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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梓清立于三丈高台,一身大红锦衫,将她娇小的脸,衬得越发瑰丽如玉,如云乌发绾成一个高高的发鬃,满头华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唇微微上扬,好不绝色。

刑台之下,钱谢两族六百余人口,俱是白衣散发,满脸污渍,或哭泣不休,或形色怔愣,拖着沉重的镣锁,在兵士的驱赶之下,一步一步走向高高的断头台。

梓清的目光停格在人群之中的一张脸上,那张脸,此刻也正缓缓抬首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接,梓清温温婉婉一笑,取了一侧早已备好的一尊酒,提了裙摆,一步一步走下高台,朝着那个身影走近。谢沐安眯了眸子,看着如一团火似的梓清,募然便忆起,新婚之夜,挑开红盖头时的她,那时的笑容,也是这般温温婉婉。那时的他,断不会想,终有一日送他上黄泉的会是她吧!

“顺哥儿。”

谢沐安缓缓回头,便看到人群之中,披头散发的兰依,怀里紧紧的抱着一捆稻草扎成的草人,痴痴的笑着,那些前来围观的人,手里的鸡蛋、烂菜叶、脏水,俱数朝她扔的扔,倒的倒,可怜的兰依纵是如此,仍是紧紧的护着怀中那个稻草人。一遍遍的低喃着,“顺哥儿不怕,娘会护着你的。”

“兰依。”谢沐安不由得转了身,便要朝兰依走过去。

“站住。”一侧的兵士抖了抖寒光闪闪的刀,拦住了谢沐安的步子。

“让他过去。”

兵士抬头,见是一身紫衫的崔云骁连忙拱了手,“二公子。”

“让他过去吧。“崔云骁朝谢沐安努了努嘴。

兵士恭敬的点头,让到了一侧,谢沐安抬头看着眉眼肃沉的崔云骁,嘴唇动了动,转身朝兰依走了过去。伸手拾下兰依发上、身上的污秽。

“兰依。”

兰依抬头,疤痕纵横的脸上有着一抹浅浅的笑,“沐安,顺哥儿他很乖。”

谢沐安点了点头,扶了兰依的肩,看着她怀中的稻草人,“兰依,我们一家人总是在一起的。”

“嗯。”兰依重重的点了点头。

钱弘文愤怒的瞪视着这对苦命鸳鸯,然直到这刻,他除却一道冷凛的目光,还能有什么?他的身后是钱氏一九族,喊冤声,哭泣声,叫喊声,不绝于耳。这些人中,一抹瘦小的身影,挤过皑皑人群,挤判了二人跟前。

“谢沐安。”一声娇喝响起。

谢沐安抬头朝声音看去,眼前一花,“啪”的一声,脸上一痛,耳边响起一片哄哄声,他不由得定目,朝那抹身影看去。

“知雅?”

“为什么?”钱知雅颤了手指着疯颠的兰依,怒声道:“就因为这个女人,你可以罔顾钱谢两家七百人口。你不爱我,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钱知雅的身后,是她夫家叫嚣不已的喝骂声,他们一直以为攀上了一棵大树,却不知这大树倒下时,压死了他们自己。谢沐安看着钱知雅红肿的脸,可以想见,她之前遭受了多少的打罚,垂了眸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祖父呢?若说连累,我们都是受他连累。”

“你……”

“王梓清。”

钱氏看清咫尺之外的梓清后,眼眶立刻红了,梓清那样一身的红,刺痛了她的眼,这个女人!钱氏扑喊着想要上前,然身侧两名兵士却是提起刀柄对着她一通乱击。

“安静点,想死不用急。”

“谢夫人。”梓清舍了崔云骁缓缓上前,对着钱氏微微的福了福,“我特来为夫人送行。”

“你……”钱氏指着王梓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梓清呵呵一笑,“夫人放心,你即使能化身为历鬼,我也会叫你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你这个贱人。”钱氏再次扑了上前,梓清往后微微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酒杯,缓俊倾覆于地,“夫人,黄皋路长,好在有钱谢两族相陪,不至太寂寞,夫人一路好走。”

