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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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陈日月。白可儿手上兵器几乎脱手之际,一出手,便攫刀夺剑,一齐刺中那僵

尸。

这么快的出手,使大家都呆了一呆。

连同那僵尸也呆住了。

高手相搏,岂容稍呆?

一刀一剑,已刺中僵尸。

僵尸张大了咀,露出潦牙,叫了一声。

这一声尖叫,尖锐得如同割人耳膜,刺人心肺,震耳欲聋,夺魄如骇,好像万

鬼齐鸣,千妖并啸。

同时,“吱”,“嘎”两卢,一刀一剑,如同刺在琉璃剑尖刀锋,部直滑了

出去,虽刺破了衣服,迎风飞去如从蝠,在那僵尸枯瘦于瘪的躯体上,划出了两道

沟坑深纹,但只见皮r掀白,却并无血淌流…

一刀一剑,滑出了僵尸的躯体。

那僵尸在尖啸的同时,双目发红,双胁一夹,夹住了刀剑,用力一扯,习玫红

已扯得跟它只有一拳之遥。

这刹那间,刁玫红已完全可以闻到尸体的臭味。

尸臭。

——这臭味还有点熟捻。

但这生死关头间,刁玫红已不及细思,因无情已发出了一声断喝:“走开!”

习玫红的刀剑都给僵尸夹在胁下,她正力挣,正发力夺回,怎么“走开”?

她不接受,也不明白。

她虽然不明白,但陈日月,白可儿都完全明白,绝对能意会:他们都能意会到

公子要干什么。

几乎在无情发声的同一时间,陈日月、白可儿已一左一右,要扯走习玫红。

可是习玫红不走。

她的马步极稳,白可儿,陈日月二人发力去扯,但还是扯不动她,或者,三人

全力,仍抵不住那僵尸之力道。

陈日月、白可儿并没有意思要比力气。

他们俩忽然把刁玫红发力一按,三人都伏到地上。

他们才伏了下去,便听到一连串声响:急风破空的响声!

这一瞬间,三人伏下,无情一扬双袖,打出数十道暗器。

僵尸尖叫声不绝。

一下子,它整个身子,不知着了多少,中了几件暗器,每给击中一件,身上便

裂开了一个孔,爆开了一个d。

它中一样暗器,便退一步。

直挺挺地退走。

当它中了十二三件暗器,它身上已千疮百孔,更足足退了十二三步。

这时,它已退回独木桥。

退人雾中。

雾浓,掩映不定。

它在雾中消失不见。

——失了踪影,就像它从来未出现过一样。

它虽消失,但余威尚在,余悸亦犹在。

大家依然目定口呆,久久,地上三人才互相扶持,徐徐立起。

掌声。

是聂青拍的掌。

他目中发出了精光,也是青光。

他忍不住赞叹:“好个无情名捕斗僵尸,今日叫我见识了。”

习玫红犹觉头皮发炸,惊魂未定的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日月也拍拍身上的泥尘:“如果是僵尸,它怎会在大白天跑出来?”

白可儿也怔怔地道:“不管它是人是尸,它现在已退回桥上,待会我们怎么通

过?”

忽然,山峰上传来了尖啸厉吼,好像那儿有千百只冤魂厉鬼,一齐呼号惨嘶,

又似在呼应刚才僵尸,为它助势。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点变了脸色。

陈日月却拭了拭眼睛:“怎么……怎会这样子?”

白可儿马上左顾右盼,十分警醒:“什么事?”

陈日月用手一指,骇然道:“你们看那庙……怎会突然之间,近了这许多!”

大家看去,都心中打突。

那庙,真的是近了很多,好像庙是活兽,正向他们悄悄进,待人以噬。

白可儿惊魂未定,问:“我们该怎么办?回去,这桥已给僵尸霸占;前行,庙

里只怕有鬼……”

无情若有所思,未置一辞。

习玫红呻了一句:“见鬼!”

陈日月听了一跳,忙道:“习姑娘别说这话!”

习玫红挥弹去沾在身上的尘土,恨恨地道:“见鬼我才来走这第二趟,第一次

还嫌吓不够么!”

白可儿道:“我倒想起了一句话。”

陈日月问:“什么话?”

