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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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南脑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她需要做点什么才能来证明自己没有被人抛弃。

又或者,她需要叶锡尚做点什么来证明他不会抛弃她,他身上陌生的泥草味遮住了他原本那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但被他有力的手臂禁锢的感觉一点没变。

顾淮南怎么都压不住在身体内来回冲撞的、无法形容的感觉,说不清那是为什么,在看到叶锡尚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要把这些天积攒的失落害怕以及毫无预兆被丢弃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叶锡尚不知道顾淮南心里最深的恐惧是什么,她吻的比自己还凶,咬着他的唇和舌,痛得他开始皱眉。抱着她时才发觉她的身体还在发颤,不知是因为刚才骂的太过激动还是因为此时吻的太过激动。

这一吻从头到尾都是重而火辣的,他甚至尝到嘴里蔓延开的些许血腥味。但她不停,他也不会停,比肺活量是他的长项。然而到后来他发现自己超人的肺活量在顾淮南面前根本不算优势,因为她的长项是……扰乱军心。

她一手搂着他的颈啃着他的唇,一手在他身上隔着衣服开始急切的摸索,不带**却仍点燃了一把一把的火种。

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叶锡尚想结束这个吻,拽了拽她的手,可顾淮南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暗示一直把他搂得紧紧的。叶锡尚的自制力有些动摇,幸好理智还在,他一把强行扯开她的身子,按住她的肩膀,抵着她的唇微微的喘。

顾淮南似乎还没回过神儿来,一下一下啄他的唇,像祈求又似诱惑。叶锡尚咬咬牙,“我申请改天,十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仅存的那点体力已经被你严重透支了。”

说完不管她同意与否,把她按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吻是叶锡尚开始的,也是叶锡尚结束的。顾淮南在他离开后好一阵子才彻底清醒过来,坐起身愣愣的发傻,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门,然后拉高被子把自己蒙住,脸蛋滚烫滚烫的。

她一定是刚才被他吓坏了,或者根本就是没睡醒,不然怎么又一次不要脸的向他索吻?

顾淮南轰的一下倒在床上,在被子下面捂着脸滚来滚去才消停下来,拉下被子露出头。她抿抿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辣辣痛感,身子被他有力的手臂禁锢到现在还隐隐发疼,这些都在提醒她刚才的疯狂举动。

她真是太丢人了……

叶锡尚沉沉的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顾淮南不在家,锅里有为他准备好的饭菜,都是口味清淡的正适合他数天不进油盐的胃。

叶锡尚吃饭时才有空注意家里的变化,全新的家具与窗帘,沙发上的抱枕多了蕾丝边,白色的桌布换成了彩虹色,椅垫是可爱的小碎花,在一角绣着“南”字。叶锡尚低头看了眼自己坐着的这个,果不其然绣了一片叶子。

应该是她亲手做的,手工相当不错,这点让他意外,但很快记起顾淮南是服装设计出身,那么多精致的婚纱都出自她的巧手。

他摩挲着瓷碗上的花纹,连碗筷餐具都是新的。

客厅的那株万年青边上多了一个白色的小花架,上面摆了三排可爱的小花盆,里面的花花草草慵懒而肆意的生长着。叶锡尚缓慢的咀嚼着,再次环视整间屋子。

这个家自从他住进来的那天起变化的只有时间,而如今正在被一个女人一点一滴的改变,一如他的生活。回想这段时间几乎是他这么多年最不一样的经历。

景芊当年离开叶家时他和妹妹都还小,年幼的叶小安不懂什么是长久的离别,不懂原本四口之家忽然少了一个人的真正意义。但叶锦然懂,他也懂。每个人都有他要保护的东西,家之于叶锡尚便是如此。

过去的三十二年里,他几乎用工作以外的全部精力照顾这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尤其是和自己有着相同命运的叶小安。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但却是对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彼此依赖,彼此扶持,以此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叶锡尚一直认为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分出精力去照顾去疼爱去宠,但是很显然,顾淮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例外。

他不觉勾起嘴角:小叶子,有人要和你争抢在我心里的地位了,这情况有点像……当初江邵出现一样。

顾淮南一直没联系上余金金,电话不接,偶尔只回几条短信,声称在外面出差。她总觉得这情况有点反常,忍不住去问薛辰。

“确实出差了,跟我也是这么说的,她最近很忙,要搞定一个重要的大客户。”薛辰笑她。“她能出什么事啊,猴精猴精的丫头。”