梓清的话声才落,钱氏双眼一翻,便要沉沉倒下,却在这时,梓清又轻轻的喊了声:“夫人,梓清还有一事要说与夫人知道。”

梓清抬起脸,一双濛濛如秋水剪瞳,如阳光照着的湖面,有光芒闪闪而动。“夫人,昨日宫中的惠妃娘娘,因钱谢两族遭祸,而对皇上生恨,生生打下了已成形的四个月的胎儿。”

“你胡说。”钱氏指着梓清,双眼竞似怎样也聚不起焦光,只觉得眼前似有无数个梓清在转,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红点,一张又一张的笑脸,那鲜红的唇,雪白的齿,不停的晃啊晃。“不会的,真儿,真儿她……”

“她是你们最后的希望,是吗?”梓清半退一步,缓缓倚在崔云骁的怀里,抬了脸看着钱氏,看着谢沐安,看着那无数双迎面相看的眸子,轻轻的笑,风吹起她长长的发,吹起她翻飞的裙角,“可是这希望没了呢!”

“唔。”钱氏捂了胸口,终难抑制胸中翻腾的恶腥之味“哇”的一声,一口鲜红吐在身前。

崔云骁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低头轻声道:“午时三刻了呢!”

梓清点头,再次抬头盈盈一笑,对着身前众人,缓缓一福,“众位好走。”

第三卷:情比金坚

第七十九章

宫里突然便传出了冰儿被封为美人的消息。

彼时,梓清正恹恹的倚于锦榻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那丛翠竹。钱谢灭族已过半月,她知道这半月里上京城里人心惶惶,当日钱谢九族七百余人。斩在午门的血,流成了小溪。天家素来无情,套用一句老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富贵权势又何曾不是?天家说你忠,你便是忠,说你好,你便是好。何处来讲理的地方。

梓清忽的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侧侍候的翠竹与香雅不由便转头看着她,“小姐这是怎么?才短短的时间,叹了多少气?”

梓清恍然,未几失笑道:“只是突然觉得无趣儿而已。”

香雅闻言,勾唇笑道:“这二公子才走了几日,小姐便觉得无趣了。小姐好生再忍耐几日,等二公子大红花轿来抬,便是最最有趣儿的了。”

香雅的话声一落,正捧了一盘手水果进来的红袖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四小姐若真觉得无趣儿,不妨先让翠竹姐姐给你描些花样子绣绣。”

梓清知晓,这几个丫头在钱谢被诛之后,心里都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些日子处下来,见她是个温婉的性子,便越发的疯了。说话办事,再不似从前扭扭捏捏,反到是常拿着她打趣儿,逗乐子。反而是崔云骁,只需露个脸便能让她们半天不出一句声。见红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好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素最怕的便是拿针分线的,怎的,突然说起女工的事?”

“扑哧”红袖捂了唇笑道:“四小姐,你那鸳鸯被,难不成还要我们替你做了不成。”

“死丫头,越发贫了你。”梓清拾了手里的软枕扔了过去,红袖接在手里,咯咯的笑了半天,道:“四小姐,你这要是伤了奴婢的手,奴婢到时就是有心也帮不了你。”

“你还说?”梓清瞪了眼着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笑声,这般的打闹一番,眼见得便是一天过去了。不意蓝总管却起来回话道:“说是安庆候府的夏英林小姐求见。”

笑闹成一团的人,不由得便停了笑声,个个面面相嘘,最后都将目光放到了梓清身上。夏英林,不就是崔云骁写与皇后结亲书的那个夏英林么?

“就说小姐身子不适,不见客。”香雅对一旁候着的蓝总管说道。

蓝总管看了眼梓清,见梓清没有出声,便应承了一声,准备出去回了。

“请她进来吧。”梓清却忽然道。

“小姐。”翠竹不安的看着梓清,“你大可不必见她的,二公子说过,他会处理这事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要是天天来,我还天天装病不成?”梓清叹了口气,对蓝总管道:“请夏小姐进来吧。”

“是。”

蓝总管应了声,退了下去。未几,身着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的夏英林,高昂着头,尾随在蓝总管身后,缓缓而来。插于鬓发的镶嵌珍珠的碧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缕古朴而温润的光,粉色的脸因了神色之中的得意,而格外的红润艳美。

梓清温温婉婉一笑,起身迎了夏英林,“夏小姐来了!”

