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微澜 二十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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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源还在和十音闲聊,问她想喝什么。

十音笑着谢过, 说随意。

琴声没有静止, 绵延顺畅。不是孟冬那种熠熠生辉的冷冽音色, 有一种云海独有的质朴力量。

“巴蒂塔真是杰作, 用单行谱表、单件乐器就写出了完完整整一个世界。”

副厅有酒柜,各种设施完备,看得出杜源经常在这个地方消磨时光。

杜源给了十音一杯冰水, 自己倒来一杯酒, 琥珀色的液体, 果木熏酿酒的气息漫卷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冬也是杰作。”他低声说, “说是上帝的礼物都不为过。”

但十音听到了。

十音正在组织应对的语言, 发现其实不用说什么,杜源好像很兴奋,他有很多话想说,忽问十音会不会恰空的钢琴改编版。

十音和着广播内的琴声, 在琴键上摸了两组, 古钢琴的声音清脆、极富有金属感。她停下来,摇头笑了, 说从前没试过, 此刻只是现场听奏。

排练厅里除了琴声, 听起来一切极静。但十音听得见, 依旧有手指在谱纸上划弄,他们在做什么?是孟冬和云海在打暗语?

“好听, 是那个年代。以后我们尝试合奏?”杜源端起酒杯,一口灌下,“这是好酒,换作孟冬,他也许会告诉你,不该是这个喝法。孟冬是极讲究的人,活在云端。”

十音只是笑。

“他看见你的眼睛,就从云端落下来了。”

“呃……”

杜源也许是喝得急了,忽然间添了一些酒意,他的双目锁住十音,在喃喃说,“世上也有一种人,他出生在泥沼里,看了这样的一双眼睛,同样念念……不忘。他多想从泥沼里伸出手去,他伸出去了,眼睛的主人却拒绝来拉住他。泥沼里的人,大概太过脏污了吧,小鱼你说,这是不是很残忍?”

爸爸说,加加的眼睛,像妈妈。杜源在暗指妈妈?

十音后颈发凉,强笑着说:“人和人之间,大概还讲一个缘分。”

“是。”杜源忽地轻笑起来,“说得不错,念念……不忘,因为前缘未尽,所以才会有现在,有今天,是不是?这真好。”

妈妈的名字反复出现在他的嘴里,突兀而难受,但十音无法阻止,杜源说得正畅快。

恰空极悠长。云海的双音处理得还不错,没有拉得太过撕心裂肺,尽管如果被孟冬听到,大概还是会把他贬到体无完肤,然后冷脸夸一句音准不错。

排练厅内起了脚步声,很轻,有隔音门瞬间打开和合拢的声音,闷且低。

是孟冬离开了么?

杜源没有发现异样,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痛快灌下,然后坐进一只夸张、厚重的巴洛克式沙发里。

他聊起他年轻的时候,在一个边远地区的实验室工作,夜里经常喝那种散装的烧刀子。

“因为便宜。”杜源在笑,仿佛那回忆还算美好,“那时候,我和若海、北溟……和那些公子哥看起来一样,都人中龙凤,都人模狗样。其实我们的底色不同,他们应有尽有……这一辈子就足够他们挥霍了。我不同,上天和我之间,有个秘密,你知道吗?”

十音是第一听他如此畅快地谈论私人的事情,他也不管她听了这些名字,是不是吃惊。

十音试探着问:“什么秘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源指指天花板,笑声很神秘,那张脸有些痛苦:“上天欠了我一辈子。那时候我喜欢躲起来喝酒,一个人,喝到不省人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源恢复了笑容,又灌下一杯,还是难掩兴奋。

十音坐在那家精美的雕花古钢琴旁,探究地注视这张脸。她看着这个自认被上天亏欠了的人,他已经喝了三杯。

其实眼睛轮廓的相似,哪怕是容貌的一模一样,又能说明什么?

杜源这样到老还在抱怨上天的人,孟冬的精神世界,根本无法抵达。这就是他所谓与众不同的阅历?