白可儿道:“张大妈说的话。”

陈日月搔搔头皮。

白可儿道:“她大概是这样说:打死了我也不再上疑神峰去!……我觉得她的

话很有道理。”

陈日月道:“我却很羡慕。”

白可儿奇道:“羡慕?”

陈日月道:“我羡慕小二和老四,他们就好哩,待在客栈里做他们的大头梦,

可安全多了。”

“小二”,就是何梵。

“老四”则是叶告。

白可儿也有点悻悻然:“我更羡慕的是那个罗白乃,他可选对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座庙。

那庙的正门有两扇窗,一栋大门,就像一个妖魔鬼怪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大口,

正邀请他们自投罗网,问题只在:他们要不要走进去?

问题也是:绮梦客栈是不是很平安?客栈里的人是不是正如陈日月所言,正在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椅旋小梦?

现在他们是上山不易下山难。

所以陈日月突发奇想。

他想跟白可儿联合向公子建议:好不好就在这上不到庙下未过桥的所在,待上

一会,让那妖怪僵尸等累了,退走了,他们趁日落前飞步下山,既可不必人庙冒险,

下d遇劫,又可以赶回去在人夜之前保护客栈的人,又算是上过了疑神峰,何乐而

不为之哉?

他们正想得美,还未开口,却听无情冷冷地下了一个冷冷的命令:“走!——

到庙里去!”

希望已破灭。

白可儿、陈日月都走得有点不情不愿。

习玫红似也很同情他们,跟他们同声共气,怨声连天。

——自刚才那一役,习玫红对他们好像亲近了许多,毕竟,大家同过甘苦,犯

过奇险,一齐并肩作战,并头趴地过来!

只不过,更令陈日月。白可儿等人绝望的是:虽然,看来那庙既没有走动,也

没有起飞,可是,太阳却走得很快。

简直神速。

一下子,太阳竟提早落山了。

暮色竟提早到来。

连月兔的轮廓,都已清晰可见。

月亮出来了,夜晚还会远吗?

夜来了,鬼还会不出来吗?

白骨精 第三章 三打白骨精

第一回  绿和生

第二回  红和死

第三回  开场黑

第四回  电光火石

第五回  迎面刀

第六回 棺棺相护

第七回  落场白

第八回  半天吊

第九回  当头斩

白骨精 第一回  绿和生

一般而言,无情等人经过侦察布署,大约在午时未出发,经历跋涉攀登,大概

在申时初已抵独木桥,按照常理,八月天这儿的太阳最早应在西初才开始下山,可

是,一过独木桥,天好像黑得特别快,一下子,己入暮了。

夕阳仍在无限好。

向晚只惜近黄昏。

大家发现迅速昏暗的天色,不觉面面相觑。

庙在那儿。

两扇窗像眼。

一扇门似嘴。

——像一只变身的妖魔,正在待他们永堕地狱。

无情跟聂青走在前面。

聂青道:“大好像黑得特别快。”

无情道:“我想是山势的原故。”

聂青道:“怎么?”

无情道:“我们到了这里,刚好就处身于朝东山峰的阴影下,太阳下到这方位,

就几乎完全给遮挡掉了。”

聂青道:“这座山很怪。若不是到了山上,从山下看上来,好像还是一片光亮,

其实,那只是阳光的反照,我们真的走上来,反而暗得很。”

无情道:“山怪,只怕庙更怪。”

聂青道:“大捕头刚才是听见了?”

无情道:“听见什么?”

聂青道:“刚才的万鬼齐叫,声音都来自这庙。”

无情道:“我听见是千百道呼声,但又似一声呼啸在千万个孔x里迸出来,回

传不已,但声音来自庙里,这点倒可以肯定。”

聂青道:“只是一座庙,断传不出这么繁复的声响。”

无情点头:“但庙是盖在矿x上面的。”

聂青问:“你认为声音是来自矿d里面?矿d里还有活人?”

他的目光又闪烁着绿意。

他的眼光一绿,脸色便发青。

脸一青,胡子便似破上而出地茁长着。

绿,对他而言,好像充溢着生机。

无情也注意到了。

他对这奇诡的绿似也充满了兴趣。

无情道:“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活人,但里面一定有生

物就是了。”

聂青也颔首:“有生物,才会叫。”

但他旋即反问:“可是,鬼算不算是生物?”

