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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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青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问:“也就是说,从酒罐子里浮现的人,是舌根紫蓝色,脸部溃烂,毒启在额,且有蛆虫蠕动,而他眼白呈灰黑色,眼珠反而是白色的?”

“全中。”罗白乃更正道:“但眼珠是r色的,像涂了层牛奶。”

聂青与无情对望一眼。

“除非是练过‘容光焕法’这等魔功的商人,不然的话……”“就是着了‘唐门’的‘眼中钉’之淬毒暗器!”

“他的舌根是紫蓝色的。”

“听说这是朱杀家的特征一一也是唯一可以辨认他的方法。

两人很快的就达成了一致的看法。

其他的人听了,也大致从他们的话里整理出一些头绪:

那在酒罐子里的人可能是朱杀家。

他中了毒,负了伤。

——伤他和毒他的人可能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更震讶的是罗白乃:“你们怎会知道他就是朱杀家?”

聂青沉住气问,“你认识朱杀家?”

罗白乃摇头:“不认识。”

聂青追击,“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朱杀家?”

罗白乃答,“他自己说的。”

的确是他自己说的。

那自酒罐里冒出来的烂脸人,一指戳死了詹迈牛。

一一詹迈牛虽然只是个场务小吏,但在金宝乡一带也孔武有力,颇负盛名,外号人称“连根拔起”一一、听说他醉后拔树,的确能把树连根拔起,但不饮酒的时候就似乎没有这个神力。

——不过,他拔的只是棵刚移植过去不久的小树,这点,只有三五人知晓,大家都知道他有心表演,也不好让他下不了台。

至于他得要在喝了酒之后才有这等”神功”,也许是因为没醉的时候,他也真不好意思顺神骗鬼的搞这一套掩眼手法之故吧!这样说来,他仿佛也有一点”良知”:

却不料他现在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已给在酒罐里暮然冒出来的“怪人”一指戳死!

罗白乃此惊非同小可,马上备战。

但在酒罐子里的人却无意要打。

他上冒出来,就在剧烈喘息,戳死了后迈牛后,就更辛苦。

他的唇不往翻动,张大了嘴巴,蓝紫色的吊钟更为之一杨一抑——他好像已不能用鼻子呼吸。

他的脸好像正在熔解,至少,烂的地方一直在质烂,额上的毒瘤好像是蛆虫的大本营,那白色一截截恬不知耻的身子在蠕涌,罗白乃看了就一阵呕心。

他想吐。

却忽听那正在腐朽中的”怪人”艰辛的说:“快……

快!”

──快什么?

“快上山西疑神峰……通知吴铁翼……我朱杀家……”一一什么!?吴铁翼!?那不是朝廷要打的“大老虎”吗!?

一一朱杀家!?那不是一直在保护吴铁翼的大杀手吗!?

这人居然是朱杀家!?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这儿干什么?是他不小心愉喝酒掉进酒缸里去了?还是他在这里改行跟叶利阴酿酒营私?

他为何奄奄一息?怎么搞得个烂头溃面?

这一阵震讶与迷惑,使罗白乃忘了呕吐,只剩下了好奇与惶惑。

“你是朱……朱杀家!”

那人似艰辛极了,全身都在抖哆着,并用手出力的紧握住他自己的咽喉,发出一种格格的可怕声响来。

“通知一一、朱刚……朱大人……我朱杀………有负重托……我不能护吴铁翼……上疑神峰了。。。。。。”罗白乃听他这样说,更无置疑。

“吴铁翼……会上疑神峰么?”

这话一同,罗白乃几乎就此丢了性命。

猿猴月 第四回 夜夜磨刀的女人

“怎么了?”

听罗白乃这样说,虽然明知他不会有什么事(至少,他仍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但大家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盖因朱杀家这人的武功非同小可,而且,有关他的神秘传说委实大多大多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行踪诡秘,喜怒无常的人,但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差点送了命!”罗白乃犹有余悸的道,“我只闻到六股酒气袭来,罡风扑脸,不禁闭了闭眼——才那么一刹间。

他的手本来是掐在他自己咽喉上的,却已抓在我脖子上。”

无情叹息道:“你是不该闭眼的。”

罗白乃说:“可是我──”无情截道,“说下去。”

他也不是很严厉,但这么一说,罗白乃就不敢再辩驳下去了,只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果然。那儿有三点青紫色的痕印,状若木纹,陷入甚深,“他差些儿就要了我的命。”

聂青看了看,颔首对无情道:“是朱杀家的‘鬼神指’。”