杜源酒量一般,目中的精光慢慢涣散开去,瘦削的脸不是普通人喝酒时的酡红,反而愈来愈苍白如蜡,配合他僵持而无生气的脸部肌肤,使得这张脸看起来愈发阴森了。

十音心头倒没升起多少惧意。职业使然,这种关头恐惧不着德语,门有阻尼的铰链,合上的声音极缓极闷。

现在排练厅空无一人了。

十音觉得汗毛倒竖,头皮似有小针密密在扎,孟冬在哪里?

云海也许会去那个都是德国人的地方,那些都是医疗工作者,她稍后就去救他,但是孟冬怎么办!

肩上的手指又起了轻缓的摩挲,背上的热度升起来,耳畔也是。

她的卧底经历有限,云大队和云队对女队员向来是保护有加的,通常不允许她们单独出任务去。一般出的都是计划一、两天内完成的短任务,也都有现场同事接应保护。很多时候,生命或许也得置之度外,但她从没遇过这么恶心的!

除了……除了曹满那次,那时她还没有入警,是她此生的噩梦。

强烈的不适感漫上来。

十音在想,她真要继续装中毒?她应该直接踢飞这个老头!

外面有脚步声。

十音忍住了,他们进入音乐厅不是来实施抓捕的,是来营救云海、探寻秘密。

到手的杜源犯罪证据仍少得可怜,这时候就置杜源于死地,后续那些违规药厂怎么抓,大鱼怎么引?

还有柯语微,杜源一句也没提及那个女人,她不正是为他准备“礼物”的那个可爱上帝?

他为什么与“上帝”反目成仇,为什么互咬。对方刚刚在仙鹤谷遭了他杜源一场重创,也跑来了沧东,难不成只为带她两个小男朋友跑来这销金窟度个假?

她接着忍……

那滚烫的声音就贴在耳畔:“念念……”

烫如酒、冷若霜,又是妈妈的名字!十音连每一寸耳骨都在嫌恶,这魔鬼般的人,世间是怎么生就的?

身后有脚步声,她头晕得厉害,辨认不清,杜源的人?是打算把她也搬去什么地方?

十音切着齿,两个也罢,一起对付。她忍无可忍了,正在计算最后出手的力量。

有股不寻常的力道朝她后背伏来,几乎是半个杜源的重量,她的耳垂堪堪就要被他触到。

十音第一反应是要奋力挥开那如山倾倒下来的分量,背后却是倏忽腾地一空。身后有人脚步的挪动声,她顺着那声音转回身……

十音又惊又喜,她说不出话了,噙泪望他:“你……你真的吓死我了。”

杜源歪斜着半个身子,已处于昏迷状态,半架着他的人是孟冬。

“你怎么弄的?”十音刚开口问,旋即发现了孟冬手中的注射器,“老狐狸给的麻醉剂?他在现场找的?剂量给了多少?那老狐狸下手狠,我怕回头再调查他滥用违禁药……”

“谁吓死谁?”孟冬根本没理会她的话,脸色极阴沉,语调是担心的,“又中了毒?”

十音摇头:“过了一下口腔,吐袖子上了,没事的。”

她身形一个踉跄,勉力才站稳当。

“不是自称格斗高手?”

哼,人都贴上来了还装死!不会开揍的?

她干这工作真的合适?每次让他遇到,怎么都是这种场面。

再这样搞下去,从今往后允不允许自己照顾自己,他都得斟酌一二了。

“诶,这是和我计较的时候么,”十音说,“人,先说人怎么弄、老大在哪儿、我们怎么脱身?你弄得动他么?我帮你……”

“你没手铐?”

“带进来很奇怪,门口要过安检扫描仪。”

“找绳子。”孟冬拨开她,不允许她再触碰杜源,“再去找云海。”

十音正应着“好”,心里莫名有一丝小悸动,出任务时身边居然有孟冬,这福利是空前的。

她扫了一圈这间副厅,绳子没找到,耳朵却跳了一跳,身形骤然僵了,她轻拍孟冬,压低了声:“有人,很近。”

踢、嗒、踢、嗒,愈来愈近、愈来愈急迫。

只有一个人,落足特征是极易分辨的那种,是……女人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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