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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王女中,美貌年长的刘若还没来得及踏进东殿,就被太后宫的女官早一步带走了。所以真正进入遴选的,只有刘息和刘姜两个王主。

大殿里,居中高坐的是当今天子的原配皇后薄氏。薄皇后温柔姣美、雍容宁馨,言谈举止间充分表现出一个大国国母的风范。殿内还有陪客,分散着坐在各处席上,都是些衣饰华贵、仪态万方的贵妇。

剩下的两位王女中,吴王主刘息天生丽质,容色骄人。这位吴国美人的五官极其出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日后还不知道会出落成何等的花容月貌。与之相比,燕国来的王主刘姜是萤火之对月光,非但没有北国女子惯有的浓艳,身姿也单薄得可以,即使做刘息的陪衬都嫌太黯然无色了点。

但吴翁主刘息也有缺点,那就是面色灰黄,一副病态。为此,薄皇后反反复复打量吴翁主刘息许久,犹疑不定没听说吴王这个女儿是病秧子啊

皇后让女官把吴王女叫上前,似乎想就近细细查看。这时,右侧一个贵气逼人的美人款款起身,径直走到皇后身边,对着后者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什么。薄皇后对这位贵女显然十分尊敬,带着几近讨好的笑容和她对话,随即就沉吟着点了头。

就这样,和亲人选定了吴王刘濞之女刘息翁主以多病为由落选;而年幼平淡的燕王女刘姜则别无选择地高升为和亲公主

当陶青大人对她宣读了天子册封公主的诏书后,刘姜就进入到梦游般的状态所有眼前身边的人和事,似乎都只是光怪陆离的镜像,虚实不辨,如坠迷雾。

公主专用纹饰的宫装送来了,帝女品级的首饰到了,伺候新公主的侍女宦官满编了,教习礼仪的女官上任了

没有人在乎刘姜的想法或意愿,她只需要照着吩咐做每个日子都塞得满满,要修习礼仪,要参拜皇后和皇太后,要向资深后宫问安,要由重臣来教导匈奴之事,要

“公主美甚”宫女们夸着,

美明明刘若刘息才美,齐王主是著名美人,吴王女后起之秀。我美哪里

“恭喜翁主高升”后宫的嫔御们当面赞美,

真这么想的吗言不由衷的人们啊,你们的眼中明明盛满了嘲笑和讥讽

“公主有幸”出入宫禁的官眷命妇对她说,

是幸运这份幸运让给你们的女儿,你们肯不肯,你们愿不愿

“公主深明大义”这是大臣们的歌颂,

什么是大义怎么算深明没有选择,不能说不,就是深明大义

“朝廷委以和亲重任,重视之情”刘姓宗室的长辈们感慨,

重视从小被轻视被忽视,为什么今天又要来重视能不能请你们一直漠视不要改变

汉宫之盛,重楼林立,高台巍峨。一条条云道和复道穿梭其间,百转千回彼此衔接。刘姜象一个木偶、一个牵线的木偶,被人牵着引着在其中进进出出、来去回旋。

所有人都看出她有状况,但好在她没有太激烈举动,所以众人就当没事一样装不知道。至于时常呆滞,词不达意,看在她很可能活不过年的份上,后妾和重臣们都很宽仁很大度地不予计较了华夏传统对将死之人要宽容,要宽容

这天,又到了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日子。新公主刘姜在宫女的引导下,一步步走上台阶。

皇太后现在居住的宫室坐落在一座高台上,过了这个阶梯就到了;这段云道很长,中间有几个岔口,走起来有些陡。

“南宫,南宫,慢些”“南宫公主,小心”一阵嘈杂声从上方传下。刘姜在离顶端还有几步的地方停来,仰头向上张望宫闱重地,谁那么大胆喧哗

蹬、蹬、蹬前面奔下一个女童,气鼓鼓地闷头跑,差点撞到刘姜怀里。女娃没想到有人挡路,抬头就问“大胆汝何人”

刘姜生性内向,本就少言寡语;入选和亲后,更是惜字如金。她更擅长观察对方穿和自己款式纹彩相同的服饰,加上这神态语气,应该也是位公主。当今天子有十多个女儿,这位是南宫公主对吗

