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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忽然轻轻“啊”了一声;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地张开小嘴,打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

哈气

201 神迹

天幕漆黑

皇城内,六马安车在驰道上缓缓行进。天子静坐其内,若有所思,神色明灭不定。宫车之后,文武大臣鱼列随行,冠带俨然,玉佩琳琅。

宫车在宏伟的殿宇前停止,刘启缓款下车,慢慢向内走去。臣子们在后拜伏恭送,按照礼制,朝臣无召唤不可入内廷。

行到一半,君王忽然回过头来,叫了一声“晁错”身穿左内史官服的中年男子口中应着,紧随天子之后步入路寝;身后,留下一片或不屑或嫉妒的目光。

天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顿下来。身后的晁错险险撞上皇帝的后背,急忙收腿。

皇帝犹豫了好一会儿,抬步,又停下,终于回头沉吟着问“长公主所言先帝托梦一事,卿家以为,是邪非邪”

晁错拱手为礼,言之凿凿“陛下,鬼神者,虚无缥缈,无可论之。长公主爱女心切,其情可悯。”

皇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挥了挥广袖回身继续向内而去。晁错知意,躬身告退。

等晁错走远,天子转而问随侍的御前内官“太后何如可曾安歇”

内侍垂首回复“已安歇。长公主喜讯至,太后即缓,现已就寝。”

“幸甚母亲近日忧长姊而伤神,今稳妥,宜安心静养。吾明往椒房殿”天子一脸宽慰,含笑点头“摆驾宣室殿”

未央宫的宣室殿内灯火通明,早做好了迎驾的准备。

一见皇帝回来,宦官宫女们急忙上前伺候,一群人服侍宽衣的服侍宽衣,递面巾的递面巾,送水的送水近百人井井有条。

刘启陛下正打算躺下安寝,就听到有内官报奏椒房殿将行求见。

皇帝愕然,急急将来人宣入内室,忙问“太后可有不妥”

将行跪见礼毕,恭声道“陛下,太后万安。皇太后有请。”

皇帝听到前半句面色一松,到后半句则明显一怔时近子时,母亲不是已经睡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召请

“汝,可知所为何事”天子沉吟着。

将行躬身轻应“禀陛下,卑臣不知。”

皇帝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重新起来穿衣整装,再度乘车从宣室殿赶往椒房殿。

到目的地,天子不由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午夜的椒房殿行同白昼椒房殿詹事、所有属官、女职、宫女和内侍,一律正装侍立。殿里殿外,数百人鸦雀无声;只有夜风拍打帘幕的声音,打破满殿的肃穆。

刘启陛下莫名其妙,疑窦丛生

等他踏入殿内,就更是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了他的母亲,大汉皇太后窦氏于殿宇中央正襟危坐。窦太后身着袆衣,髻上戴副,副上簪珈衡俱全袆衣,是后六服中最隆重的礼服,礼制上只用于祭祀先王。

皇帝立刻感到头皮发麻,额头青筋直跳,上前询问“母后,何故身着祭服”

“启儿,大汉以何治天下”老太后的声音沉稳,带有说不出的威严。

天子不明就里,但仍恭恭敬敬回话“母后,大汉以孝治天下。”

“善大汉以孝治天下。既如此,陛下明知先帝托梦,因何只顾自行就寝,而不行礼祭于太庙”皇太后的语调更冷了几分。

皇帝一愣,情不自禁开口分辨“母后,所谓先帝托梦,实乃阿”

“陛下”太后陡然拔高的声调直接截断了天子的话头。自先皇驾崩,普天下敢于当场打断刘启话语的,也只有窦太后了。

“陛下昨夜先帝确曾托梦,先及老身,后趋汝姊”窦皇太后的声音,从内殿一字一顿地向外渗透,如有千钧

“梦中,先帝携孙娇跨龙而至,与老妾言道佳儿掌国,娇孙载宁,无复忧矣。”说到这儿,皇太后停了一下,向儿子方向探出手。

天子跨前一步,扶住盲母的臂膀,窦太后继续“言毕,汝父摘日投阿娇怀,红日入娇怀不复见。其后祖孙同去,当是归娇于汝姊处。”

