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100(1 / 1)

加入书签

1805 示好

当在梁王邸大门口看到马车边垂手恭候的秦将行时,馆陶长公主既无欢颜,也无惊色,视若无睹地登车、安坐。所以,当秦将行随之出现在车厢里时,皇姐的平静就显得再正常不过。

而先有所失态的,却反是长乐宫将行。秦大内官一进来,目光就被长公主手边的一块玉佩吸引,久久不能转移。秦将行在那里大惑不解褐色上黑斑点点,污浊的水头,这样劣质难看的路边货,怎会在大汉最尊贵帝女的身边出现。别说佩戴了,就是打赏下人,也拿不出手啊

长公主“秦内”

“长公主”长乐宫将行回神,双手加额一头到地,向当朝第一公主恭恭敬敬地行礼。

一枚暗器凌空而至,啪一声正敲在大内官的额头是果核,不知什么水果的果核。“长公主,”秦将行摸摸额角,笑嘻嘻把腰哈得再低些“长公主”

“何事”皇姐在宽敞舒适的车座内动动身子,招过侍女捶腿;投向内官的眼光带着些讥讽,也透着些熟不拘礼的亲近“速速道来。”

秦将行从眼皮子底下瞄瞄捶腿的侍女,顿顿,但还是开了口“长公主,冬将至,掖庭中诸良家子”

冬、将、至

冬讯传在馆陶长公主耳际,如春风般悦人。长公主半合上一双凤目,心中涌动的,尽是甘甜新年,又要来了弟弟回家,举家团聚;大儿子娶媳妇,小儿子纳妾好时光啊

与闻北风而色变的穷人们不同,对贵族和富豪之家,包含新年的冬天是个欢乐喜庆的季节没有懈怠农时的顾虑天知道这群富家子什么时候亲自下田过,可道理上依然必须这么说长长闲闲的冬季,可以玩个够研究学问,谈天说地;娶妇嫁女操办喜事;聚亲,会朋,彻夜狂欢

见帝国公主神游出天外,秦将行无奈地住了口“长公主长公主”

“哦,”长公主这才想起,这位长乐宫大内官正在和她说事“秦内”

秦将行耐心耐气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诸良家子离乡别亲,入宫伺奉天家,然不得见天颜”

长公主眸光一闪,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键“秦内,新人入宫在即乎”按大汉惯例,新宫女的遴选自秋收之后展开;入选进宫的良家子将在新年后,从各个州县出发,汇聚长安。

“长公主仁慈”秦大内官干笑两声,面上表示出恰如其分的尴尬和敬仰。

“多舌”长公主凉凉撇一眼,叫侍女捶慢些,进入沉默说起这批宫女,也真是倒霉

入宫没多久,就碰上了吴楚之乱,被扔在一边。内战打赢了,叛乱平定了,皇帝忙于善后和恢复社会秩序,还是被晾着。后面,又发生了立皇储太子选妃等事。好容易现在四海平静,粮食丰收,天子有空闲又有兴致了新一批美女又要入宫了

“蜀中卓氏,闺仪婉顺,德容双茂,经年累月困于掖庭,青春空负可悲可悯呀”长乐将行长吁短叹说着,从胸口掏出方折叠齐整的丝帛,双手敬奉到长公主面前“还望长公主垂怜。”

形状美好如花瓣的樱唇向上弯出浅浅的弧度,长公主随意地一弹玉指。帛,展开素帛上寥寥数行,包括了良田、房舍和珍玩这是一份礼单,含金量很高的礼单

“蜀中卓”长公主玩味地看着帛书上的篆字,脑中将所有知道的蜀中勋贵门第刷一遍,结果是无

拎起礼单的一角,长公主微侧头“良家子秦内”

这个秦将行打算糊弄谁非官宦世家门第,能拿得出这样礼物的只有一种可能商人而商户,不属于良民商家女儿,也绝不会是良家子

秦将行舔舔嘴唇,虚弱地言道“其家祖上行商。至父祖,归农;其家谨守本分,乃居良。”

