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цωěηɡě.cǒⅯ遇见(相遇、初调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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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玉阳派的那一刻,宴云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摆脱玄鹄子的阴影,自由自在地往来世间任何角落,想过这样那样的未来,却不知这一日来临时,是如此的萧索而平静。经年盘踞的恐惧与切骨的恨意,如今都已成过往,连带着她最后一丝孱弱的眷念,通通消逝如烟。没有归期,也不知去向何处。宴云走走停停,惬意时便在落脚的城邑多宿几日,不欢喜时,更是说走就走,逍遥自在的紧。不过不管途经怎样的风土人情,比起秽乱不堪的玉阳派,处处都可算人间净土,因而这月余时光,总是快活的时日多些,几乎不见堵心的时候。等凌若沿着踪迹一路寻到她时,宴云在豫州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余阳城,已足足勾留了七八日有余。其实也不仅仅是豫州,即便在整个中陆,余阳的繁华兴盛亦称得上个中翘楚。oě.vi(e. com)宴云只在年少时有过短暂的浪迹经历,并不曾深刻体会市井巷陌的烟火习气,今时置身众生百态的街衢间,使她恍如投身另一个趣意盎然的世界。不过,世间既有令人流连忘返的仙居,必然就有腌臜污秽的处所。与极致的豪奢相对的,便是权钱滋生出的阴谋侵凌那天,宴云如往常般起了早,只以幂篱遮面,出了客栈大门,择了与前日不同的方向独自行去。本就是兴之所至的游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外村郊。在路过一片农庄时,正遇到一群乡民围聚争执,其间有妇人形容凄切,泪水涟涟。原以为是邻里家常的扯皮吵闹,可只无意听了飘入耳中的几句,宴云就知道自己想得岔了。近旁的热心村户也不因她是个外乡人,就板起脸驱赶,见她驻足,反而长吁短叹,劝女儿家莫要孤身行路,恐生不测。一番交谈,宴云才知事情发生缘由。那涕泪不止的老妇实乃苦主,与丈夫劳碌半生,及至中年才得一女,名唤月娘。百般呵护,宠爱备至,虽家贫,却也未令其尝生活艰辛。如此顺顺当当过了十六,正值如花似玉,跳脱活泼的年纪。早先还张罗着给月娘寻一桩妥帖的亲事,可喜讯没来,噩耗倒是先至。这不前几日,月娘顾念二老身子骨不便,主动接下母亲的活计,像往常般进城采买,谁知竟一去不返,到现在也没有音讯。邻里人自发去寻,整个余阳差不多都找遍了,可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官报了,衙役照例一一去到月娘可能停驻的铺子询问,收到的回复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见过她的踪迹。村人见不得二老日日以泪洗面,就准备再去衙门走上一遭,是死是活总要讨回个说法。宴云闻罢,白纱遮蔽下的姝丽面容忽而陷入沉思。一席话不免让她想起,昨日在城东酒肆听到的一桩传闻,说的也是少女失踪的离奇事与月娘不同,那名销声匿迹的女子却是在失踪半月后,突然出现在码头。得救时,满身狼藉,好似经过长时间的凌辱折磨,虽还留着一口气在,但人已然痴傻,实在令人扼腕。不知怎地,宴云自然就把这两件事归结在了一起。大概是某种感同身受的悲戚在心中作祟,她在一瞬间,就萌生出要帮这对苦命夫妇寻找女儿的念头。然而她对自己能不能找到月娘下落也并无把握,所以只同身旁乡邻问了个大约,便轻声告辞,走回了来时路。回程的途中,宴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而忽视了周遭异动。等发现有人跟踪在后时,她已重新回到城中,不知不觉走出两条长街。途经偏僻巷口,宴云一个轻盈地闪身,迅速转入巷道,一下隐去了身形。后来者顺势追上,脚步还没落稳,只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顷刻,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已架悬在颈,令人动弹不得。宴云抬手掀去那人头戴的箬笠,刃锋不敛,迫着他面朝自己,冷冷问道:“你是何人,跟着我做什么!”对面男子徐徐转过身,俊秀的眉宇皆是无奈,在宴云胁迫下,全然没有反抗之意:“师父恕罪,还望您手下留情,饶了徒儿这次。”“若儿——“怎么会是你?”宴云讶异。“弟子没有事先知会师父,实是草率了些。不过跟了您许久才被发觉,师父”他抿唇轻笑,“离了玉阳派,您似是连警惕都松懈了。”宴云撤了匕首,一边随口应了,并示意他随着自己离开。二人并肩行在路上,凌若少不得应付起宴云的质问。