窦太后抚摸着皇帝儿子的手掌,语重心长地说“陛下,福延社稷,此乃大吉吾儿礼当答祭太庙,告慰列祖列宗,祝祷天地神明”

皇帝的眼睛随着母亲的话越睁越大,到后来都赶上牛眼了。楞了好一会才缓过神,天子颔首低眉“儿启领命”

对华夏族建立的国家来说,国之大者唯祀与戎二事而已。秦汉两代在礼制上都取法于周,而周礼最以严谨繁复著称。

对华夏贵族和士人,周礼的训练是必备。所以面对夜半临门的祭祀通知,官员和贵族都表现出卓越的礼仪修养。外朝高官尊爵、内廷后妾命妇,在帝后、奉常宗正、丞相申屠嘉等人的带领下,于太庙进行的祭礼有条不紊、礼数周全。

窦太后到底上了年纪,前些日子女儿孙女一番折腾费心劳力弱了身子,虽支应繁文缛节未失仪,但事毕回宫仍疲态尽显。

长公主和侍者连抬带抱把太后安顿到榻上,御医汤药的一阵忙活,总算没出大问题。馆陶公主自己也是摇摇欲坠才刚废寝忘食搏过命,紧接再熬夜,脸都青了;全仗年轻心气硬挺着。

看母亲一脸苍白,刘嫖又心痛又惭愧“母后,嫖不孝,连累母后受苦。”

太后摆摆手,令所有侍从离开内殿后,才咬牙道“连累为娘者非阿嫖,乃晁错厮狂徒,竟敢君前乱言,为祸吾女吾孙”

“女儿,汝数日戒饮食无休眠,可知为母何等担忧”转头,窦太后示意让女儿坐到自己身边“阿嫖,阿嫖岂可如此汝若有闪失,将置为母于何地莫非欲母经白发送黑发之痛”

“母后,母后嫖亦知不应如此。”回想前几天的遭遇,馆陶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又后怕又愧疚“嫖自出世至今,仰父皇母后恩慈,今上怜惜,从无大事烦恼”

“然,日前阿娇遭逢不测,嫖乃惊知虽帝室威权长公主之尊,世间亦有无能为力之事”长公主紧紧偎在亲母怀里,低低倾诉“女儿心中惶恐惊惧,悲苦莫名,实不足为人道”

“阿娇,吾血脉骨肉。见其逢奇祸,嫖身为人母竟无可奈何阿母,阿母,女儿痛彻心扉,任撕心裂肺亦不过如此。当其时也,只祈上天能以身代”馆陶哽哽咽咽,再也说不下去。

“吾儿,阿母知知晓”窦太后轻拍女儿后背,无神的双目泛点泪光“汝姊弟三人每逢病痛缓急,老身亦望身代。为人母,于其亲子,乃如是”

“阿母”母女俩靠在一起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中

过了好一会,馆陶到底有些心虚,呐呐地问“母后陛下会否尚存疑虑”

“疑何何疑”太后笑纹加深“疑从何来”

“阿母”长公主迭声不依。

窦后抓紧女儿的手和女儿咬耳朵“吾女切记己信之,人信之;摇摆不定必祸延己身。”刘嫖一凛,反握母亲的手,以示领会。

窦太后唇边慢慢溢出意味深长地微笑“陛下为何疑虑又何必疑虑今上得先帝如此嘉许,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个鬼

精明的刘公主一下想到了其中关键父皇对自己这个大弟并不满意

刘启能被立为皇太子,纯粹是因为先代王后的三个儿子都早逝,刘启由此成了长子。先帝临去那段,因邓通之事对刘启颇多微词。文皇帝心爱的慎夫人是没能生下男孩,否则,刘启这个皇太子能不能当到即位,还真不好说