无情也反问了一句:“僵尸呢?”

两人都只问,没答。

大家都静了下来,就算脸上没有惧意,但至少也有困惑之色。

他们的前方就是:庙。

一座奇怪的庙。

庙里竟然还升着微烟袅绕。

无情与聂青在低声商讨。

习玫红跟两个小伙子也正在密谋大计。

陈日月大着胆子问:“刚才那件……东西……到底是不是……人?啊?”

习玫红道:“你说呢?”

白可儿非常苦恼:“如果它是人……它怎么会那个样子?一蹦一跳的……像一

具……”

陈日月试探地接下去:“活尸?”

自可儿一听,吓了一跳,“活尸……会武功么!”

陈日月反问:“它那两下……也是武功么!”

两小都寻思了片刻:那“家伙”的一举手,一抬足,看是武功,实又大简,太

粗陋;若非武功,又如何做到这般精确。有效,一般武功,既没有另。么多破绽,

也断不致如此直截了当——要真的是武功,那得要是极高明的上乘功夫,可是,若

是一流武功,又怎会空门大开?

习玫红开声了:“如果它是人,就算是一流高手,我那一刀,还有那一剑,怎

么杀它不死?”

“对!”白可儿补充道,“还有公子的暗器!”

大家不觉都有点脸色发白。

自从大家一同退敌、并肩作战之后,三人都敌汽同仇,彼此间都亲切起来。

陈日月还抱着希望:“如果它真的是僵尸,为何能在大白天出来?”

“这儿是疑神峰嘛。”习玫红审慎地道,“在这地方,什么没见过!”

“这儿还是猛鬼庙。”白可儿附和道,“猛鬼庙盛产什么,大可顾名思义!”

“何况,它看样子像活尸,多于像鬼;”习玫红倒颇有创见,“鬼还说是晚上

才出来活动,僵尸可有白天限制外出的法规?我倒没听说过。”

“如果独木桥有僵尸,那么,”陈日月思前想后。惴惴不安,“猛鬼庙里会有

什么!”

白可儿咕咕浓哦地加了一句:“那么,我们还进去做什么?既已逢着了僵尸迎

宾,再来一个群鬼大会不成!?”

说着,自己竟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充满困扰地问:“听说,孙老板的后娘,

就叫做……白……”

习玫红替她接下去:“白孤晶。”

白可儿还是很有点苦恼:“而她已逝世的亲娘,叫……叫什么来着?”

习玫红倒挺熟捻:“‘雪花刀’招月欢。”

白可儿没听清楚,又似心不在焉:“嗯?雪花膏?”

“雪花刀!”习玫红没好气,“雪花飘飞片片刀:雪花刀。”

“哦。”白可儿还是有点神不守舍,“白月欢。”

“招月欢!”陈日月用手摸摸白可儿的额角,白可儿一闪身就避过去了:“她

可不姓白。”

他狐疑地问:“你不是也撞邪了吧?”

白可儿呻了他一口,道:“你才撞邪……不过,这儿既然那么邪,我们还到庙

里去干啥?不如……”

陈日月也明白了自可儿的意思,也扬扬眉毛,道:“不如一一一”

大家都望向习玫红。

习玫红颇能意会,指指来时的路:“不如一一”

陈日月拼命点头。

白可儿也乐不可支。

他们都服膺于无情,本来是自己央着要上山来的,总不好现在又要公子走回头

路一但习玫红可不同。

她是女子。

也是“外人”。

她可不怕无情不高兴。

——若有她支持,那就下山有望了!

习玫红看看无情的背影,一副众望所归的样子,正待扬声说话,忽然,她脸色

大变,刷地拔刀,向庙门冲了过去!

