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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贵的女子,后宫的第一当家人。薄太皇太后的葬礼事务,本应该是窦太后主持的。可窦后前些日子为馆陶翁主操劳忧心过甚,虚弱了身子;国丧大礼又最是繁琐麻烦,劳心劳力。

刘启皇帝是个大孝子,两年不到的时间相继失去了父亲和祖母两位至亲,已令天子有草木皆兵之惧。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母亲再有所闪失,哪怕是一点点的冒险都不成

而一贯贤淑温柔的薄皇后,偏偏也在这个要紧时刻哀伤过度一病不起。薄皇后恐怕是汉国里对薄太皇太后离世最感伤心的一个人了。她是孝文太后的娘家人,在皇室里薄太后是她唯一的靠山和知心人;如今一旦逝去,无子无宠的薄皇后可谓从此无依无靠,前路惨淡。

不幸的薄皇后心结深重、哀思郁郁,躺在床上再难起身,是半点指望不上。

但国家大典不能耽搁,孝文太后的大礼更不能有差池。诸王列侯等人眼看就要进京了,到时候各位王后、王太后和命妇会随行参礼,都要入宫拜谒。内廷没有主事之人是万万不能的。

天子后宫里有众多的嫔御,其中有些爵位很高。但嫔御们无论多高爵位依然只是皇家之妾;得宠也罢,有子也罢,在家国大事上都没有发言权。按华夏的传统,各位宗亲、大臣和贵族更不会予以理睬。

思来想去,天子刘启最后只得抓了自己胞姐的差熟知礼仪的馆陶长公主,作为天子的同母姐姐和大汉的嫡公主,身份爵位都够,可以压住那帮麻烦的外臣和内眷。

长公主不能拒绝弟弟和母亲,从此正式滞留皇宫,帮着窦太后忙里忙外。

当然,身负重责大任的皇姐刘嫖虽百忙之中,仍记得先将阿娇自侯邸接进未央宫如今的馆陶长公主已经完全不信任堂邑侯家族了,宝贝女儿自然要托付给亲亲阿母照应着才放心呢

皇宫有了主事之人,堂邑侯邸却再不见主母和小小的翁主娇。

某日下午的堂邑侯会客室,静寂无声

安静,太安静了

满眼全天然不染色的粗麻衣袍,让人只觉得压抑到窒息。

室内唯一的女子继夫人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不安地挪动一下身子,没话找话地嘟哝“妾身莫知何为不妥”

主客座上气质高华的老者一掀眼皮,淡淡扫了张氏一眼。继夫人张氏就像被针戳到一样,立刻低眉顺眼俯下头,再不敢吭声。

老者是再上任堂邑侯唯一现存的嫡子,老堂邑侯嫡亲的同母弟弟。老老堂邑侯的正妻是宗室的嫡王主,地位尊贵。太夫人老侯爵在时,对这个精明干练的幼子幼弟爱重之极。

而张氏虽说是老陈侯的正妻,却只是继室。老侯爵原配早逝,年纪大了又有一群儿女,才降格从小官吏家讨了年轻的继夫人充做填房,属实打实的低就。

陈老很早就致仕了,却在宗室权贵层中享有广博的声誉和人脉。甚至在陈午娶到馆陶公主为妻之前,他才是堂邑陈氏的族长。长久积威之下,继夫人自然气虚。

主陪座上的青年嘴唇抿成条直线,一言不发。

他一身麻衣重白,脸色极其黯淡;两个眼圈周围全是乌色,很符合一个灵前孝子应有的纯良形象。如果他的恩师在场,必定会很欣慰很满意自己学生的仪表和规范,少不了称赞些不愧世家子,至孝焉的话。

可问题是,这位孝道才俊的老父早数年前已经离世,而其母张夫人如今正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地坐在首座上。可若说这样的悲戚和哀伤是为了国母孝文太后,是出于人臣之忠,那恐怕是连陈家最油滑最厚皮的家老也不敢吹嘘滴

