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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明翘忙不迭的点头:“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皇上定是要先召见的,您看您是过去,还是奴婢等会去请裴大人过来?”

虽然知道裴渊在回来的路上,乍一听见他进京的消息,赵如裳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整个人轻飘飘的,满腔的心思都不知飞到了哪里。

“父皇肯定有要紧事说,我就不去了。”赵如裳心乱如麻,砰砰直跳,半晌按捺住翻涌不息的兴奋,坐回椅子上:“你也别去找他,裴青云刚回来肯定抽不开身,等他忙完了再说吧!”

赵如裳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裴渊,却在这个时候冷静下来,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回来,他定然是疲惫的,等父皇问了话,便该回家去好好休息,她再等一晚,明日再见他也不迟。

话是这么说,赵如裳还是心神不宁的在寝殿里来回转悠,临近太阳下山,她觉得脚步都软了,还是忍不住往外头张望了一眼。

明翘在一旁道:“公主,您要想见裴大人,奴婢就去请吧?”

赵如裳脚步一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摇头:“不了,天快黑了,让他先回家吧!”

明翘对自家主子心口不一的模样哭笑不得:“那要传晚膳了吗?”

“传吧。”赵如裳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往宫门口看。

可惜她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晚膳摆上了桌,也没听见裴渊的消息。

“他肯定是回家了……”赵如裳小声嘀咕,这么安慰着自己,掩下满心的失落,净手坐下准备用膳。

外头忽然有了嘈杂的动静,赵如裳依稀听见惊呼声,迟疑着放下筷子,从窗里往外张望了一眼,便见浓墨似的夜色里走来一人。

灯火落下的阴影在他身上滑过,从容不迫的身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赵如裳心神一动,一股强烈的狂喜涌上心头,急急忙忙的起身跑出去,看到裴渊站在辉煌的灯火中,身如玉树,风华绝代。

他抬眼,簇簇跳跃光芒与她的身影皆映在他深邃的双眸中,薄唇轻扬,一抹温柔的笑意绽放在眉梢。

“公主,别来无恙。”

第82章 失而复得

赵如裳站在廊下, 笑颜如花,明媚的眼眸里盛满了灼灼亮光。

裴渊抬脚一步步走上阶梯,站在她面前, 连日赶路的疲惫在这一刻化作无限缱绻温柔。

赵如裳笑得眉眼弯弯,柔声问:“用晚膳了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摇头:“不曾。”

“那一起吃。”赵如裳转身往里走, 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 又倒回去,牵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走呀!”

裴渊低头看了看被她抓着的手, 无声一笑。

有一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是很新鲜的事,尤其这个人是裴渊。

两人有些日子不见了,赵如裳也没觉得生疏,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欣慰,坐下后,就直勾勾的盯着裴渊看。

裴渊任由她打量, 洗了手坐在椅子上, 一举一动带着行云流水般的矜贵泰然。

赵如裳撑着下巴,也不动筷子,看着裴渊安安静静的吃饭。

良久裴渊才停下来, 无奈看她一眼:“不饿吗?”

赵如裳笑眯眯的:“秀色可餐, 不觉得饿!”

裴渊眼角一抽,怪异的瞥她。

半晌才无可奈何的叹气:“有的是时间看,先用膳吧?”

赵如裳这才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 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也忘记了,给他夹菜,絮絮叨叨的问着他在江阳的情况。

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你会来, 晚膳随意上了一些,吃不惯再让御膳房送来。”

裴渊明朗的五官在摇曳的灯火下熠熠生辉,多了一丝让人怦然心动的暖意:“不会,很好吃。”

“那你尝尝这个。”赵如裳给他夹了一个佛手金卷,脸上有兴奋时淡淡的红晕:“江阳地处边关,山山水水应当不如京城秀丽,你许久没回去,可还受得住?”

她抬眸,见他好似黑了不少,脸颊轮廓分明,显得有几分锋利,忍不住道:“你瘦了。”

裴渊莞尔,也不打算隐瞒:“身负重任,千里迢迢去江阳,看着百姓染上瘟疫病入膏肓,日日忙着治病救人,顾不上别的。”

赵如裳忍不住感叹,医者父母心,裴渊紧要关头愿意站出来,投身于重重危险中救死扶伤,是让无数人望尘莫及的。

自打赐婚圣旨一下,赵如裳总能听见几句不合时宜的流言,说裴渊出身卑微,无权无势,配不上天家皇室最尊贵的公主。

她倒不以为意,在她眼里,皇权富贵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已是万众瞩目金枝玉叶的公主,没什么缺的,选个世家勋贵子弟为驸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世家子弟多纵情声色,鲜有能和先辈比肩的德才品性,便是这瘟疫横行的时间里,这华丽喧嚣的京城依旧不受多大的影响,他们想不到千里之外,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命悬一线。

裴渊出身医药之家,他有悲天悯人的仁善,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名利所牵绊,凭一己之身面对汹涌危机。

这是不染尘埃的清风傲骨,是万丈红尘中慈悲为怀的医者仁心,是她所钟情眷恋,景仰倾慕的高风亮节。

裴渊安静吃饭,听赵如裳在旁边问:“你才去时,江阳城里是什么情形?”