白骨精 第二回  红和死

庙很残破。

庙门更加古旧,斑剥脱落,半掩半合。

但庙门贴着两幅画。

画很新。

许多人家的门前都会贴上这两幅画,豪门大户尤然。

两幅画画着两个人。

不,两位神抵。

他们本来是两个人,两位名将,由于赤胆忠心,百战百胜,义盖云天,勇冠三

军,万夫莫敌,所以终于给人们奉为神明,只要把他们的画像贴在门扉上,那就神

鬼不近,妖邪辟易。

他们就是秦叔宝与尉迟恭。

据说,李世民得成大任,登大位,不得已要先行诛杀他的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

事后虽然为九五之尊,万国臣伏,但心底时常不宁,常见冤魂相缠,以致寝寐不安,

得要尉迟恭、秦叔宝在卧室把守,才能安睡。

可是尉迟恭和秦叔宝贵为大将,各有家室,也不能日夜相伴。李世民无奈,只

好着人将尉迟敬德和秦叔宝的模样绘于纸上,贴在门上,以镇妖邪。

说也奇怪,他们俩的画像一上了门,妖魂散消,李世民就得以安枕尤忧、酣睡

无扰了。

所以,尉迟敬德和秦叔主,不只是唐朝开国名将,还是后世的镇守家宅庙堂的

门神了。

大家敬爱这两位将军,多把他们的画像,贴在门上。

赖以拒妖。

仗以辟邪。

可是,庙门前贴的,却不是他们两位!

庙门前确有两幅画:两个人。

不。

应该是:一个美女。

一副骷髅。

——这是什么门神门这算是哪门子的门神!

美人很妖丽,在!日黄的画纸中,以及残阳的映照下,一种人骨的娇烧几乎立

即消融了大家的腾腾杀气。

那美人美得令人有点眼熟。

像梦里见过?

还是似依稀昔日曾遇?

一时分不清楚。

但美人的对面,是骷髅。

一具白骨。

奇的是,这白骨人人见了,也有点熟捻:人人的长相面貌,都有差异。

但支撑着整个r身的骨骼,都一样。

人死之后,皮r腐蚀,剩下在黄土中的,也不过是白骨一副。

眼前就是这样:最美丽的女子。

还有一副白骨。

看去好像很突兀。

但细品却又和谐。

美丽和死。

红粉与骷髅。

——谁说这不是一体两面?

习玫红拔刀掠近庙门,指着门画,刀尖微微颤抖着,看来,她不只是怕,而且

生气:“啊,什么意思!?”

众人这才发现:画里的女子,居然有点像她!

门里传来一阵诡异低迷的声音。

那是窃笑声?细语声?还是娥着牙在啃啮着棺材的声音?

声音非常诡怪——就像闷在一口淤泥封着的瓮里发出来似的。

习玫红再也沉不住气,一刀砍开了门,加上一脚,叱道:“装什么神,弄什么

鬼!本小姐要你即刻现形!出来!”

她这下可是连人带刀,长空掠起,一脚蹋门,攻了进去。

无情想要喝止,已来不及。

习玫红这样,实在有点冲动。

她冲动是有理由的:人冲动通常都是因为愤怒和骇怕。

——那庙门画像,的确很像她。

一个艳的,媚的,娇烧全在欲开时的她。

画中人可能不比习玫红更美,但一定比她更妖烧。

可是画像的对面是骷髅。

一副白森森的骨头。

如果画像里的是习玫红,她面对的,就是白骨。

也就是死。

这也难怪习玫红愤怒了:这两幅画,是明着挑她。

所以习玫红挺刀就闯了进去。

——也许,她更真实,迫切地感觉不是生气,而是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她更立意要面对,且矢志要马上,立即去面对!

无情喊了一声:“慢着!”

聂青也叫了出声:“等等——”

可是习玫红没有慢下来。

她更加没有等。

她刚刚还准备说要走,跟白可儿和陈日月还拟找无情商议往回走,忽然,因为

看见门上的画,一切都改变了。

她拔刀。

飞身越过庙前的香炉。

还有残破的石阶。

踢开了庙门,闯了进去。

无情,聂青欲拦不及,两人对望了一眼:她是不是有点急躁得过了分?

可是,这时已不能想。也不能管那么多了!

无情催动轮椅,聂青紧蹑而上。

他们都不想要习玫红落单。

他们都是一道上的人。

何况她是一个女子!

聂青腾升而上,如一只青幅。

他看见习玫红己闯了进去。

庙门立即咐呀合上。

里面立即传出打斗声。

还有叱喝声。

一一一习玫红遇敌!