南宫人小脾气大,见刘姜不答,直指刘姜的鼻子大喝“放肆见大汉公主为何不拜”

刘姜抿紧嘴唇,不满你我都是公主,凭什么要我拜你

南宫看对方仍不回应,立刻感到公主尊严遭到冒犯,一蹦多高“混账,来人”

“南宫,莫失礼。”又一个女孩赶来,同样服饰,年纪稍长。又一位公主

“阿姊,此女何人”小的那个回头问。

“刘姜公主,父皇新封”少女掩唇轻笑,漫不经心指着刘姜“去,给新阿姊行礼”

“不要”正恼火的小鬼很叛逆“假姊假公主”

“南宫”做姐姐的知道二妹在太后宫刚受过气,正在发作,但也没料到妹妹会脱口而出这类当面揭短的话,当下愣住。

南宫理直气壮,刚才在祖母处受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出口“公主乃天生,岂有封得假不配”

南宫公主的话有如一柄利剑,狠狠劈开最后一点装饰性的迷彩

众目睽睽之下,刘姜清秀的脸一下子赤红,迅即又转向惨白;藏在长袖里的纤手握紧了拳头,心里五味杂陈气什么南宫公主说的都对啊她们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天家的贵胄,皇帝的骨肉。

真正的公主是怎么过日子的

小时候,深宫里娇生惯养;长大了,侯门中金尊玉贵

不会离开故乡,出生、成长、终老于长安。不会远离亲人,自由出入宫禁,随时看望母亲、手足、宗亲和亲戚。

不用融进夫家,婚后住公主府。不用侍奉翁姑,公婆反要向儿媳行礼问安。

不必应酬姑子,小姑只会巴结皇家嫂嫂。不必对付妯娌,没人蠢到找公主的不自在。

有儿子,男孩无论多无能,都能稳袭爵位。生女,早早就有人打听着求亲翁主。

这才是大汉公主,没有做女人的烦恼,只有人生的快乐,一生平安富贵。而自己呢,一个替身而已

一个假公主虚衔,就必须离开故乡,永别亲人,出塞和番,忍辱受苦;嫁到一个语言不通,贫瘠酷寒的蛮荒世界,去伺候一个生食饮血、浑身腥膻的异族番胡

夏风吹拂,刘姜笔直的身形纹丝不动,只有少女发上颤动不已的步摇透露出主人激烈起伏的情绪。直视面前的真公主姐妹,刘姜的目光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锐利,热得能把人灼伤为什么,为什么好处都你们得了又凭什么,凭什么所有坏处都要我担着

何错何辜要我接受这样悲惨的命运是挑衅吗不是不甘是诘问

被那目光刺痛了什么,南宫甩开长姐,冲上去就推了一把“可恶滚”

