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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蓦然惊觉女儿的变化实在太大,不知不觉间仿佛就长大了,连说出口的话,都事关天下苍生黎民生死。

可眼门前,没有什么比女儿的身体更重要,皇后无奈又心疼,只能妥协了:“好,母后就听你的,不为难他了。”

“那父皇母后,要下婚旨了吗?”赵如裳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唇角翘了翘,露出羞赧的笑容:“我想嫁给他!”

“行!就当给你和裴渊一粒定心丸了。”皇帝答应得痛快,赵如裳的要求,他可没什么不能答应,她若愿意,十个八个驸马他都能挑上送到她面前来。

皇帝都拍板了,皇后自然不好再说别的,对于裴渊这个女婿,她一直还是认可的,但总觉得有人要娶自己的女儿不能太过容易,太轻易得到的总是不懂得珍惜。

但裴渊这人洁身自好,一身傲骨,的确是很难一见的年轻人,皇帝对准女婿一百个满意,最开始来跟她说时,还偏心地劝说了几句,就怕她不答应。

事到如今,赵如裳都如此坚持的认定了裴渊,她也不能做恶人了,心情格外复杂,可到底还是点了头。

赵如裳一颗心落回原地,方才那些愁绪消失得一干二净,欢欢喜喜道:“那父皇您用膳,吃好了就去写吧!”

皇帝捻着胡须哈哈笑:“黄道吉日还没看呢,你急什么?”

“迫不及待了呀!”赵如裳面上一红:“您先写,回头让司天监推算吉日,等裴青云从江阳回来再定下也不迟。”

皇帝哭笑不得,嘴上说哪有你这样的,但用完膳,还是往书桌前去,铺好玉轴。

赵如裳去研磨,看着皇帝亲手写下赐婚圣旨,她和裴渊的名字跃然于绢锦之上,赵如裳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墨迹已干,皇帝把圣旨放在赵如裳手里,眼底含笑:“这下,你如愿以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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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可喜可贺

赵如裳捧着圣旨, 仔细看了一遍,笑颜如花:“多谢父皇!”

皇帝倚在引枕上,稍微动作大点, 身子就受不住,面上虽然疲惫, 可唇边好歹有了一丝欣慰:“那这旨意, 朕是宣是不宣?”

赵如裳放下圣旨踱步过去, 给皇帝拿捏肩颈:“自然是要宣的,父皇此时下这圣旨不就是想在裴渊离京前宣布吗?”

皇帝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 父女俩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行,明日一早朕就宣旨。”

赵如裳心里的沉郁清扫地一干二净,连番恭维的话脱口而出,皇帝皇后被逗得忍俊不禁。

赵如裳正说着,想起方才进门来时听见的话,问道:“父皇,我来的时候, 听见了依稀听你们提起敏溪的名字, 可是她出什么事了?”

皇后吩咐人收拾了桌上残羹,端了雪梨汤来给皇帝服下,缓缓道:“还能是什么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敏溪跟你同样的岁数,自然也是该谈婚论嫁了。”

赵如裳一愣:“什么意思?舅母不是说不急吗?”

“原先是不急,这不是现在瘟疫严重吗?”皇后叹了一声气, 语气有些忧虑:“国舅驻守边关,这些年虽不说风平浪静,可好歹没发生什么大事, 如今瘟疫肆虐,你舅母担心他在边关,倘若出了什么意外……”

剩下的话,皇后没能说出口,赵如裳从来龙去脉猜到了舅母心中所想。

带兵打仗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舅舅如今也过不惑之年,虽然还算年轻,可刀剑无眼,加之这次军中也染上了瘟疫,舅母整日以泪洗面,就怕生出什么变故。

倘若舅舅在边关出了事,真的回不来了,周敏溪的婚事也要耽搁至少三年。

到那时候,小霸王可就成了老姑娘,京中能够选择的世家子弟就越来越少。

故而舅母才想趁这个时间,早早的为周敏溪定下一门婚事。

赵如裳忍不住皱眉:“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

上一次周敏溪和舅母进宫来,就信誓旦旦的说要去找厉王,显然还是没放下的,周敏溪这脾气比牛都倔,舅母要是强行逼迫,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皇后倒觉得合适,直言道:“急是急了一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舅舅舅母爱女心切,自然巴不得她早点嫁人,有些不必要的规矩,能省则省了。”