她遇险了!

他心里一紧,已飞越过庙门的铜鼎大炉,比无情还快了一步。

至少,快了一些些。

但他立即发觉:庙门的阶梯很陡,也很斜,既残破,又剥落。

无情若是用轮椅转动辗上来,要辗上这石阶,只怕大是不便。

他决定要暂缓一缓,先行协助他上了石阶再说!

所以他飞掠的身子,微微一沉。

这一沉,他趁势俯身往下一抄手,想要托住无情的肩膊,借力把他推上石阶。

可是,他这一俯瞰才发现,无情之所以比他略迟,不是他行动上不便,或因反

应慢了一些,而是无情在经过那口大香炉之际,做了一件事:他贴近铜鼎香炉,上

身挨近,一扬手,像撒豆撒粉似的,往香炉里撒了一把“东西”。

这些“东西”自他指问打了进去,离开指缝的一瞬间,都闪了一闪,亮了一亮。

然后香炉咕嗜嗜了几声,整个香炉似一只大赡蛛似的,蠕动了几下,才静了下

来。

无情在出手的时候,正好,那是聂青飞身掠过,腹部向着香炉顶之际。

无情一撤出了手上的事物,身子立即一屈,双手往下一托,也不知他扳住或按

下了什么机关,呼的一声,整个轮椅便离了地,斜飞上石阶,竟比聂青还早一步到

了庙门。

所以,聂青那一抄手,也捞了一把空。

也就是说:无情不让他扶,也已上了石阶,并且先行“解决”了香炉里聂青所

忽略的事物。

——这残障的人,竟傲慢得不让人相扶!

白骨精 第三回  开场黑

聂青冷哼了一声。

无情的木轮,已“砰”地撞在庙门上。

门给撞开。

无情已闯了进去。

那两扇门又迅速合上。

聂青再不迟疑,就在门关上的刹那,他也已闪了进去。

眼前一黑。

黑。

—团黑。

里面一团黑。

整座庙,都一片漆黑。

聂青没想到一照面孔会那么黑。

一开场就是黑。

他神凝八方,气聚一元,小心提防,全面戒备。

他一入庙,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移位!

他一闪身,已移开了原来的位子。

理由非常简单:如果庙里有敌人埋伏,在这漆黑一片里,谁也难以辨认敌踪,

但最好下手的地方,便是门口。

因为人都是从这儿闯进来的。

所以聂青马上离开了门口。

他一错步,打横迈了六尺,又一长身,往前掠了八尺,再横跨三步,其间他凭

敏锐的感觉,避开了四至五件不知是桌是椅还是柱的事物。他双袖鼓起,气守丹田,

听聆动静。

一有动静,他就出手。下手。

可是,没有动静。

完全没有动静。

没有动。

一切都静。

甚至连呼吸声也没有。

他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可是,无情的呼吸声呢?

——怎么他也像一人庙门,就如泥牛人海,消失。消融在黑暗中了呢?

难道,这片黑是腐蚀性的?

在这一片幽暗里,聂青担心的是三件事:一,敌人在哪里?

二,敌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三,无情和习玫红去了哪里?

——莫不是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在黑暗里屏息以待,静待敌人露出破绽?

还是:一进门已为敌人所制,现在只有自己孤军作战!?

看不见。

看不到。

黑。

到处是。

到底是。

——黑暗,无处不在。

无所不是。

聂青己开始渗出冷汗。

汗流泱背。

第一次,他不但与未知的敌人为敌,而且,还与整个黑暗为敌。

空气里,散播着霉。腐的味道。

他连敌人的气味也嗅不着。

如果勉强说能闻得着的——那只有腐尸和腐鬼的味儿。

聂青却不敢妄动。

他不能动。

他在等。

屏息苦候。

敌人只要一动,他就下手。

他已忍无可忍:他要攻破这一团黑。

他也等完再等:他只等一点微明:一次机会!

终于,有了声响。

大概就在聂青左前方八尺二寸之遥,微微一响。

“啪”。

声音很轻。

很低。

恐怕,这要比一只小鼠啃破一颗花生壳的声音还低微吧?