薛辰这么一说,顾淮南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八成是被叶锡尚“失踪”一事给闹的。

一想到叶锡尚就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出格的举动,顾淮南立即打消了回家的念头,让司机掉头去顾淮西的家,她实在不好意思面对他。

顾淮西不在家,桌上的水还是热乎的,包也没拿,看样子刚出去。顾淮南把在来的路上特意买的花换在她房间的花瓶里,转身要离开时身子忽然一顿。

花瓶旁边摆了很多的相框,最多的是顾淮西自己的还有与卓卫的合照。顾淮南记得很清楚,原本十二张照片,十二个相框,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个。她犹豫着把拉开她写字台的抽屉,那第十二个相框被扣在抽屉最底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又默默的放了回去,关好抽屉下了楼。

那是她和顾淮西为数不多的两人合照之一,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没出事,是她们十八岁生日时留下的纪念。这么多年两人只在一起庆祝过三次生日,那年是最后一次。

照片上两个稚气的女孩子笑容几乎是一样的,不是极为熟识的人很难分清她们的区别。右边的女孩子眼睛更弯一点,那是她自己。但是此刻,她眼睛的位置被刻刀划掉,只剩一个窟窿。

顾淮南小时候原来一直不懂明明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为什么父母亲只爱一个,她对顾淮西一直是羡慕又嫉妒的。长大后她明白了出身在双职业军人家庭里这不过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牺牲。

但明白不代表能够接受。虽然后来顾铭哲的工作调回s市,但顾淮南并没有向她期待的那样得到他们应有的疼爱与重视。似乎太久是分隔已经让顾铭哲夫妇忘记了如何与另外一个女儿相处。儿他们之间也有太多无法调和的矛盾,例如顾淮南和陈家兄弟非同寻常的关系。

那个时候的陈家兄弟在大人眼里是典型的问题少年,说难听一点儿就是社会的渣子败类只会惹事生非,毫无前途可言。顾铭哲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和这样的混混在一起,不止一次勒令他们断绝来往,但没用。

他给顾淮南转学根本挡不住陈南承。他在顾淮南身边安排人看着她,陈南承总能找机会带走她从人家眼皮底下溜走。顾铭哲干脆把顾淮南锁在房间里禁足,陈南承就顺着二楼的窗户把她带出来。

更有一次陈南承打架受伤被送进医院,顾淮南为此彻夜不归守在他身边,第二天一早才被顾铭哲找到。忍无可忍的顾铭哲第一次动手打了她,痛斥她怎能这样不听管教。

顾淮南的脸肿的高高的,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笑了。“管教?我听谁的管教?你吗顾政委?你管过我还是教过我?在你认为我处处不如小西的时可曾想过为什么?”

顾铭哲被说的哑口无言,涨红着脸只问她一句。“我再问你一次——”

“不用问了,我绝不离开他,不止因为我喜欢他,更依赖他信任他,陈南承给我的东西你们永远比不了,他在你们眼里再不好,可他把我当成宝,只有在他身边我才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他在乎我就像你们在乎小西一样。”

“你脑子出问题了?为了这样一个将来死在哪里都不知道的男人你连家人都不要了?”

陈南承当时还处于昏迷中,顾淮南握紧他的手,一脸坚定。“爸,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或许你知道但从未放在心上过。有一年学校组织去x市乡下玩,我莫名其妙的高烧,咳血,那里的人说我被毒虫咬了,如果不尽快送到医院会死,但这毒虫的病毒会传染,没人敢靠近我,我也觉得自己会死,因为那两天暴雨进城的路几乎都不能走。我同学给他打了电话,他连夜开车赶过来,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抱起我就送去医院。”

说到这里,顾淮南浅浅的笑了下,“我都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连当地人都没走过的另外一条路,他没有被我传染,而我也活下来了。他告诉我在我疼的要死的时候嘴里喊的是爸爸妈妈,但是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唯一一个人是他……爸,以后的事我不能确定,但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残了我养他,他死了我给他收尸。在我心里,他比你们更像我的家人,让我离开他除非是他不要我。”