赵如裳无奈,眼看母后这态度,似乎没了转圜之地,她一边替周敏溪担忧,一面有些着急,不知能不能想个法子知会那丫头一声,可千万别听了舅母的话就冲动,做出后悔不迭的举动。

夜里回了寝宫,赵如裳实在不放心,动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小贵子,让他明日一早就找人送信去,务必要稳住周敏溪。

周敏溪的事还在脑海里,另外还有赐婚的圣旨迷迷糊糊地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赵如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到半夜想不通,决定以方才的劝周敏溪的方式,让人去给裴渊通个风,临了又拦住改变了主意。

“算了,算了,给他一个惊喜吧……”赵如裳又躺回去,合上眼这么想着,折腾到丑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裴渊做了决定,便心如止水,不会有任何动摇,大致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才又换了官服往宫里去。

才进宫门,就见来往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诧异,有些震惊,甚至连行礼时的态度都比往常更加恭敬。

裴渊一脸莫名,快进太医院时,有相识的太监恭敬的朝他躬身:“恭喜裴大人!”

“喜从何来?”裴渊疑惑不已,只是没等到回答,那人已经又走了。

裴渊一头雾水跨进门,正巧碰见闵旭低着头急急忙忙的过来,险些撞在一起。

“谁啊,这么不长眼,怎么回……”闵旭停下脚步,满脸不耐烦,一抬眸看见眼前的人,顿时泄了气,表情变了又变,显得有些扭曲。

裴渊也不和他计较,往旁边让了一让,随口问:“闵太医匆匆忙忙是要去何处?”

裴渊知道闵旭向来眼高于顶,从来不屑和自己说话,原本料定了他不会理会,不想闵旭咬了咬牙,竟是稍微挺直了身子,有些尴尬的说:“玉华宫娘娘不好,我去瞧瞧。”

裴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医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听见了动静,一齐走了出来,看向裴渊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

“恭喜裴太医了,可喜可贺!”

“咱们大家伙儿该喝喜酒了是吧?”

“恭喜恭喜……”

裴渊难得一见的怔愣,他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地方?他准备去江阳生死未卜,还有人冷嘲热讽地来道喜?

片刻后,裴渊总算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礼部尚书和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前来,偌大的太医院挤得满满当当。

礼部尚书一身书生文雅之气,恪守规矩,先朝裴渊行了礼,笑容满面:“大人请接旨!”

礼部管皇室尊贵婚嫁册封,若非要紧的大事,圣旨根本不会从礼部尚书手上经过,裴渊脑海里灵光划过,忽然有了一丝预感。

他心里蓦然一跳,暗自捏紧了拳头,面上却依旧淡然,恭恭敬敬的跪下,然后便听礼部尚书掷地有声宣读圣旨。

裴渊脑袋里嗡嗡的,似乎没听清楚圣旨的内容,依稀只有‘宜嘉公主’‘驸马’‘大婚’几个字钻进耳朵里。

冗长的一卷圣旨读完,裴渊只真真切切的听见了一句话。

“朕今命尔裴渊为驸马都尉,着吉日完婚。”

沉甸甸的圣旨从礼部尚书手上到了他手上,裴渊如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

婚旨昭告天下,他被册封为驸马,剩下的大半辈子,他都能光明正大站在赵如裳身边,他渴望了多年,坚定了多年的执念,在轻飘飘的几句话里,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裴渊以为自己会激动的难以自持,却不想只是一阵风荡过,连什么痕迹都没有。

可也只有他知道,那些困扰他多年,连夜深人静都挥之不去的阴暗和噩梦,终归在这一刹那,见到浮云之上的日光。

裴渊喉间一动,朝礼部尚书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驸马客气,皇上圣旨已下,司天监那边也会开始推算吉时,不日便有结果,请驸马稍待。”礼部尚书又客气的说了一堆吉利话,才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裴渊站在院中,几乎所有人都上前来三言两语的向他道贺。

他神色如常,一一应下,好一会儿才脱了身往里头去。

难怪一路走来这些人都表现的很是奇怪,原来是提早收到风声,知道皇帝要下圣旨,连和自己向来不对付的闵旭都忍气吞声的不敢再多言。

裴渊哂笑一声,抬脚进了陈院使的屋子,人还没来,他稍等了一会儿,陈院使才背着手跨过门槛,笑吟吟的与他道:“咱们太医院很久没有什么喜事了,恭喜你,青云!”