但聂青已然行动。

几乎在声音响起时,他已掠到了发声所在地。

那声音几乎在响起之际,已经寂灭。这一次声响后,只怕就不会再有声息了。

可是,几乎就在响起的同一时间,聂青已出了手。

抓住了“它”。

尽管周遭是那未黑。

那么顽固的黑。

黑得好像是固体。

他仍是一出手,就中:抓住了它。

它冷。硬,有奇特的感觉。

——但不管“它”是什么,他都决不让“它”溜掉。

可是就在这刹那之间,出现了一道光芒。

这光亮不寻常。

刀光。

这一道刀光不寻常。

快而厉。

这一刀向聂青迎头研来!

看到刀光时,刀已到。

聂青已来不及避。

刀光灿然,刀气森森,也使他睁不开眼。

但他一出手,就抓了出去。

他用的是右手。

一出手,手就发绿。

他左手是摸住了那件“事物”。

——那“东西”又冷又硬,又似有一股奇特、神奇的力量。

——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旦给他抓住了,没弄清楚,他就决不会轻易放手。

这一刀他既已来不及闪躲,他就只有一爪抓了出去。

他在这刹那间已认准刀势。

——刀口既然是这样劈来,那敌手便一定是那样握着刀,他一手便抓向对方的

死处!

就算是对方这一刀把他劈为两爿,他也一样要在对手胸膛抓出个大窟窿来!

他这一抓,对方非得收刀不可,否则,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个大血d,——我死,

你也活不了!

这是聂青的打法。

——你死我活,最好;要不然,玉石俱焚又何妨!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也收不了势。

收不了刀。

也收不了招。

因为,在对方闻声出刀之际,好像也在后头吃了一股力量,送了一送,便收势

不住似的,这一刀砍下来,已是全力以赴,没有余力后退或撤招。

看来,这大黑暗中电光火石的一击,两人只得两败俱伤。

白骨精 第四回  电光火石

就在这时,一缕火光,骤然亮起飞s如电,掠过二人之间。

一人叱了一声:“住手。”

光乍亮,刀和爪都凝在空间。一把边嵌硝石燃料的暗器,就钉在二人之间的柱

上。

在全然一片黑漆里,突然点火的人,其实很危险。

敌暗我明。

陡然亮火,形同将自己置身于奇险之中。

但那人一点火,火离手,火石即成了暗器!

火光映晃,爆出花火,嗤嗤作响。

火光把一刀一爪僵在半空的人影,投映墙上。

人已僵住,招式已忘,但墙上的人影仿佛仍在交手,一来一往。

火光青白,掷出火石的人的脸色更白。

他是无情。

火光及时照亮。

聂青看到向他一刀当头祈落的人是习玫红。

习玫红也看清楚:自己几乎一刀研杀的是聂青。

然而,聂青的手不知怎的,暴长了二尺有余,离自己胸脯,只有寸半!

纵然,她能一刀把鬼王研成两半,但聂青的“杀青手”亦必劈在她胸脯上。

现在,因为有光,所以两人的攻势,都凝在那儿,都没有攻杀出去。

有光是因为无情。

他及时打出火硝燃片。

因为有光,两人才不致有悲惨下场。

一一一在这全然黝黯里,这一点亮,这一点光,这一点白,竟如斯重要,重要

得足以定生论死。

习玫红讶然道:“是你?”

聂青也愕然道:“是你?”

无情轻叱:“还不收手!”

习玫红收刀。

聂青收招。

两人仿佛都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

聂青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要知道,在墨黑中陡然亮火,若非友乃敌,只怕无情已活不过刚才那一刻。

无情道:“我认得你们。”

聂青斜脱无情按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你的眼能在黑里视物?”

无情摇头。

“我跟你们一样。”他说,“但我看不见你们,却认得你们。”

习玫红听得偏了头。

她偏了头去瞄无情鼓起的袖子,表情是茫然。

她也香汗淋漓——刚才一人庙那番格斗,看来决不好惹。

“你……看不见我们?”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但却……认得我们?”

