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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溪脸上闪过决绝,心一横,拿过桌上的酒壶,倒了满满一大杯,厉王没能阻止,看着她灌进嘴里,蓦地呛得咳嗽起来。

“敏溪……”

酒状人胆,周敏溪觉得豁出去了,迎上厉王关切的目光,正色道:“王爷,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第63章 言不由衷

周敏溪声音不小, 引得外头伺候的人纷纷侧目,眼见自家主子变了脸色,又赶紧别过头避嫌。

桌上珍馐佳肴还在冒着热气, 厉王表情还是平静的,可衣袖下的手, 却悄无声息的攥紧, 眼中暗流穿透山川, 在汹涌澎湃中强行平息。

手指一松,薄薄的汗水已经凝结在掌心里, 他一笑,再镇定不过:“只是错觉罢了,敏溪,是你想得太多了!”

辛辣的温酒入了喉,浑身都灼热起来,酒劲蔓延,周敏溪觉得自己身子都轻飘飘的了。

她凑近去看厉王的神色, 沉着冷静, 没有任何异样,她看不出端倪,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垂头丧气的喃喃:“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我来着……”

周敏溪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 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那点心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脸上,她恣意自在, 也不忌讳话说出口会有怎样的后果,这样的性子,将来难免要受些磋磨。

离得近, 她吐气时的酒味就弥漫在方寸呼吸间,厉王心里有惊涛骇浪,手臂微动才抬起来,眸光一黯,又放了回去,艰难开口:“敏溪……你醉了!”

周敏溪摇头,一杯酒怎么可能醉人,她就是怂,没胆子说真话,借着酒意把心里没敢说的话表达出来而已。

她原本还满怀期待等着厉王的回应,可他实在太冷静了,除了那点一闪而过的惊诧,就是让人无可撼动的稳重。

她忿然,想不过又倒了一杯酒,厉王惊了惊,伸出手显然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喝完了。

他浑身紧绷,咬牙轻斥:“周敏溪,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酒不是水,这么喝下去怎么受得了。

可周敏溪全然不理会他的愤怒,自顾自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觉得自己脚上残缺,就轻视自己,那心防恨不得筑成墙,把别人都拦在外边。咱们认识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你偶尔与我们玩,现在的你连笑容也不真心了,你其实是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可这有什么呢,人生来并非完美,你在我眼里与谁都无区别,甚至比那些纨绔子弟顺眼多了……”

厉王一言不发,面色有些苍白,周敏就在身边坐着,他却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

周敏溪说到动情处,眼睛都红了,涩然道:“我就怕你把我推得远远的,将来连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多伤心啊!”

“在我身上浪费感情,多不值得。”他到底忍住了想要为她擦眼泪的冲动,手指按着轮椅冰凉的扶手,僵硬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你和宜嘉一样,都是我的妹妹,我打心眼里盼着你幸福,我这一生算是废了,何必自寻烦恼与牵挂呢?”

周敏溪心都要碎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沉重压在她胸口,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委屈看着他:“所以你觉得我是烦恼吗?”

厉王抿着唇,很想否定。

她在他心里,从来都不是烦恼,而是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怎么舍不掉的牵挂!

可他不能说真话,今日周敏溪太冲动,该赴的花灯节失约,堂而皇之来了他这里,必然会引起皇后与周夫人不满。

不用想他也知道谁都不愿意看自己和周敏溪在一起,这本就是个笑话,何必惹的大家都不痛快。

他无所谓,可女子名声为重,他不愿她被人戳脊梁骨,被流言所伤。

周敏溪是皇后侄女,身份贵重,能在朝臣贵族千金中排首位,她有大好前程,该风风光光受万众瞩目,何必被他拖累陷入泥潭呢?

他眼底生出绝然,轻声把无情的话说出口:“敏溪,你以后别来了,就听你娘的话,寻一位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好吗?”

话音才落,门房小厮又匆匆跑进来,跨过门槛时险些摔倒,急道:“王爷,外面来了一位妇人,自称是国舅夫人,说是来寻人的!”

周敏溪什么伤心难过都顾不上了,抹了眼泪,一脸骇然:“我娘来了?”