夏英林撩了眉头,对梓清微微的扯了扯唇,脸上便有了一抹欲笑不笑的神情,“是啊,来了。四小姐欢迎吗?”

梓清勾了勾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这夏英林是连表面工作都不想做了。略一沉吟,笑道:“上次夏小姐来,连茶水也没喝上一口,只不知这次……”

夏英林扯了袖里的帕子,拭了拭光洁的颊,轻轻一笑,却在那笑意已尽时,缓缓道:“不劳烦四小姐了,我是个桃剔的人。”

梓清笑了笑,再不言语,返身坐回榻,竟连一声请坐下来谈也省了。

“哼,小姐,我就说了,这小地方的人啊,就是不知所谓,连最其码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夏英林的丫鬟,媚儿,桃了眉头,撇了撇嘴道:“好在,我们早有准备。”

话落,手一挥,便有候在门的丫鬟提了个食笼进来,一层层的食笼打开,当先是几碟精致的点心,其后便是一壶尚有热气的清茶。媚儿,取了一个瓷白色的杯子,放在夏英林面前,又持了那茶壶,便见一股深棕的黄,潺潺而下,闻着便有一股淡淡茶香,其间又似是隐隐的花香,想来定是名茶。

香雅不由得便要还嘴,却被梓清一个眼风阻止了。

夏英林持了那杯,轻轻抿了一口,好似才看到梓清似的,讶然道:“怎的忘了四小姐?媚儿还不给四小姐斟茶!”

媚儿“扑哧”一声笑道,“小姐,你就别糟塌这武夷岩茶了。让这等子没眼力见的喝它,怎么着也是个牛饮。”

媚儿的话声才落,屋子外那群侍候的丫鬟婆子齐齐,哈哈的笑了。

“你……”红袖脸色一紧,撸了袖子便要上前。却在看到梓清瞄过来的目光时,生生的顿了顿步子,小胸脯却是气得一起一伏,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才压下那股火。

梓清不由暗叹,若是杏梅尚在,何至于没有还嘴的人!想着心下便不由得酸了酸。

“红袖去沏杯茶上来。”

红袖点了头,却在走了几步后,回身道:“小姐,是沏黄山毛峰,还是信阳毛尖,又或看是六安瓜片?”

梓清不由得的便垂了眸笑道:总算不是个实心眼的。而媚儿在听到红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贡茶后,脸色不由得便白了白。要知道她适才泡的那点的武夷岩茶,还是她偷偷的从老爷书房里弄出来的,而梓清这,却是一口气,列出了所有。

这当口,红袖当然看到了媚儿失常的脸,不由哈哈一哼,自作主张道:“罢了,二公子交待了,说小姐这几日怕是正厌了这些茶,不如今天便换换新送来的安旗铁观音吧?”

梓清便注意到随着红袖的话声一落,夏英林连连挑了几次眉头,而一侧的媚儿更是咬牙切齿,似才深仇大恨般。

“便依了你吧,我到是无所谓,什么茶不是茶,哪里你之前说的那几味就差了去了。”梓清抿唇笑道。

香雅上前将那对着养玉阁的窗开得大些,便有微风吹过,屋外的那丛竹子被吹得沙沙作响,“二公子总说要将这竹子砍了,偏生小姐喜欢,我瞧着这竹子喝多了小姐你倒置的那些茶,竟似也有茶香呢!”

梓清不由得便要抚掌,她到这几个丫鬟都是实心眼的,却想不到个个都是打起人来专桃脸的主。夏英林所为何来,大家心知肚明。之前媚儿这一番行为,不就是想给梓清来个下马威,只是照这情形看来,下马威没成,哑巴亏到是吃了不少。

“香雅,关着吧,我瞧夏小姐,脸色不好,可不要吹风了。”

夏英林这才抬了脸,那递到唇边的茶也不喝了,脸上便是佯装的笑意也全没了。只一双寒凛凛的眸子,刀子似的看向梓清。

“四小姐府里的人,都让人刮目相看。”

梓清闲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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