“不错,”无情道:“你们很好认。聂兄的眼睛是绿色的,愈是黑暗,愈是明

显。习姑娘刚在交手,刀未完全人鞘,刀光裹在衫袖子里,约略映出了一片红。”

他补充道:“我们一人庙里,骤然全黑,定然不能习惯,但只要先闭上眼睛一

会儿,再定睛视物,就能在黑里看出点轮廓了。毕竟,闭上眼睛还是要比外边黑些。”

“人通常都是要经历绝对的黑暗,才能辨别微明。”他一面说着,一面留意庙

里的情形,“所以,就发现那一声响后,那一点白色的红光和那一对绿芒,迅速交

,我只好亮出火捻子来了。”

幸好他亮了光。

着了火。

“要不然,只怕……”习玫红居然先说了,且嘿嘿嘿地道,“有人得要血溅当

堂。”

她口里的“有人”,当然不是说她自己。

聂青双目又是绿光一长。

无情马上问道:“你刚才一进庙门,不是发现敌踪了吗?”

习玫红眼里又掩上了惧色,“是的。”

聂青也问:“交上手了吧?”

习玫红眼里骇意更深:“是的。”

无情追问:“是什么样的敌人?”

“敌人……”习玫红有点近乎喃喃自语,神色间有点惊惶的,“我遇上的敌人

不是人。”

“哦!?”

聂青,无情这回可都完全不解了。

习玫红忿忿地道:“我一走近庙门,就发觉里边有影子闪晃,于是一脚喘门,

闯了进去。”

这点聂青和无情都看见了。目睹了。

迄今,他们都还真有点怨责习玫红贸然出袭,乱了他们的阵脚。

无情真为习玫红提心吊胆,尤胜于为他自己和剑憧。

毕竟,那可是未来弟妇啊!

聂青青着眼睛问:“你进来之后,不是跟人交手吗?”

习玫红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不错,是动起手来。可却不是人。”

聂青。无情面面相觑。

“那是一副白骨。”习玫红说,“我一进门,就看到一副白骨。”

原本,这猛鬼庙里边有白骨,也不算稀奇。

不过习玫红说下去的却更无稽。

“可是那白骨会动,”她说,“它还向我扑了过来。”

“什……么!?”无情和聂青只觉匪夷所思。

越是看到这样不敢置信的表情,习玫红愈党委屈,嘟着咀儿道:“它向我扑来,

我就挥刀向它祈去,它居然可以招架……”

聂青将信将疑:“你可看清楚了?跟你对打的,是一副骨骼!?”

习玫红咂着咀儿说:“我可没青光眼!我的眼睛比你们加起来都大,还会看错

不成!那的确是一副白骨!”

她加重了语气:“是一只白骨精!”

无情看她又要翻脸了,连忙间:“你说他招架……它可是用什么去挡你的刀?”

习玫红说:“它用手。”

无情狐疑地道:“手?”

习玫红比手势说:“是手……就用它那两只白骨胳臂。”

然后她气已巴他说:“它不仅挡,还能反击,反攻我要害!”

聂青和无情又互望了一眼。

“它用的可是招式”

“它可会武功?”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问。

白骨精 第五回  迎面刀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可是,那的确是一副白骨,”习玫红委屈他说,“连我

都差点不是它对手的白骨精。”

“我相信你,”无情缓缓地道,“因为我们来到疑神峰,本来就是为了要调查

这些千奇百怪的事而来的;而且,我们在绮梦客栈,已听到了而且遇上了大多无法

解释的事儿了。眼前的事,已令我们不得不信。”

习玫红听了,就没那么气了,忽然沉默起来,看着那支还在乍乍发光的火捻子。

“只不过,如果你愿意让大家的步调跟得上你一些,”

无情道,“也许,我们就可以来得及先揭开香炉盖子,看看里边匿藏的是啥东

西了。”

“我也信你。”

这次是聂青说的。

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是鬼王。”

“一个真正的鬼王,没理由不信世上有鬼的。”他说,“一个好鬼王,他自己

就是最大的恶鬼。”

这是聂青的“鬼王论”。

习玫红忽然问道:“你这种又可当暗器,又可以照明的东西,叫什么名字?”

无情听出她的语音有点悠忽忽的,答:“电光火石。”

习玫红道:“是你自己发明的?”

“发明的是诸葛先生。”无情道,“我加以改良。”

习玫红又问:“像这样子的暗器,你有几只?”