他手中一顿,回忆起自己才去江阳那一日,城门半开,他在风沙呼啸的清晨里看清奄奄一息的人匍匐在脚下,求他救救他们。

空气中是刺鼻的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专门收容病患的院子里,挤满了濒临绝望的将死之人,他忙了数日,近乎麻木看着那些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被抬到郊外,熊熊烈火燃烧他们过往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那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见过最黑暗,最痛苦的场景。

成百上千的病患从他手里经过,因为他的无能为力,眼看着那些人满含希冀的目光渐渐归于死寂,其中不乏从前送过他点心的大娘,买过他药材的老伯,他记得他们,他们也记得他。

枯木似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哀声祈求,有着强烈的想要生存的欲望。

他费尽了心力,彻夜难眠,和别的大夫一起否决了无数个药方,这短短一个月里,送走了一些人,也留下了一些人。

现在想来,依旧还是遗憾自己能力有限,去得太晚,不能救他们于水火,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消逝在面前。

裴渊眼眸里暗光浮动,并不算很好的回忆,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一怔,转头迎上赵如裳愧疚的目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事,都过去了。”裴渊放下筷子,把她的手反握在掌心里:“天灾人祸,谁也无法预料,盼着他们下辈子,别再受这些苦难。”

赵如裳没见过江阳实际的情形,但能猜到那些无辜的百姓是灰心绝望的,瘟疫多可怕的洪水猛兽,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裴渊从生死深渊走了一遭。

她心里一慌,忽然起身扑进裴渊怀里,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裴渊一僵,然后轻轻一笑,眉眼温柔下来,抬手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赵如裳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后怕和庆幸。

如若不然,她今日或许就见不到他这一面了。

发间温软的馨香弥漫在鼻翼间,裴渊冷硬的心忽然就软了:“你还在等我,我怎么能不回来?”

赵如裳闻言,忽然抬起头,从他怀里往后退了退:“婚期定下了,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放开她,眼里氤氲着浮动的光晕,带着让人沉溺的温柔:“度日如年的期待着……”

还有整整四个月,可真久呢!

赵如裳笑弯了眼,道:“还有件事得和你商量。”

“何事?”

“从明儿开始,你大约就不能去太医院了?”

裴渊看她,挑了挑眉。

赵如裳怕他乱想,连忙解释:“你此去江阳是立了大功的,可如今婚期已近,你马上就是我的驸马了,不能再在太医院给人看病了。”

堂堂驸马可不是能让人呼来喝去的大夫了,虽然平日里裴渊也几乎没有去别宫,赵如裳也不想他将来还为自己操劳。

“我知道。”裴渊面色如常,没多少意外。

赵如裳放了心,又道:“过几日我请父皇在朝中给你寻个差事,也不用再这么辛苦熬夜。”

裴渊侧目看她,眼神如星辰辉煌:“甘之如饴。”

赵如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你是我的驸马,可不是太医了,看病也用不着你了。”

只是民间有未婚男女不得见面的说法,她虽然不必践行,为了彼此的名声,可也不能像以前日日有机会见面了。

离大婚还有四个月,在此期间,她也只能多忍忍了。

裴渊一回来,赵如裳就觉得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游离的三魂七魄归了位,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大婚的日程缓缓逼近,次日尚衣局给裴渊量了尺寸准备做婚服,把之前欠缺的都一应补上。

赵如裳的嫁衣是最复杂的,皇帝早早让尚衣局绣她的凤冠霞帔,她平时也无操心的地方,左右看看也就心安理得的等着嫁人了。

皇帝爱屋及乌,对准女婿也是青睐有加,没两日赏赐的旨意下达,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同时任命裴渊为国子监司业,掌各学教法、政令。

赵如裳听闻这消息一脸懵,父皇怎么把裴渊放国子监去了?

裴渊本就够沉默寡言了,再去国子监那种地方,不得学着那些之乎者也的夫子更加严谨刻板,她还哪有脸去跟他絮絮叨叨的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赵如裳成功想起自己懵懂启蒙之时,被夫子打手心的场景。

她自幼身体不好,不能和兄弟姐妹们一起读书,父皇便从国子监请了夫子来,特地来教她一人,那是她漫漫岁月里最难熬的阴影了,后来有七哥和周敏溪兄妹一起听课,她才觉得有人分担痛苦好受一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教她的那个夫子,现在已是国子监祭酒,比裴渊这个司业也得略高一肩,如今裴渊入了国子监,少不得要见到祭酒,赵如裳不由得心生惶恐。

赵如裳觉得裴渊去国子监甚为不妥,急急忙忙的去找皇帝,苦口婆心的劝他收回成命。

结果皇帝道天子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何况圣旨已下,不好再更改。

赵如裳不死心,说裴渊身上没有功名,担任司业之位不合适,然而皇帝不甚在意,只说驸马天潢贵胄,又不是去考状元,不需要什么功名加身,他往国子监一坐,连祭酒也得礼让三分。

赵如裳垂头丧气,忧心忡忡,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总觉得裴渊进国子监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反观裴渊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世家公子,无权无势的人压根进不了,他去国子监又不需亲自授课,但又能结识朝中大半官员家的子孙,于他或是赵如裳,都不是件坏事。

这是皇帝的考量,只是赵如裳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用心,裴渊也不打算跟她解释,隔日便走马上任往国子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子监司业,嗯差不多相当于教导处主任吧~

第83章 为人师表

至此, 赵如裳就觉得自己和裴渊仿佛拉开了极长一道距离。

从他上任开始,第二天,第三天……到第六天都不见人。

赵如裳有些急了, 从裴渊回京,她就见过那一回, 一起用了晚膳, 连话都没多说, 她看见他风尘仆仆的疲累,舍不得他辛苦, 让他早早地回去了。

结果这一晃就这么多日,她连他影子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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