“多谢大人。”裴渊向来敬重陈院使,语气间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诚恳:“事出突然,我也没料到,什么都未曾准备好,让您见笑了!”

“我先前还在想,你弱冠已过,为何一直不愿娶妻,还担心你有什么别的想头,耽误自己一辈子。”陈院使是真的替裴渊高兴,开始听说宜嘉公主选他为驸马时,还难以置信,不料竟然是真的。

缘分这事,还真是奇妙。

不止陈院使没想到,估计整个皇宫,整个京城听见了这道旨意都回不过神来吧。

“让大人费心了,能得公主青睐,是我三生有幸,眼下婚期未定,尚不着急,只是眼下,有一件事还请大人周旋。”

陈院使疑惑的看过来:“什么事,你说。”

裴渊面色肃然,正色道:“此去江阳,青云自荐,为受苦受难的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你要去江阳?”陈院使惊得下巴胡子都在发颤:“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你还去江阳干什么?”

裴渊放低了声音:“这是我想了许久的,早在圣旨宣读之前,做下的决定,还请大人成全。”

陈院使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你如今可是驸马了,我即便让你去,公主会同意吗?皇上会同意吗?”

提起赵如裳,裴渊的眸光柔和些,轻声开口:“在我前几日迟疑不定之时,是公主为我下的决定。”

陈院使一噎,裴渊继续道:“公主知晓江阳是我故乡,她说不想我因此瘟疫横行就留下遗憾。那里到底是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说不担忧是假的,何况黎民百姓何其无辜,他们已是不易,若再因为瘟疫失去性命,失去亲人,就太不值得了。”

“青云……”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裴渊为医者,从江阳到京城,名利富贵缠绕都未曾动摇,哪怕今日他已经是当朝驸马,仍旧坚持着他多年不该的赤子之心。

认识裴渊的人皆道他疏离冷漠,不近人情,可这样的人,却出乎意料的拥有纯粹仁义的善心,这是勾心斗角的皇宫官场中弥足珍贵的。

第75章 显山露水

“此去江阳一路凶险, 待这消息传出去,皇上那边还会放你走吗?”

“不然您以为皇上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下旨?”裴渊淡淡一笑,神色泰然自若。

瘟疫传人速度极快, 边关一带数个县城与村庄,都因瘟疫连带发生了许多变故, 如今内忧外患, 国祚岌岌可危。

尤其像江阳无数无辜百姓受苦, 县令已经多次上书,濒临绝望之际, 自然盼着朝廷能够派人来,不说救急,至少能有个主心骨,安稳人心,让老百姓相信朝廷还是可靠的。

裴渊若只是普通太医,此去江阳或许并不会生出太大的风浪,但因这赐婚圣旨在前, 他准驸马的身份也就布告天下, 至少能更加的安定住浮躁发怒的一些人。

皇帝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陈院使想了一想, 便明白了裴渊的意思, 面色变了变,到底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既如此, 我去向皇上说明缘由,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明日卯时出发。”

晌午, 前去江阳的太医人选都定了下去,一位刘太医已经有了岁数,但他曾是武将也上过战场,后来受了伤,弃武从医,至今好几十年。

刘太医身子骨硬朗,也是御用太医,走路起来健步如飞,他是自愿去江阳,陈院使问起,他说当年的遗憾想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临到老了,还能和将士们并肩作战,哪怕是去治疗瘟疫,也是振奋人心的。

刘太医无儿无女,没有什么牵挂,他心意已决,陈院使自然也就应了。

另一位太医姓胡,三十出头,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为人有些刻薄,眼高于顶,和闵旭一直不和,他自荐之时闵旭还在旁边冷嘲热讽。

胡太医怼回去,瞪着他说了一句话:“富贵险中求,我好歹能拼了一条命去救人,去升官发财,你闵太医也只剩嘴皮子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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