她才起身,刚要走,就见庭院里走来一行人,侍女打着灯笼,簇拥着周夫人前来。

周敏溪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大变,周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脸上愤怒清晰可见,目光落在旁边厉王身上,稍微收敛了一些,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王爷,今晚叨扰,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厉王回过神,客气道:“不知夫人前来有失远迎,是我的不是,夫人请坐我让人上茶来。”

“谢王爷好意,喝茶就不必了,妾身漏夜前来,只想带回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周夫人仪态还是端庄的,可心里存着怒火,语气难免生硬了些:“敏溪不懂规矩,给您添麻烦,还望王爷大人大量不要同她计较!”

厉王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已经察觉到周夫人的来意,心上仿佛被划了一刀泛着尖锐的疼痛。

果然下一句便听周夫人道:“原本妾身请求皇后娘娘,在今日花灯节上为敏溪留意一门合适的亲事。也不知为何,她半途改了道来了王爷这里,妾身以为是王爷和她有约。这丫头行事向来不拘小节,不像女儿家的作风,若有失了分寸的地方,请王爷担待,毕竟这事可大可小,冷眼旁观的人不少,女子名节到底重要,妾身就怕闹出点什么流言中伤王爷和敏溪!”

周敏溪脸上难看极了,拉住周夫人的手,小声道:“娘,你说什么呢……”

什么叫厉王和她有约?分明是她擅自来了这里,娘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呢。

厉王微微垂眼,有些惭愧:“夫人放心,我待敏溪如亲妹妹,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我让她深夜进门,也着实欠妥,今后定当恪守礼节,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周夫人仿佛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意:“妾身自然相信王爷!只是敏溪这丫头又实在让人操心,王爷天潢贵胄,龙子龙孙,没的辱没了您的尊贵。今后妾身定会好好管教女儿,不让她来打扰王爷。”

周敏溪再愚钝也明白周夫人的意思了,这话就差明说他们不是一路人,不宜往来。

门口灯火不明,她却清晰的看见了厉王逐渐苍白的面色,他静默了一瞬,唇边勾勒出与以往那般的笑容:“夫人言重了,你别怪敏溪,小姑娘爱玩闹是天性,今后嫁了人便不一样了。”

周夫人态度缓和下来,躬身行了一礼:“多谢王爷,那妾身就带敏溪回去了。”

“夫人慢走。”厉王颔首,请福伯送她们出去。

庭院里很快安静下来,冷冽的寒风刮来,吹灭了廊下挂着的两盏灯笼,轮椅上清瘦的身影显得幽暗不明。

福伯送客回来,看见他冷凝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灰败颓然。

“王爷……”

厉王摇头,转着轮椅留下一句:“饭菜撤了吧。”

周敏溪被周夫人攥着手腕往外带,上了马车,铺天盖地的愤怒就藏不住了:“娘,你为什么要和王爷说那些话?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你怎么怪在他头上?”

周夫人冷冷看着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敏溪,你太让娘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今日你任性的行径,会留下多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行的端坐的正,流言有何惧?”周敏溪实在太难过了,周夫人字字诛心,她听着都觉得难堪,厉王会怎么想,他那么无辜,就因为她来了一趟,被母亲追着上门,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谁会受得了。

“你是女子,名声何其重要!旁人也就罢了,厉王他……”周夫人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狭小的马车里,母女俩剑拔弩张,周敏溪本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听见周夫人这话,又惊又怒,同时还有满腔难言的心酸:“所以娘你觉得厉王是个残废,连和别人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我说的事实!”周夫人也不打算避忌什么了,直言不讳道:“厉王没有背景深厚的母族,脚上还残缺不全,即便他是皇子,将来也最多做个闲散王爷,一辈子也就这样碌碌无为了。我们家并非攀龙附凤,能有今日之地位,全靠皇上和皇后娘娘信任,周家已到巅峰,无需再前进,娘不盼你光耀门楣,可至少你要嫁一个人齐全的人啊!厉王生来残疾,难保将来的子嗣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够了!娘你别说了!”周敏溪忍无可忍,气得脸都红了,周夫人爱女心切她能理解,可她心疼厉王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招来这么多偏见。

他从来没有责怪世道的不公,也未宣扬自己的不幸,保持着骨子里的仁慈和善良。

这么好的人,连母亲都觉得他只是残废,别人又会怎么想?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个没用的废物吗?

