慌张无措的侍卫当成刺客,连受几刀,血如泉涌。转瞬间便已命归西天……

他们两人都出去了,叶秋嬗呆在院内,稍有些回不过神来,方才慌乱之,她手上的那本无名书册掉到地上,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其一页还被撕掉了。

叶秋嬗直觉这是重要证据,上前捡了起来仔细查阅,却见书上反反复复写着——“香祖,亥时一刻,琉雀殿叙话。元绍待你。”

香祖?不正是庚太妃闺名么……

叶秋嬗心头一跳,觉得这字迹瞧着甚为熟悉,迈步跑入殿,来到案几处,那几本经书还摆在案上,上头字迹与这如出一辙,扉页上有圣上亲笔所书——“孝儿元绍,祈圣母皇太后福寿延年……”

叶秋嬗见此,只觉得脑嗡嗡作响,难以思考。

“庚太妃和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更晚了~~

这章信息量有点大,关于太妃和皇上是我很早就有的想法了(……)

刚开始百花宴女主也怪过为啥建太妃府你们还记得吗,皇室啊贵圈真乱~

然后解答一些看似bug的疑点,妍嫔知道这个秘密,然后被皇上知道了,想灭口,她只有装疯(当然后来到冷宫是真的有点疯了)

妍嫔不甘心想报仇,因为自己有儿女,所以不敢动皇上,于是想出嫁祸太妃。

皇后也知道这个秘密,她没参与谋划,但是她是递刀之人= =(那把刀是她送的,包括金银珠宝也是)

皇上知道有人要陷害太妃后立马要求结案,也是怕此事败露

还有玉非生师妹是易容的,但是他们易容并非全脸易容,所以她脸上的刀伤是真的(是公主划到的)程大夫没检查出来易容。

还有些细枝末节下一章还要说说~我知道很扯淡23333333333

_(:3ゝ∠)_(你们还发现什么bug跟我说哈!我脑袋有点糊涂)

第47章 结案

这样暧昧的一句话, 还有满篇刻意模仿的笔迹,叶秋嬗不由得想起方才春晓所说, 妍嫔命她去给庚太妃送信,而后将她引到琉雀殿再加以陷害, 若没猜错,那信的内容必然便是这句“香祖,亥时一刻, 琉雀殿叙话。元绍待你。”罢。

曜珮的丫鬟莲巧曾说在昭和殿附近碰到过孤身一人的庚太妃, 如此想来,老嬷嬷为何会去昭和殿取衣,一是因她毒确有不适,还有一点恐怕就是为了将她支开了……

种种疑点都迎刃而解, 为何妍嫔会被打入冷宫, 为何她要千方百计陷害庚太妃,为何庚太妃轻易计,而皇上更是在知晓妍嫔之事与太妃有关后便立即叫停……种种迹象都指明一个答案。

“皇上与庚太妃有禁断之情……”

叶秋嬗看着那被撕去的一页呐呐无言, 夜风吹动纸张唰唰作响,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便如它一般, 飘忽不定、纷杂难言。

谁能想到,一个以仁孝为本的一国之君,一个风光无限、受人爱戴的先皇嫔妃。他们母慈子孝的假象之下竟是做着这般有违人伦的勾当……

叶秋嬗始终难以相信,那个端庄美丽真心疼爱她的太妃姑姑会是个这般荒唐放浪的女子,更不提那凛然正气的九五之尊,满口仁义, 实在讽刺。

她只觉得一心的敬仰瞬间轰然崩塌。

叶秋嬗兀自沉浸在愕然之与世隔绝,对墙外的动静一无所知,直到有人疾步进殿,将她唤醒。

“秋叶,你在作甚?”

“我……”叶秋嬗转过身,神色惶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身体却比她头脑更一步,悄然将那无名书册塞进了袖……

对面的谢芝一脸疑惑,接连几日的焦虑使他眉眼染上疲意,却仍旧目光坚定。便是这神情使她产生退意,她直觉此时不是让他知晓的时机,

“无事,我只是找到几张妍嫔生前抄写的字帖。”她说着扬了扬手的草纸,神色不大自然。

好在谢芝正好抬手轻柔额角,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这屋子里还要再搜查搜查,若是能找到什么其他证据自然更好。”

叶秋嬗点头,往门口走来。又听谢芝道:“其实我始终不太理解妍嫔此举,若说她与我姑母有什么深仇大恨,却不过是在一场宫宴上发生争执而已。人人都说她疯,但能够如此谋划一桩陷阱来害人,又怎么会是真疯?”

他如此道出便是想寻求认同,抬眼看叶秋嬗,却见其僵在原地,右手拢在袖不知拿着什么,踌躇片刻才摸出一样物什来。

“谢大人,你将这牌子转交给玉先生吧。”她拿出来的并非那本书册,而是先前用以试探春晓的‘玉’字牌。

谢芝蹙眉接过,直觉叶秋嬗有些异样,但还未开口询问,便听她深叹一声又道:“谢大人,我有些乏了……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命人带我出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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