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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了声老爷,愣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扶住了王大老爷。

“快,快请大夫。”郭氏连声喊道。

大姨娘方氏、二姨娘苗氏紧跟着抢上前,帮着搀扶。众人合力将王大老爷扶上了榻,又有丫环婆子备了热水毛巾过来,郭氏亲自动手。不消多时,大夫也来了。又是问脉又是开方的,好不忙乎。一切停当时,王大老爷悠悠醒来,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大太太,脸色一红,闭了眼,颤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见得人醒过来,郭氏提在心口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又吩咐了人抬了软椅过来,将王大老爷抬到清风馆去。又不时的嘱咐了身边杜妈妈将消息切莫传到前院,大少爷耳朵里去。弄妥这一切后,她才让丫头青湖将三姨娘杨氏带了过来回话。

杨氏似乎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想着从前只要她闹闹,王大老爷总是依着顺着,这一次怎么就成这样了。待见到冷着脸的大太太郭氏时,早已是抖得如风中的树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杨姨娘你好本事。”

杨氏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死力的磕头:“太太,奴婢冤枉啊,老爷他……。”

“放肆。”郭氏手里拿着的那个青花白瓷盏便被她狠狠的砸了出去,杨氏不敢让,只得闭了眼,额头一阵生痛,未几,便看到鲜红和着茶水滴滴嗒嗒的往下流,眼一闭就想倒下去。

耳边却响起太太郭氏冷的不带感情的话。

“将杨氏和五小姐关到祠堂里去,饿她三天,若是胆敢有人私自送食,我便剥了她的皮。”

第十九章

谢俯得到消息时,已是四月初六,想着再过一天,便要行过继大礼,梓清忍了心里的焦灼,压下了回家探望的念头。

空闲下来时,几个丫头边做着针线边议论这事。

玉珠最是燥恼,恨恨的道:“我啊,真是怀疑,当初三姨娘的娘生她时,把那胞衣(胎盘)留着,把人给扔了。”

杏梅一干人等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待明白过来,齐都扑哧一声笑开了,翠竹忍了笑,道:“行啊,玉珠,现在骂人都不带个脏字了。”

玉珠恨恨道:“你说那是人说的话,人做的事吗?”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翠竹与杏梅齐齐说道。

屋子哄的一声响起一片笑声。

另一厢,莲香陪着梓清正在梦海阁的前堂跟清源来的二房三少奶奶说话。二房三少奶奶于氏也是个望族之后,祖上也曾荣光过,只是到上几辈败落的快,到她这一辈竟是勉强只抵个中户之家,而于氏虽是嫡出的小姐,奈何亲母早逝,父亲再娶后,这嫡的反而不如那庶的。是故才会嫁了二房的长子,谢沐成。

梓清取了个新鲜的李子,逗着于氏的长子亭哥儿,这亭哥儿已是一岁多,长得虎头虎脑甚是招人喜爱,放了手,走起路来咚咚有声,看着什么都新奇,都要往嘴里试试。原先奶娘带着,但这屋里很久没个小孩,太太钱氏让人领了奶娘下去招待,另留了身边得力的妈妈丫环服侍。屋子里不时的响起一片欢笑声。

“亭哥儿,好吃吗?”

亭哥儿显然是酸着了,正眯了眼,张着嘴,任那口水哗啦啦的流了一身。听到梓清的问话,抬了头,眼一翻,给了梓清一个大大的白眼。

“哈……”就连钱氏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梓清更是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氏忙上前抱了他,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太太,大嫂莫要见笑,这孩子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说完,低声的训斥亭哥儿。

太太连忙使了冬梅上前将亭哥儿给抱了过来,放在榻几上,亭哥儿几步爬到太太跟前,伸手便抓茶几上的那青绿如新草的翡翠雕成的白玉罗汉。抓着了先是左右捣腾一翻,末了,歪头想了想,拿起便往嘴里放。

“唉呀,我的小祖宗,这可不能咬,当心把你那丫给崩了。”钱氏忙上前从他手里扯了下来,亭哥儿扁了嘴便待哭,钱氏忙对身边的方妈妈说道:“快,快去厨房将那准备好的点心端了上来,给亭哥儿吃。”

