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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道:“你需将与魔教有关的一切和盘托出。之后,我会去你所有军职,往后你就当是解甲归田,留在府上照顾父亲吧。”

他说完便将征询的视线投向姒玉桐和狄冬青,两人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瞿影也看在眼里,脸上淌下两行浊泪,再一次匍匐在地,道:“罪人瞿影……尚有一事相请。”

“何事?”

“在交代过魔教的事情后,能否请狄大夫我开一副哑药。”

狄冬青一惊:“你何必如此?”

瞿影道:“我无颜面对老爷,更不知如何才能瞒住他,索性不如永远不再开口……”

狄冬青望着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道:“我明白了。”

*

医与毒,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若要学习如何救死,一定会掌握更多杀人的办法。

若要学习如何扶伤,一定会记住更多伤人的道术。

狄冬青已是一名合格的医者,他有一百种方子可以配出一副哑药。但他却无法为此感到骄傲,感到愉快。

为了保持专注,他不得不学会冷漠,不得不将生死视作书本上枯燥的字,而不是淋漓的鲜血,不是孤夜的痛吟,不是飞扬的石灰刺入瞳孔……

……想到那石灰扬起的场面,他的手指不禁一抽,手中的药皿从指间滑落,坠向地面。

“啊”他来不及去接,眼看瓷制的器皿要碎在地上,却被另一只纤手稳稳接住。

“冬青大哥,当心些。”阿瑾将药皿小心翼翼地放回桌面,对他露出微笑。

“多谢你。”他松了口气。

“你太客气了,本来我留在医馆就是为了帮你的忙嘛。”阿瑾接着埋头研药。

她挽着袖子,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条麻花束在背后,宽阔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她手上的活做得很是熟练,但神色却颇为犹豫,低着头问道:“冬青大哥,你真的要把哑药交给瞿影么?”

狄冬青点点头:“他求仁得仁,我理应成全他。”

女孩儿的头埋得更低:“你这一次从五溪回来,似乎变了许多。变得更成熟,更可靠了,只是,只是……”她的声音愈发细小,“也更加让人心疼了。”

狄冬青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将视线转向她,道:“我也是求仁得仁,不需旁人同情。”

阿瑾急忙摆手道:“我……我不是同情你,是佩服你。而且……我还想祝福你。”

“祝福?”狄冬青面露困惑。

阿瑾道:“你的师父一定没有抛下你。你这么好,你喜欢的人怎么会舍得抛下你呢?”

狄冬青一怔,很快道:“阿瑾姑娘,我对不住……”

“不必不必,”阿瑾又摆手制止他,“照你的说法,我也是求仁得仁,也不必你来同情的。”

狄冬青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隔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得对。”

出乎他的意料,阿瑾径直望向他,道:“你放心,我已不再有非分的念想了,我只是觉得,倘若有一天能和你一样,也遇到一个不论如何都不会抛弃我的人,该有多好啊……”

笑容在女孩脸上绽开。

她的眼角似有些泪光,嘴角却执拗地向上翘起,带着几分不甘,却也带着几分骄傲,毫无遮掩地望着对面的男子。

这笑容像是一道光,直率而剔透,照进狄冬青的心里,后者也随之牵起嘴角,道:“相信我,你一定会遇到的。”

“真的吗?”阿瑾挑起眉毛,“那人会是谁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狄冬青将抬起头,视线投向窗外,喃喃道:“今晚是个阴天,星星被云遮住了。”

“是哦,天色比平时更黑。”阿瑾附和道,眼中流露出困惑。

狄冬青再次转向他,问道:“但你会因为星星被云遮住,就不再等待晴天了吗?”

阿瑾一怔,很快摇摇头:“当然不会。”

狄冬青冲她微笑,脑海中流淌过一些温柔而隽永的念头。好似藏在云缝里的星星,即便夜空被阴霾遮蔽,那些看不见的光芒依旧笼罩着他。

月暂晦,星长明。

哪怕相隔两地,哪怕远在天边,他的星辉也不会消逝。

第172章天无霜雪(三)

卢正秋的眼已看不见繁星。

感官好似满溢的水壶,堵住其中一个出口,其余的出口势必会更加汹涌。所以,他虽失去了双眼,耳朵却愈发灵敏起来。

在安静的夜里,他的耳畔仿佛有一条河在流淌,遥远而细碎的声音次第划过耳畔,或许是溪水,或许是星光,或许是其他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此时此刻,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失明对他的折损仍旧难以估量,赶了几日的路,他已不知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从划过脸颊的风和渐渐干燥的空气来判断,这里大约已经离安邑不远了。

这一路上,三人走的尽是远离官道的幽僻小径,若是没有旅伴,一个目不视物的人几乎寸步难行。所以,卢正秋是断然不敢逃跑的。起初,卓英怜还对他提防有加,后来渐渐确信他已无威慑,便不再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譬如此夜,她早已入睡,只留卢正秋一人在月下发呆。

他们大约已行至一片竹林深处,马鞭抽打竹叶发出的尖锐声响,已在耳畔回荡了半日有余。到了晚上,人静风却不静,在密集的翠叶之间穿梭,留下时高时低的哨声。

傍晚时分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脚底的泥土湿漉漉的,坑洼不平,蛙鸣从四面八方响起,富有层次,仿佛海面上一浪盖过一浪的波涛声。

这样的郊野,若是放眼去瞧,恐怕只能瞧见一片荒芜杂乱,但卢正秋瞧不见,失明之后,他反倒离人世间的疮痍更远了。黑暗好似一张保护伞,使他不必理会眼前的困顿,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忘却自己身在何方,任由思绪恣意飘飞。

在一片闲适的蛙声中,他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他带着狄冬青从安邑出逃,一路逃到岭南一代,在三坪村住下。那是一片萧条却宁静的土地,那里的人不识得他的名姓,甚至不清楚魔教是为何物,江湖与朝堂的纷争都很遥远。

在三坪村度过的时光也平静得仿佛梦境,在奔波劳碌中,他曾一度忘却做梦的滋味,而此时此刻,黑暗使他再度变得敏锐细致,在心底涤荡已久的记忆再度浮上脑海,好似退潮后藏在软泥中的贝壳,露出一只只闪亮的棱角。

他记得自己对冬青说:“这房子虽然简陋了些,但勉强能住,往后你姑且把它当成家吧。”

他们的家在小径尽头,背面便是荒山,宅院徒有四壁,院中的杂草几乎没过膝盖。

三坪村地远物稀,家中许多摆设都要两人亲手添置,夏季里天气炎热,日暮时分,狭小的房间里堆满杂物,风不通透,憋闷难当,两人便坐在门廊前的台阶前乘凉。

那时候,他们也被院子里的蛙声环绕着。

冬青的力在昼时耗了个干净,眼皮耷拉着,脑袋一歪,便枕在他的膝上睡了过去。

十岁出头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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