周敏溪很想向周夫人解释,可又觉得言辞太过苍白,她不会相信,更不可能同意她和厉王在一起。

她这才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今晚冲动之下来这一趟,反而是给他招来了祸患。

周敏溪深感无力,无尽的心疼和愧疚涌上来,险些要将她淹没到窒息。

周夫人有心斩断周敏溪和厉王的来往,带了她回了家,便将院门锁上,誓不让她出门一步,又赶紧把议亲的事提上日程。

只是不等她和皇后商议好人选,边关忽然传来消息,西京挑衅,发动战乱,国舅带着将士奋勇抵抗,一场大战打了两日,死伤不少人。

皇帝震怒,即刻下旨派兵增援,朝中气氛陡然凝固,众人都知,这场仗是要彻底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今天更新多早!!!

磕cp吗?带刀的那种!

第64章 辰王侧妃

一场好好的上元节灯会, 因为赵如裳忽然发病而乱成一锅粥,加之近来边关传来打仗的消息,更是让人心惊惶不定, 宜嘉公主选驸马一事,自然而然又搁置了。

皇后有心关怀女儿, 却又担忧皇帝大病初愈的身子, 赵如裳说裴渊不用操心, 让皇后多照顾父皇。

皇后叮嘱再三,让她安心休养身子, 切勿乱跑。没有人耳提面命,赵如裳总算松了一口气。

边关战事紧要,国舅领兵在外,周家自顾不暇,赵如裳无从打听敏溪的消息,上元节过后她就再没见过她。

一晃到了二月初,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初春的季节见不着一点绿意, 那彻骨的霜风刮来,直往人骨子里钻。

朝中气氛凝固,皇帝忙于处理与西京的战事, 赵如裳担心他身体, 又不敢贸然打扰,隔三差五的去请安看一看,便见面色凝重的大臣们陆陆续续的进了书房。

她盯着紧闭的御书房, 父皇愤怒的声音隐隐传来,却又听不真切。

半晌,赵如裳才幽幽叹息一声, 抬脚走了。

天边暗沉沉的,不见一点亮光,一路回了雍和宫,她不喜坐轿辇,一炷香的时间走回去,险些冻僵了手脚。

明翘端来姜汤给她喝下,赵如裳喝了几口就捧在手心里取暖,神思游离不知飘荡到了何处。

裴渊进门时,便见她盘腿坐在窗下,看着案几上的插瓶的红梅出神,手上捧着的杯子只余一缕热气,很快飘散无踪。

“公主。”

他唤了一声,她没应声,无奈摇头,只好上前去站在了面前。

一片阴影落在眼前,赵如裳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他,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瞥见她的神色,裴渊又接上一句:“见你在沉思,没敢打扰!”

赵如裳愣了愣,下意识要喝杯子里的姜汤,却不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一把夺过:“凉了,不要喝了。”

她讪讪地放下空荡荡的双手:“我没想什么,就是方才去给父皇请安,见御书房往来的大臣们多了许多,大约边疆战事真是吃紧了!”

裴渊眉眼疏冷,看她微颤的眼睫,唇角一松,放柔了语气:“有数十万戍边将士,有满朝文武百官,公主不必担忧。”

这两年边关本就不太平,朝代更迭,生生不息,虽然早该料到会有一日,可想起来,终归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打仗终究不是好事,劳民伤财,死伤无数,真叫人无可奈何。”赵如裳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又抬眼看他:“你不是江阳人吗,那里可还有什么亲人?眼下那边打仗,刀剑无眼,躲远些好!”

裴渊面色依旧还是平静的,赵如裳却从他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沉重,只一瞬,他便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只有几个远房亲戚,还有邻里街坊,这仗真打起来,能往哪里躲呢?”

打仗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完了,背井离乡逃难,哪能随便找到一处容身之所,故土难离,世世代代住过的地方,哪能轻易舍弃。

看着眼前挺拔颀长的身影,赵如裳忽然有些庆幸:“还好你在京城。”

上一世她病重之时,西京已经出兵攻打了数次,两军交战,苦了最近的黎明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江阳离边关只有几十里,边陲县城人不多,可那里始终是很多人的家。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有了改变,可西京虎视眈眈的威胁,依旧摆在眼前,天下太平,还是遥遥无期。

战争多难民,而难民逃到县城里,必然会引起震荡,上一世就因为这个闹出不少流民伤人的事,裴渊若还在江阳必然会受影响。

那边他没什么亲人也好,没有太多的挂念,能安然无恙的在京城,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裴渊闻言,冷凝的眼眸里终于生出一丝暖意,他就站在她跟前,声音柔和:“因为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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