肯定做过手脚,估计是行贿了。找长乐宫将行疏通,而不是未央宫将行,哈,算是个有心人了。长公主挑挑眉,并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商人作为整体被轻视,巨商却是另论。想走走外戚路线由富变贵,并不新鲜。

貌似梁女之兄也是经商的嗯,明里务农,暗地经商,狡猾的家伙。长公主懒懒想着,正欲让侍女手下礼单,指尖无意间触及腰间的佩囊。

佩囊是用锦缎制的,口松松垮垮的仅以一根缎带系住。触动之下,几片干花自囊口滚出,金黄金黄那是压干的桂花。

暗香,浮动

“噫阿娇呵”随手拈起一片,轻闻,长公主只觉心里软软柔柔的桂花,是早上临出门前女儿拿来的。阿娇知道长公主不喜欢香料却爱花香,就取新压成的干花,赶在母亲出门前塞入锦囊。

做母亲的眼光扫过桂花、锦囊、玉佩至礼单,停驻

不知不觉间,馆陶长公主刘嫖拧了秀眉阿娇,刘荣,栗夫人后宫新人栗夫人,后宫新人;后宫新人,栗夫人

礼单,被推回到秦大内官面前。

“长公主”秦将行一惊“可何不妥”长公主向天子引荐新人是常事,他和帝姊又有多年的交情,实在没想到会被打回票。

长公主没有回答。秦将行也不敢追问。车厢里,一时只剩下外面车轮的粼粼声。

不知过了多久,皇姐让侍女停下后,转而大内官“秦内,汝入宫几年耶”

秦将行一愣“过二十之数矣”

“岁月匆匆呀”长公主轻轻感慨一句,继续问“居将行一职,秦内自满否”

“呃”秦大内官诧异,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多年的宫廷生活早就塑造了某些本能,大内官一礼到地,头磕得“嘣嘣”响“老奴承太后长公主恩遇,方成今日之位。感激之情,莫可言状。”

恩遇嘛阿母对你倒真是恩遇。长公主看了秦内官一眼,耸耸肩“近母后处多有风闻,传将行不检”

话只说半截,就戛然而至。

半吞半吐的话,已足够

秦内官自己浮想联翩,吓到连连喊冤他虽不清楚具体是谁在皇太后耳边打了他的小报告,但高职宦官中有人一直想取代他,还是明白的。

长公主不说话,瞟秦将行手边的礼单一眼,微微一笑。秦大内官象被滚开的水浇到一样,将丝帛抽回

“吾素知汝汝非不堪之人”长公主柔了声调,安慰着老部下“然居高位,妒忌者多,窥伺者众,时时小心为上。须知三人成虎呀,秦内”

秦将行趴在馆陶皇姐脚边,唯唯诺诺,感激涕零差点就酿成大祸。若是为那份额外之财,丢了官位体面,就得不偿失了还好,长公主肯透风给他

长公主抬手虚扶,笑意不减;满腹的心思,却早飞回了汉宫和番匈奴一节,看刘荣也是够为难的;还是快帮他解决了吧然后,刘荣和阿娇的事,也早些订下为好如果等到栗良娣也怀了孕,栗夫人起了立娘家侄女为妃的念头,就多一层麻烦了。

八月下旬的某天,载着梁王室的车队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长安。

出乎梁王意料之外,入京那天,他既没能见到皇帝长兄,也没能见到亲爱的太后母亲。只有司礼的高官们携带天子仪仗和龙舆恭候在城门口,等待引领梁王父子入梁官邸休息没有接见,也没有家宴。

窦太后和天子不是不想见刘武,而是迫不得已不能见他。就在两天前,一钞风邪袭击了帝室;威力所及,击倒无数。

只一日一夜,两宫之内,一片混乱。

长乐宫中,窦太后首先不支,陈娇紧跟着病倒。正当盛年的馆陶长公主还来不及安排好御医轮值,将平度公主送回生母居所,就卧床不起。接着,大家发现不需要送平度公主回金华殿了小公主未能幸免,也染上了