来自父皇的称赞,恐怕是皇帝一直梦寐以求而不能得的吧。如今得遂夙愿,谁愿疑虑佳儿掌国是先帝对今上的嘉评,谁敢置喙想否定今天子治国之能还是怀疑文皇帝的眼光

想到这里,馆陶长公主不禁由衷感激母亲思虑之周到,对自己和自己孩子用心之良苦。连连唤着“阿母”,刘嫖扑倒在窦太后怀里,象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又昵又撒娇。

窦太后搂紧女儿,摩挲着爱抚着,一遍又一遍“阿嫖莫忧,莫忧。母在呵为母在呵”

长安月夜,春风急徐,缕缕清风中都带着花的清香和甜馨清辉洒落,无论宫殿庙宇或柴门陋室,都披上一层银光。

巡城人敲打着更鼓慢悠悠地走街串巷,撒向夜幕中城市一声声悠长的呼喝

“夙夜太平,长乐未央”

“夙夜太平,长乐未央”

202 裂痕

夜来,凉如水

堂邑侯官邸内宅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屋子的床榻上并肩睡了一个男童和一个襁褓包裹的婴儿。婴儿脸皱皱的,一看就知刚出生不久。可奇怪的是,有初生婴儿的院落却没有半个仆人陪伴和伺候。

面容憔悴的少妇静静看着一对孩子,往昔娇媚的面容只剩下浓浓的哀伤

良久,少妇转身从衣箱里取出一套刺绣精美的丝衣;抚摸一阵,摇摇头,终又放了回去。最后,挑拣出一套素淡的麻布衣裙和一只锦囊。

整衣梳发已毕,少妇弯腰,凝望一双年幼的儿女许久许久,眼泪终于婆娑娑落下。

轻轻把两个孩子的被子掖了又掖,小脸亲了又亲;打开小囊,里面是一把切割粗糙的碎金,颗粒边缘锐利。美貌少妇一咬牙,拿起碎金放进嘴里,费劲吞咽了下去

长安,大汉的京都,高墙深院、街道小巷之间参差不下二十万的人家。每天,这个城市都有很多人出生,同时也有很多人离去。绝大多数时候,这些消失的生命不会激起旁人哪怕一丝一毫的在意比如前不久从堂邑侯边墙小门抬出去的那个年轻女人。

不过,另一些人则完全不同

当特定节奏的钟鼓在皇城和城楼敲响,大汉子民知道有重大事件发生了

很快,确切消息传来四月壬午日夜,当今天子的祖母,先帝的母亲,大汉的太皇太后薄氏在长乐宫中无疾而终。

太皇太后薄氏,是华夏历史上一个真正的传奇。身逢乱世的民女、王妾、亡国妾妇、汉宫无宠嫔御,代国王太后,大汉太后,直到大汉太皇太后成就了一个汉国女子能达到的最尊贵位置。

但在晚年经历了丧子的重大打击后,高寿的薄后还是心力衰竭了。尊贵的国母,终于在一个雨夜悄然离去。

薄后的逝去,虽事出意外,却在情理之中。尤其是联系到前些日子的先帝托梦和太庙祭祀,人们于是顺理成章地认为事母至孝的文皇帝,此番是特地来迎接母亲薄后共登天界的,同时也看顾一下自己的长子和女孙。

华夏族是一个坚守孝道的民族,大汉更是以孝治天下。于是,汉国依照礼制进入国丧期。

帝都长安一夜之间就变了颜色。所有的官署,官邸,民宅,都按规定悬挂起白色的麻料。贵人贵妇们,脱下了纹饰华美的服装,摘去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佩饰,试去脂粉胭脂,一律素面白衣。

长安城各个城门全部开启,一对对飞骑奔向四面八方,向整个帝国传递国母的噩耗。可以想见,不多久的将来,各地诸侯王、列侯和地方高官们都会纷至沓来,在京城汇聚参加孝文太后的葬礼。

此时的外朝,已经以丞相和九卿为首组成运筹大礼的班底。可是内廷,却还是纷乱混杂,其不成体统的程度简直有损害皇家威严之虞。内宫问题的症结在两个能做主的人竟同时无法出面理事

太皇太后离去,皇太后自然成了大汉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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