这功夫梓清撩了眼,小心的打量着于氏。于氏却是一门心思都在亭哥儿身上,欲待上前抱了亭哥儿,见钱氏正半抱了亭哥儿逗趣。眉目之间,俱是惶然与不安,偏生又得虚张了笑脸,应着钱氏的问话。不觉间,微转了头,迎上梓清的目光,突的便便生生的转了头,避开这样的相视。梓清愕然,这是为何?难道说,她并不愿过继顺哥儿的?许是感觉到这样不好,于氏忽的又抬了目光,对着梓清浅浅一笑,扯开的唇角却是极僵极硬。

梓清忽的便想起,从见到于氏的那刻起,她似乎就只问了句,顺哥儿身子如何。其它的竟是一句也不曾问起。梓清倒吸了一口冷气,于氏是恨她的?一时间只觉意兴阑姗,对一切都没了兴致。

说说笑笑了几句,钱氏给身边的方妈妈使了个眼色,方妈妈便笑着上前逗亭哥儿,“亭哥儿,我带你去园子里看红色的大鲤鱼好不好?”

亭哥儿一听有红色的大鲤鱼看,扔了手里的点心,便往方妈妈怀里扑,嘴里嘟嘟曩曩的重复道:“鱼,看鱼。”

于氏脸色一紧,续而又强自放松,转了身,对身后的丫头说道:“看好大少爷。”

“是,夫人。”

丫头婆子们鱼贯而出,梓清知道钱氏是有话要说了,也递了个眼色给莲香,莲香便也找了借口,退了下去。

屋子清了下来,钱氏才笑吟吟的看着于氏道:“你大嫂是个实心的人,她一定要亲自问过你的意见才同意过继顺哥儿,你跟她。”

于氏原本微低的头,抬了抬,看着梓清笑了笑,轻声道:“大哥和大嫂都是好人,顺哥儿跟着你们是享福,我们哪有不愿意的。”

钱氏便呵呵的笑了对梓清道:“这会子,你放心了。”

梓清却是发觉于氏微抬的眼角里似是有水光闪动,乌黑如墨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犹豫与为难。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不是她能回转的,想了想,对于氏道:“三弟妹,以后若是顺哥儿大了,想与你走动,我会同意的。”

于氏听了这话,却是抖了唇,半响无力的笑道:“大嫂,开了祠,认了祖,我跟顺哥儿的缘份也就到这了。你放心,我……”想了想,“我从此只当他是侄儿看待。”

梓清还想再说,钱氏却已是赞道:“原就知你是个伶俐人,这回,越发明白你是个知情识礼的人,沐成那傻小子也不知前辈子修了什么福,娶到你这么个玲珑人。”

“太太谬赞了,侄媳惶恐。”

梓清便跟着笑了笑。不消多时,底下的丫头来回话,说晚上大少爷约了三少爷在揽月开席,不到这边来用饭了,请太太不用等。

避出去的方妈妈这时也撩了帘子进来,她的身后,是抱着睡着的亭哥儿的奶娘。于氏起身,跟太太告退,只说先下去安排了亭哥儿,晚些再来陪太太说话。钱氏交待,不用心急,等亭哥儿醒了,再来不迟。

于氏走后,钱氏带了梓清去厢房,看睡着的顺哥儿。

“清儿,若真能应了送子娘娘的签,娘希望你还是能把顺哥儿当我们长房的长子嫡孙看待。千万莫负了顺哥儿他骨肉分离这痛。”话落抽了帕子擦眼,“都是我这为娘的自私。”

“太太。”梓清挽了钱氏的手,轻声道:“媳妇记住了,您放心。”

屋外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梓清隐约听到莲香的声音,“像是莲香的声音,莫不是有什么事?”