“午不愿”年轻贵人语音不高,但很坚决。

“君侯,事关族门兴废,岂可擅专乎”老者清瘦的脸开始泛青;多时的劝解毫无成效,已令陈老对这个麻烦侄子失去了耐心。而旁边其他的宗族长者们也纷纷插口,七嘴八舌劝说陈午服从家族利益。

“任姬随侍午侧,生信与少儿,当葬之于族茔。”这是陈述肯定句堂邑侯陈午主意已定,油盐不进。

“胡言,一派胡言”为首老人到底没忍住,啪地一掌击到案几上,大喝“汝身为大丈夫,无长公主允准,岂敢以贱婢先归祖坟”

陈午猛抬头,颊上红潮涌动,目光咄咄,声音低沉而嘶哑“任姬非奴婢午已报宗正,以任姬为堂邑侯媵人”

“混账无耻”陈老终于勃然大怒,咆哮着踢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向陈午扑过去。天知道,他对这叛逆期没完没了、倔强得和驴一样的侄子忍太久太久了“任婢,奴子,贱流也如何能为侯媵”

屋里顿时大乱,众人七手八脚,好容易才把撕扯成一团的两人隔开。

堂邑侯整了整歪掉的深衣领子,冷冷高声道“午恬为族长。此乃堂邑侯邸家事,不劳仲父过问”

陈老这时候气到说不出话,颤抖的手指对准陈午的鼻子“竖子,竖子安敢”

这场聚会以失败告终,目的无果,不欢而散。

当陈老走出堂邑侯邸时,边走边连连回头看熟悉的大门,老泪横流。

一边搀扶的儿子看不下去,劝解到“阿父,祸福自取;劝之不纳,如之奈何”

“阿梁,汝不知其中之厉害”老人边走边哭,伤心得涕泪滂沱“可怜呀堂邑陈氏数代繁盛,如今,于败落不远矣”

当儿子的明显被这回答吓一大跳,惊疑不定,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对长安城所有的在职官员来说,眼面前最要紧的大事就是国母大礼;其它,全是末枝小节

因此,当宗正刘礼接到短期内来自堂邑陈氏的第二份申请时,虽深感惊愕太少见了,自大汉开国至今绝不超过五例但也没什么特别举动。

很快,在京华和满街飘摇的素白中,老堂邑侯同母弟、现堂邑侯亲叔叔陈老,带领全家老幼一门儿孙离京而去,从此落户东郡,改姓东方氏

203 皇家式报复

华夏族的传统最重亲抱团大家士族更是如此,总是以聚族而居,团结一心为荣耀,以分裂内乱为耻辱。

去宗在中国社会是极其罕见的算得上离经叛道,有妨碍公序良俗之嫌间或,有庶子因和嫡子不和而求去的,那就已经是足以让乡里侧目的丑事。而嫡子去宗,尤其是贵族世家的嫡子别出,简直就是惊世骇俗的丑闻

如果不是孝文太后礼期在前,如果不是诸位大臣忙到不可开交,此事恐怕早就轰动朝野、惹来弹劾乱飞席卷京华了。即便如此,街头巷尾的议论依然是铺天盖地。

一时间,堂邑侯邸成为众矢之的陈氏家族从先秦时代的战绩到最近几年的小事,全给好记性的京都人士抖搂出来梳理了一遍。

面对各种猜忌和试探,陈午只是咬紧牙关,三令五申无论主仆,一概三缄其口禁绝议论;否则,家法杖毙。

继夫人张氏虽然对从此以后无需再应对那个难缠的夫弟很松了口气,但一想起小叔的多智和才干,总体上仍不免有得不尝失之感。此外,另一件事也让陈午的母亲惴惴不安皇家对任女之事会做何反应皇帝皇太后会不会震怒

虽然媵妾祖坟之类理论上属私事,皇权不问;

虽然将亲生儿女列入宗籍是人之常情;

虽然

但,陈午尚的是公主啊有皇帝女儿为妻,情况自然不一样

皇家会不会觉得尊严有损

会不会伺机报复

会不会找机会下降罪

哎有那么多可能不过,张氏属于天性乐观派,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后,干脆就不费脑子了。正值中年的侯府夫人努力安慰自己不妨事不妨事,皇家有那么多国事需要操心,怎么还会插手这些鸡毛蒜皮而且,毕竟,还有阿须阿硕在呢