刘姜睁大双眼,定定看着南宫伸过来的手有些疑惑,更多可笑原来,真公主也动粗

忽然,灵光乍现,心思陡转南宫的手刚碰到外袍,刘姜暗咬牙,顺势就势向后倒去,沿高高的台阶滚落直下

云髻散了,长发飘曳

华美宽大的曲裾纱袍舒展,铺陈着、旋转着刘姜如同一朵落花,翻卷着扑向地面

所有人被这一幕怔住,惊呼四起,乱成一团。南宫公主木木然站在台阶边缘,手臂依旧是推人的姿势,都不知道放下女娃嘴张着,眼里盛满的是不信、是迷惘、是惊惧

而刘姜,已顾不上这些了温热的湿意在腰腿间蔓延,剧痛袭来,意识沉入黑暗。

迷蒙中,刘姜似乎又看到了燕地连绵的草原与林海、母亲温柔慈爱的目光、王宫自己小院那满墙的蔷薇,还有、还有侍卫大哥哥爽朗的笑容

宽大的广袖飘起,又落下,盖住刘姜的脸庞;没有人看到她嘴边隐隐的笑意,更没有人听到她压抑的呼唤阿母

作者有话要说好恶心那些主旋律的和亲剧。

历史上那些送出去的和亲公主,都是亲王的女儿也算是皇家之人,连这些货真价实的皇族女性都没有那种为国捐躯的觉悟,都是迫不得已,更何况是王昭君之类的普通民女

硬要说王昭君她们是主动地高高兴兴地嫁给那匈奴老单于,那不是在糟蹋讽刺王昭君吗

她贱啊万里迢迢嫁一个快七十的糟老头当小老婆,还语言不通,生活水平下降,另一辈子回不了娘家。然后象击鼓传花似的传给继子,再转手传给继孙呕

206 和亲行之干君底事

天阶凉如水

“快、快、传御医”命令急切,有如风火。

宫门嘎吱一声打开条缝,一个内官踩上木屐奔下殿阶。脚下一个踉跄,宦者险险站稳,伸手平摊开手掌“雨”

摇摇头,宦人继续往前跑。

大珠小珠落玉台

天色晦明宫室里,一盏盏灯火相继点燃,不多时光明一片。门扉、帘幕开启间,细碎的呻吟不断传出,夹带隐隐的哭音,呜呜咽咽。

宫人内侍进出奔忙,有职位的女尚内官则不停地呼喝训斥,但都压制着不敢高声不安在蔓延。

细雨如织

两个御医急急赶来,被小黄门们前拽后推地扯进宫门。又是一片忙乱;不一会,空气中开始飘散出熬药的味道。

雨幕如雾

几拨人来自不同的方向。他们都身着高级内职的服色,身边带着小跟班;一路上遇到的小宦官和小宫女们,个个低头行礼皇帝和皇后以及重要女御的亲信们,是后宫这个独立社会的实力派人物。

来人先后叩开宫门,与来应门的此间同僚询问交谈着什么;旋即又匆匆离去。

倾盆大雨

呢喃声哀哀戚戚,听得人心都碎了。

又两个御医到达。负责外围的侍卫们彼此交还了一下眼色连在宣室殿当值的御医也到了

风雷动

痛楚的低吟依然继续。

斥责声交替拔高,不时有宫女宦官被侍卫们拖出去。没有人敢讨饶或求情都知道,这时候高声只会讨得更严重的惩罚。

雨滂沱,雷声从天际轰传

纷乱的脚步声渐近。一个中年御医几乎是被两个壮宦官驾着拖进了宫室。随行的老内官早成了落汤鸡,抱着医药箱紧赶慢赶跟随其后。

擅行针的秦御医出自医药世家,虽一身狼狈,仍坚持礼数周到地行礼“微臣参拜皇太后,长公主”

秦御医并不在太后宫当值,他被调去照料重伤的刘姜了。皇太后这边的内侍叫过他,但他拖延着没去入夏以来,馆陶翁主陈娇病痛频发,动则呕吐腹泻;但孩子发病虽急,相比之下刘姜却是伤情致命

秦医生琢磨着,翁主娇跟前不缺医生,论针灸其他同仁的技术和他相比差不太多很明显,他这次判断失误大汉第一公主整个人都在喷火

盛夏的室内,却生着两个火盆榻上,雪肤乌发的小女娃面色苍白有气无力,整个人楚楚可怜。长公主坐在一旁,边呵哄边用丝帕替女儿擦拭额上的冷汗,满面焦急;声音里浑没有往日的从容优雅,只剩盛怒和凛冽“大胆秦医,久传不到,汝可知罪”

秦太医胆战心惊,急忙开口解释“太后、长公主恕罪。微臣未敢擅离职守,实乃燕翁主姜”

“毋需多言”窦太后直接打断他的申辩,明显对那些没兴趣“速为翁主诊治。”

“诺”太医赶紧打开药箱取出针灸用针,请宫女解开女娃娃的衣服,开始行针。

细细的银针扎进陈娇柔嫩的肌肤,一根,接着一根每扎一针,小陈娇就哆嗦一下再好的技术也不可能完全无痛,而幼儿最是敏感。

长公主看得心惊肉跳,泪眼婆娑;身后的窦太后把女儿的头揽进怀抱,不让她再看。

针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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