他倒也不避讳,直说要跟在宴云身边,往后随她来去,听凭差遣。主意坚定,如扎根的磐石,任她如何苦口婆心,都是笑着应完,最后执意依旧。待抵达落脚的客店,本来还计划着好好与他详谈的宴云,已被凌若的一路顽固,折磨得彻底没了体己心思。遂径直归了屋,把他彻底隔绝在了门外。一直到傍晚十分,宴云才推开小间的门,妆容齐整地迈步出来。凌若赶巧,在她路过临近厢房时,恰好推门而出,与她正撞了照面。“师父,听人说这条街上有家馆舍,西湖醋鱼做得极好,不如我们同去品鉴一番?”宴云看他嘻皮笑脸的样子,发觉他自离了玉阳派,性格也似格外任意起来。“你自去即可,我另有去处。”凌若当然不是为那众口称道的招牌名菜,才上赶着前来邀约。宴云前面走,他便跟在后头。由是先到渡口,再至东城闹市,最后甚至连衙门口都一并跟着走了一遭,终于大抵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师父想找出月娘的下落?”余阳城不设宵禁,哪怕到了夜里,仍有酒肆灯火长明。二人坐在江边酒馆的二层阁楼上,夜风裹着湿润的水汽,浮动在光影阑珊的闹市中。碍着一路上凌若的伶俐乖觉,宴云倒没有继续对着他冷脸。“嗯。”她脸上虽没表露,心底却有几分迫切忧虑。何况方才一路问过,仍没有收获有用的消息,说找人,实在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凌若微微思忖了片刻,看出她的焦心:“如果说这事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出事的两位必不会是仅有的受害者想来今次没有碰到衙门里真正的知情人,待明日我复去问上一问,再做结论。”“你”宴云默了半晌,闷声道,“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大可不必你劳心费力。”“您还生我的气呢?”凌若淡淡一笑,话又说回来,“那玉阳派是否真是人人钦羡的风水宝地,师父你比我更清楚。我不耐烦与他们周旋,您不收留我,我就只能浪迹漂泊,四海为家了”他适时露出些可怜之相,宴云明知他是故意,却也没有刻意奚落。“即便不在玉阳派,去投个别处清修也好过平白空耗时光。”“修行者最不怕的,便是无尽的年岁光阴,师父怎知随性自在不是我心中所求?”这一点倒是令宴云心有戚戚,左右该劝的都已劝尽,他仍旧口口都是道理,宴云莫可奈何,越发觉着他脾气犟主意大,远不如从前言听计从来得省心。“哼,你自己的前程自己考量清楚,莫要来日后悔,怨怼他人!”凌若笑意漫上眉梢:“师父教训的是,弟子记住了。”他顿了顿,再开口,是种闲话般不经意的语气:“对了,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师父——”“余北辰,他死了。”一言换来瞬间静寂。宴云张张嘴,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对余北辰她除了极度厌恶外,可以说并没有特别切深入骨的情仇纠葛,凌若骤然提到,她只觉诧异不已,再想到之前他和凌若闹出的动静抬眸,正对上凌若静静凝注的目光,宴云蓦地生出一念荒诞的猜想:“这事可与你有牵扯?”凌若没有立时回答她,兀自瞧她好一会儿,直看得宴云心底也没了准儿,他才端起面前酒水来,勾唇笑道:“师父多虑了,怎会与弟子相干?”“师尊他们发现时,余师兄早没了生气据说是夜里喝多了酒,醉在后山荒僻处,不巧又遭遇野兽袭击,心肝脾肺一并被撕了个稀碎。”“怎会”虽然后山确有凶兽出没,玄鹄子那老贼也利用此掩盖过一些见不得人的污秽恶行,但余北辰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总不该轻易就殉命在猛兽爪牙之下。凌若面露嘲讽:“有什么稀罕的,从前不是也常有女修后山遇袭之事发生。畜生伤人,哪里还分是人是鬼呢”“此人品性不端,就是留在玉阳派迟早都是祸害,好在是天降的报应,否则就你二人先前恩怨,少不得又要被人怀疑几分。”凌若复看向宴云端丽的面颊,月余不见,她似乎又清瘦了些,想来风餐露宿肯定不如从前安逸。不过那双眼眸透得光,却是比在山中时更显灵动清利,使整个人都多了些生气,颦眉叹息时,愈发楚楚动人,撩人心弦。他面色渐渐沉肃,下一刻主动覆上宴云安置于四方桌上的手背:“若非野兽食人,我迟早也是要取他狗命的。他敢对你口出秽言,我就拔了他舌头,敢拿手碰你,便剁他十根指头,全身片足三千二百刀,蒸熟后拿去做猪食,现不过掏出了他的心肝,倒是便宜了他。”虽说没有真给片上千百刀,但只从余北辰躯体上遍布的爪痕也可推断出,他死前经受的残忍折磨。更不提生生给撕碎的脏器,为此,凌若没少花费心思来延长他的痛苦。唯一的遗憾,大抵是直到他死透,仍不知拦路出现的猛兽——那头仿佛携着蛮荒魋悍之力的赤目白狼,乃是由他素来瞧不上眼的师弟凌若异化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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