一想到两个嫡孙,继夫人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弯双眼。

陈须和陈硕是馆陶长公主亲生的两个儿子。陈须居长,出生不足十天就被先帝下旨立为堂邑侯太子。陈硕小些,但聪明调皮,深得皇家喜爱。这两个宝贝疙瘩是陈家的命根子,也是未来希望所在。堂邑侯家族上上下下都坚信有此二子在,陈氏的前途平坦光明。

事实证明继夫人的想法不算错。

皇室对堂邑侯家族的这些鸡零狗碎,问都没问过一句,完美表现出天家的高贵与清华。

所以,当然,后面发生的事嘛必须,也一定要分开来看,不能互相攀扯混淆一谈

某日,窦太后最亲近的侄子南皮侯窦彭祖欣然到访,同时带来窦太后的口谕皇太后思念二孙,命南皮侯将堂邑侯太子陈须和少君陈硕带进未央宫相见,以慰老怀。

皇太后谕令,是君命;祖母要见孙儿,是情理。

堂邑侯陈家再不乐意也得遵命,想拖延一下都办不到

准备衣物

宫里有的是衣料,齐纨、鲁缟、吴丝、蜀锦穿都穿不完。

仆从跟班

未央宫里宦官侍女过万,这还没算上宫婢宫奴,怎么可能无人服侍

年幼怕生

有皇太后长公主在,说什么混账话呢想侮辱君上

不方便吧

内禁是皇帝女眷的住所,的确不该有非皇子的男孩留居。但陈须和陈硕是天子的外甥侄子,皇帝皇太后都不介意了,难道你还有意见

总而言之,别废话,少耽搁,什么都不用带,人去就成

于是,

堂邑侯府诸人只能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根子随着粼粼的宫车消失在皇城方向

204 和亲行之 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

晨曦,悠长的钟声在长安上空敲响

告诉人们夜禁已经结束,又一天的营生开始了。

沉重的城门吱呀呀打开

守城兵将铠甲分明、巍然肃立,静静检查着出入城门的人马车辆。城郭外等待进城的车马人群列队向官兵出示文书、回答问话,井井有条。

远方地平线上,长长的马队簇拥着几辆高大马车疾驰而来

旌旗招展,蹄声阵阵,骑士们锦衣怒马、佩剑带弓。车队中间,一辆由四匹同色骏马拉的马车车厢上绘满了古雅的纹饰,马夫挥舞着皮鞭,一路吆喝。

飞奔的马车和骑士在城门口堪堪停下,惊起一片人喊马嘶,气焰嚣张到极点。

原来等候入城的人们顿时乱了顺序,向四周散开。但无论是扰人的骑兵,还是被惊的民众,表情都再平静不过大汉是等级分明的国度,礼让贵人是常态也是规矩。能享用四马安车的只有诸侯王级别,再配上如此规模装备的武装护卫,一定是某大人物进京了。

车停稳,为首的长者冠带翩然,弯腰向守城校尉递上公文。军官接过细看,随后向车厢内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行了个利索的军礼,恭恭敬敬“参见王主请”

没有回答是当然的。

车马重新启动,径直入城而去。

城门内外,人们凝视远去的马车,脸上都露出深深的同情。窃窃的私语中,屡屡出现诸如“代郡”“和亲”“公主”“和番”之类的词汇

和亲,在上一年就决定了

去年文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恰在此时,边关发来急报匈奴入寇了

华夏中国有一个古老却万分奇怪的规定国丧期间,朝廷不许大举用兵国家军队即使面对外族的入侵,此时也只能隐忍,不可反攻。

匈奴人也知道这点,所以一知道文皇帝辞世,立刻就召集兵马,兴致勃勃地来亲戚家抢劫了

游牧民族的概念中,亲戚是夺财害命的合适对象

匈奴和汉朝是亲戚,几十年的亲戚汉国自刘邦开始,前前后后送给几任单于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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