“你去,等行了礼,入了谱,顺哥儿再搬你那去。”

梓清便退了出来,果然是莲香在外候着。

“什么事?梓清压低了声音问道。”

莲香迎上前,小声道:“小姐,听香来了,在渡月轩等您。”

第二十章

梓清将手里的纸仔细的折了,喊过翠竹,轻声道:“烧了。”

翠竹接了,找了个青底白花的瓷盘,引了火折子,梓清亲眼看到那纸成了灰黑的蝴蝶,扑扑几下又沉入瓷盘,才转了头对候在下面的听香道:“回去告诉大姐,歇几日,我这边事情了了,去看她。”

“是,四小姐。”听香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莲香起身送听香,玉珠将四人合力做好的小衣小衫的拿了出来,显宝似的摆放到了梓清跟前,小声道:“小姐,都是按照您的咐吩做的,您看看,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梓清拿起,查看了翻针脚,赞道:“这针脚怕是内务俯也便如此了。”

几个丫头不当她这样夸,齐都红了脸,低了头,眉眼之间却俱露着自豪与欢喜。梓清又闲说了几句,推脱累了,回内室歇歇。

合衣躺在床上,梓清想着大姐信上的内容,轻轻的叹了口气,脸上却是一片深深的感动。莲香送完听香回来,杏梅朝内间努了努嘴,莲香笑着点了点头,翻身冲了杯香茗,撩了帘子进来。翠竹合着玉珠在莲香进屋的那刻,便起身走了出去,一个来到院子里的门,一个站在门口。同原本看门的小丫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眼睛却是警惕的看向四周。

“小姐,喝杯茶。”莲香将手里的茶递了过去,转身拿起放在一侧的针线坐在靠窗的窗台下做起来。

梓清接了茶,轻轻的抿了口。

“大姐让人查了顺哥儿。”

莲香轻轻的哦了一声,手里的针线不停,“奴婢记得当日小少爷出生时,是有人来报喜的。”

梓清点了点头,回道:“我也记得有这么回事。可是大姐的意思还是让我再想想。”

莲香放了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梓清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小姐查到什么了?”

梓清摇头,“大姐的意思是,既然已经要纳妾,这过继之事又何必?左右都是别人的孩子,还不如将妾室所出养在我的名下,怎么说这长子嫡孙还是血源所出。”

莲香却已是低了头,不再出声。即使小姐待她再亲厚,但有些事也不是她能说的。

恰在这时,院子里响起玉珠的声音,“兰衣姑娘,大少奶奶乏了,你晚些再来。”

“玉珠姐姐,这是我为小少爷做的衣裳,还请您代为转呈。”

“奴婢替大少奶奶谢过了兰依姑娘。”

“玉珠姐姐折杀奴婢了。”

莲香走到窗前,从里往外看了过去,只看到一抹娉婷婉约的身影,不禁转了头小心的查看梓清的神色。察觉到莲香的目光,梓清抬了头,笑了笑,道:“莲香,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她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那小姐你还……”

梓清浅笑,端了茶盏。莲香也不追问,重又拾了针线。梓清却是淡淡的说了句,“有些事是无法让人选择的,更谈不上个人喜好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萧瑟与凄然。

莲香听得一愣,隐约间似乎感觉小姐的话里含着另一层意思,但她却没法深入的体会。只得轻叹了一声,劝道:“小姐,姑爷他对你是好的。”

梓清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到了四月初八这天,才过丑时,梓清便被服侍着起床。久不侍候的路妈妈在这一天也早早的候着,一看到正屋亮了灯,便走了进来,取过杏梅手里的梳子,替梓清梳妆,一边在她耳边叮咛着那些杂七杂八的当注意的事情。

翠竹帮着梓清穿上之前准备好的大红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衬着梓清细白小巧的脸,于富丽之中透着隐约的清冷,带着淡淡的凛人之色。

谢沐安换洗好时,正想调笑几句,不意屋外流风在门外,说道,“爷,安逸伯俯的世子来了,老爷让您去墨韵堂会客。”

梓清听了,欢声道:“大姐夫来了,那大姐肯定也到了。”

谢沐安略蹙了眉头轻声道,“世子怎么也来了?”

梓清没有忽略掉他那轻轻的一个蹙眉动作,但却也没有多想,直觉上归纳为因为谢沐方的事,谢沐安对世子有淡淡的不喜。是故,轻声道:“日前,大姐曾派了丫头说,今日会过来观礼。许是事多,我忘了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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