“六只。”无情道,“因为知道要上山抓鬼,所以特别多带了。”

“当然六只显然不够用。”无情补充,“还有十二只,分别在白么儿、陈阿三

身上。”

习玫红仿佛这才放了心:“它快点完了,是不?”

这时,火石上的磷硝,己快燃尽了。

无情,聂青、习玫红三人迅快地游目,打量了一下庙里的情形,都不禁有点不

寒而栗:庙内,两排竖立了很多尊神像,还有百数十位罗汉。

尊者大约体积借于常人,在殿前更跪着四五十座为民间百姓所仰仪,崇敬的神

佛,面目栩栩如生,脸上都呈恐惧。

畏怖之色,身带枷锁。刑具,齐匍伏向大殿神龛中心,跪拜叩首。

大殿中心的半空,吊着一口神龛,坛内奉着一位神抵,摇摇晃晃。硕大无朋,

但面目罩着一张大红布,大家都看不清楚。

堂前,还整整排了两列的棺木。

另外,在下面的紫檀判官大桌后,坐着一个阴影,罩着灰袍,就是纹风未动,

其阴森之气,已袭人而来。

众人触目自是心惊。

但并不算意外。

因为,他们一早已听孙绮梦和张切切说过,猛鬼庙内,确有如此场面。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无情感觉到:习玫红温香的气息。她悄悄

地向他肩腰挨过来。

此际,他们都有同样的冲动:挑开红布、灰袍,看一看到底是何方妖物?还是

哪路神抵?有没有切切、绔梦她们所说的那么唬人,那么惊怖!

就在此时,火舌一长,然后,熄了。

庙里恢复一片黑暗。

庙里有一大群匍伏忏悔、跪拜求饶的神抵,还有两具“不知是什么东西”,以

及,还有三个人:无情。

聂青。

习玫红。

这次眼前一黑之时,大家可都完全有了防范和戒备。

他们三个人迅速走在一起。

所谓三人“走”在一起,其实是习玫红和聂青,就在火捻一熄之际,已迅快地

左右围拢向无情。

无情在核心。

他虽然残废,但在三人之中,依然是龙头,是领袖,也是重心。

聂青很冷酷。

习玫红很骄做。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瞧不起无情。

也不敢瞧不起这个有残缺的人。

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需要壮胆,或是为了温馨,习玫红偷偷伸出了手。

她要伸手去握住无情的手。

可是就在她指尖沾着了无情手指的刹那:无情缩了手。

一一一无情地缩了手。

习玫红的手指,一直就僵在那里,像一只死了的手,在黑暗里。

就在这时,火光又亮了。

第二度火光。

火,这次就在无情手里。

他燃着了火捻子。

庙里又重新有了火光。

亮光。

“你身上的火器可真多。”

这是火光亮起后的第一句话,是聂青对无情说的,也不知是调侃,还是赞誉,

或是讽嘲,抑或是嫉妒。称羡。

“你身上的毒味很浓,”无情淡淡地回了他一句,“兵刃暗器味更重。”

聂青的脸又青了。

眼更绿了。

他看那些诡怪神像的眼色,就像僵尸遇着了人。

至少,是僵尸闻着了人味儿。

但在火光重燃后,无情视线第一眼就落在聂青的手上。

他手里拿了一件东西。

无情还没有问,聂青就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习玫红也向这事物注目。

他只好先行说明:“刚才,还没有亮光的时候,这儿‘啪’的一响,我立即抢

了过来,就抓住了这件玩意儿。

可是,习姑娘的刀也就到了。“

习玫红点点头:“我也是听到这一响。我原跟那白骨精打了几个回合,忽然,

整副白骨就不见了。然后是门给震开,有人冲了进来。我一时不知敌友,只知那副

白骨就在眼前消失,就一直留意声响,一有动静,立刻下手,结果一一”

聂青苦笑道:“结果是给我迎面一刀。”

习玫红没好气他说:“你的鬼爪子也不饶人。”

无情解围道:“习姑娘可不止给过你当头一斩。”

习姑娘咀里可不饶人:“你的头壳可也硬朗得很。”

幸好火焰晃动,不然,无情这次红了脸,难免让人发现。

他清了清喉咙道:“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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