未央宫的灾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子接到母亲生病的消息,正要启驾探望,走半路发现情形不对,被忠心的内官侍从抬回宣室殿。掖庭之内,贾夫人程夫人郑良人等后宫依次染病,小公主小皇子们倒下一半。

诸王的官邸,也陆续有坏消息传来。河间王病了,临江王病了,广川王病了,江都王病了

其他贵戚高门,中招者也不计其数。位高年老如丞相陶青,年轻力壮如长公主次子陈硕,毫无规律可循。

长安城,一时风声鹤唳

1806 梁孝王

意识,于虚空间游离不定。

此身何处在云中,还是在雾里

咽喉处不断加重的干裂感拉扯着仅存的神智,向大脑叫嚣身体的需要。

艰难地呼唤“水水”沙哑粗粝的发声,让窦太后自己都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一条有力的手臂伸到肩背下,轻松抬起老妇人的上身。清冽甘甜的水被小心地喂入口中,一路清凉,一路润泽。

“噫”感觉好多了。窦太后微微舒了一口气,再度沉入昏睡。

浅浅的睡眠,本就不太安稳,又被来自内部的干扰突然打断。

“咳,咳咳咳”大床上,皇太后的身子痉挛性地躬起,旋即又反弹开。窦太后努力想睁开双眼,可眼皮好沉好重,直如灌了铅一样。

一股腥堵,从胸腹一径涌上喉头;冲击着因病而变得有些迟钝味觉嗅觉恶心而难受。

力量,又在背后出现,扶持起老迈的病体,暖暖的,定定的。

“呕”窦太后实在忍不住了,吐出来。

唇边,感受到的是丝织品特有的柔滑。污物行清;背后的支撑,稳如泰山。

玉杯口的边缘,轻轻触着了下颚和嘴角“阿母,阿母饮水呵”

耳边是谁的声音,那么醇厚,那么熟悉,那么温暖人心

“阿启阿武”苍白的面容浮现舒心的笑意,老妇人安心地入睡。

宫殿里,灯盏排排,蜜烛行行。

一层层薄绢垂幔和细纱帘子,将灯花的光华柔和到朦朦胧胧置身其中,浑不觉是黑夜,还是白昼。

“大王,大王”站在皇太后大床一侧,秦将行声量压得低低,垂头施礼。

大汉最显赫的亲王、当今皇帝唯一的同母兄弟梁王刘武,现在正和衣蜷卧在窦太后大床边狭窄得脚榻上打盹。

本就半睡半醒的刘武闻声,睁开双眼“嗯,何时辰”

“子时三刻矣。”秦内官拿过一件大氅给梁王披上,轻轻问“大王,小榻狭硬,不宜安寝,大王于别室歇息乎”

“不用。”刘武探身查看母亲的情况,见窦太后睡态安详,很松了口气的样子言道“此间即可。”

“大王,大王伺候太后,数日来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如此孝行,老奴等感佩不已。”秦将行搓搓手,很感为难。

顿了顿,长乐宫首席内官发自肺腑地解劝“然,今大王连日而昼夜不息,操劳忧心,只恐伤及尊体。待皇太后醒转知晓,亦将不安。还望大王三思呀”

看着刘武消瘦苍白的神色,胡子拉碴的面庞,秦将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胸口那颗小心脏,更是一个劲儿往下沉。

他们这些长乐宫的侍从,这四天来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可感动有多少,担忧就有多深窦太后好转清醒后,自然会为她宝贝小儿子的孝心而欣慰欢喜,但同时也必定为爱子的操劳憔悴而心痛不已。如果到时候梁王再来个积劳成疾凑凑趣,他们就不必想活着了下臣,难为啊

可惜,梁大王对下人的小心思一点都不体量,一句“无需赘言”就算揭过了。

反正被扰醒,梁王索性就站起来了。遥看沙漏里的积沙,刘武拉了秦内官走出几步,轻声问“汤药何如”

秦将行“禀大王,煎制中”

“哦”梁王点点头。

虽然两方都尽量控制了音量,病床上的窦太后还是不可避免被扰到了“谁何人在此”

刘武立即撇下大内官,飞身返回母亲的床榻“阿母,阿母,儿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