这件事之后顾铭哲不再反对他们来往,但是顾淮南与顾铭哲的关系像一张被撕裂的纸,永远无法复原,而这张纸是她亲手撕的。

其实生活就是一个装在罐子里的链,每一件事就是一个环,我们无法确定拉出来的链上一环扣一环的是坏事还是好事。原本顾淮南以为对她来说和父母决裂已经是最坏的事了,但当她无意中听到顾淮西向陈南承告白时才知道,什么叫做事情永远比你想象的更糟。

顾淮西是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却做了一件顾淮南最无法忍受却又无能为力的事,和她爱上同一个人。她开导自己终于有一件事她能够完胜顾淮西:陈南承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顾淮南。

他是顾淮南为数不多的坚持,她没有逃避,当晚就找顾淮西谈了一次,但她只有一句话。“你要什么我都能让给你,除了他。”

顾淮西是个听管教的好孩子,从此再没做出令她为难的事。但顾淮南并没有开心,因为她知道顾淮西一直没有真的放弃过。

直到她的眼睛发生意外。

热烧开,水壶自动发出哨声,让顾淮南从回忆里抽身。把热水灌好,另外冲泡了一大瓶顾淮西爱喝的饮品放在老地方凉凉,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通后顾淮南还没等到她回来便锁门离开。

已是夕阳近黄昏的时刻,整个城市格外的美,顾淮南站在街头望着天边被染成一团火红的云。

一个男人牵着一条导盲犬从她面前走过,导盲杖点在地面上的声音仿佛也戳到她心里。顾淮南眼睛酸酸的,抬手揉了揉,用力过度竟把隐形眼镜揉了出来掉到地上。

顾淮南蹲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索性动手把另外一只隐形眼镜也摘下来扔了。高度近视让世界在她眼里顿时模糊成一片,但总归她能看见的比顾淮西要多的多。

叶锡尚晚上回来,家里黑漆漆空荡荡的,又等了一个小时仍不见她人影,立即拨通她电话。“不打算回来了?”

顾淮南在眼镜店刚刚配好新的隐形眼镜,听到他声音的瞬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坏点子。“唔,正好我有事要找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

“我妹妹小西你记得吧?你见过的,她遇到了点麻烦,你现在能替我过去一趟吗?我在临市看婚纱展,走的时候你还在睡觉就没告诉你,明天才能回去。”

叶锡尚沉吟片刻,“可以,但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她知道我们的事吗?”

“你说是我朋友好了,对了,一会儿我关机的话就是没电了,别着急喔。”

叶锡尚皱皱眉,“好。”

顾淮南报上地址关掉电话,火速跑到路边拦了辆车赶过去。等到了约定地点,顾淮南对着路边的橱窗三两下把长发编成辫子鱼骨辫,摘下耳环项链收好,拿出纸巾卸了妆,把刘海向反方向拨了拨。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确定今天的衣服和包是叶锡尚没见过的。最后摘掉隐形眼镜,深吸一口气。

她等了没多久远处忽然出现一辆车由远及近的向这边开过来。

叶锡尚远远的就看到站在路灯下和像极了顾淮南的女人,停下车开门下来,走到她面前先是打量了她一番,看着这张和顾淮南一模一样的小脸有些迟疑的开口。

“你是……顾淮西?”

这不废话么?顾淮南不答反问。“你是谁?”

这表情这没有焦距的眼神与动作和叶锡尚第一次见到顾淮西的时候非常相似,但他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们之前见过一次,我姓叶,还记得吗?”

她做出思索的表情想了很久,忽然恍然大悟。“你是那次找我姐姐的人?”

“对。”

她把包挡在胸前,小嘴儿抿着,仍在戒备他。“她说叫人来找我,没想到是你。”

叶锡尚把她扶上车,自己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是要送你回家?”

她摇头,“我现在不能回家。”

“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顾淮南偷偷瞄了他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我没地方去。”她咬咬唇,绞着小手,声细如蚊。“她说让你送我去她朋友的家将就一晚,她朋友会照顾我。”

“地址。”

“落日海岸社区c座1106。”

叶锡尚的车子刚开出十几米,听了这个地址一脚刹车踩下去,扭过脸来看她,一字字的重复。“落日海岸c座1106?”

她点头,“你不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叶锡尚重新启动车子,驶入主路。“那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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