无情也点了点头,眼里优虑之色更深了。

在那一刹问,罗白乃也原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只觉呼吸困难,天昏地暗,金星乱冒,其中一两只金星,还化作了毗目肌齿的大猩猩,向他张口就噬。

但他并没有死。

掐住他咽喉的朱杀家,却在全身发颤,而且抖哆之剧烈,要比罗臼乃目睹詹迈牛醉后出尽牛力拔树时还要为甚,而且,他的眼睛更为浓浊,呼吸已急促得像一排闷声的湿水鞭炮。

“我本来该杀了你……”罗白乃庆幸听到“本来”两个字,但他的颈给人捏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杀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别说一件事,这时候的罗白乃,一百件事也会答允不误。

但他却答应不出来。

他发不出声音。

他也不能点头。

他的脖子不能动。

幸好朱杀家也“当”他己答应了。

“你去山西,从老豆坑直登疑神峰,那儿有处绣梦谷,谷里有间绮梦客栈……截住吴大人……跟他说……我朱杀家有负重任……遭受唐化暗算……一定要告诉他……客栈里的宝藏不可以结破烂王夺去……他要杀人夺宝,是罪魁祸首…一定要会合王飞,只有‘飞月’能制唐化……叫‘太平门,的人念在‘东南王’帮他们……重振声威的份上……助吴大人过关……重重有赏……你替我转告此事,朱励也一定会结你……好处……”罗白乃一面听,一面点头。

听到后来,头点愈频。

他的脖子己可以动了。

原因很简单:

他的头既然可以动了,也就是说,朱杀家扼住他的咽喉力量渐小。

力量愈小,表明了朱杀家已是强弩之未。说到愈后来。

罗白乃愈是怕朱杀家会杀他,他的头点得愈起劲,朱杀家手上的力道愈是减弱。

罗白乃怕他反悔,点头不迭,为的是要表白:自己一定会替他办成所托的事。

他怕朱杀家果然改变主意,手上一用力──下就不堪设想了!

朱杀家最后狂吼着抛下了一句话:

“你去‘绮梦客栈’,会合王飞,保住铁翼,记得要找一个夜夜磨刀霍霍的女人,她才是──”说到这里他就死了。

幸好他死了。

死得及时。

不然,死的便是罗白乃了。

“死了!?”

听的人也都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是的。那奇毒攻心,朱杀家终无法熬得住,他终于飞身跃人酒缸里,”罗白乃犹有余悸、更有疑惧的记叙,“轰的半声,酒缸就爆炸了,整缸的酒,都变成血红色,淌了一地,好可怕哦……”无情听着,皱起了眉,那好看的笑意已不复见。

聂青沉吟道:“他如果是着了‘破烂王’唐化的暗算,中了他的。眼中钉’,那就既无破法,也元治法,只有先将自身x道封闭,浸在未配成的酒缸里,暂时把毒力镇往——

但也是能保住一时不死。”

老鱼道:“听来,是唐化与朱杀家闹内哄了。”

小余道:“‘蜀中唐门’虽与吴铁冥这大老虎是共谋,但彼此之间,尔虞我诈,且怨多于恩;朱杀家是‘东南王’朱励父子的近卫,朱家的人在这时候派出高手相助吴铁翼,也居心叵测。他们两股人马互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一刀憧白可儿道:“这样看来,吴铁翼是真的会取道上疑神峰来了。”

四童一向配合元间,白可几先表了态,其他三憧也不用着。何梵道:如此推论,这‘绮梦客栈’确是本来吴铁翼带同朱杀家,跟唐化及王飞会合之处。”

阴阳白骨剑陈日月的兴趣倒在另一个要点上:“重要的是,吴铁翼那批不义之财,看来纵不是在‘绮梦客栈’里,也在疑神峰上。”

阴山铁剑叶告道:“最好吴铁翼、唐化。王飞、朱杀家全在互斗,斗死一个少一个,省事多了。”

聂青问:“你来疑神峰便只是为了要通知吴铁翼:朱杀家死于唐化之手?”

“是。”罗白乃回答有两个:“不是。”

聂青脸上一青:“到底是也不是?”

“既是,”罗白乃还是这样回答:“也不是。”

“怎地又是又不是?”聂青脸色已青得发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来疑伸峰是要通知吴铁翼这件事一一“我答应过朱杀家,答应过的话总要守诺。”罗白乃理直气壮的道,“但我来‘绮梦客栈’便决不是只为了这件事一一我只答应通风报讯,并没应承会帮他。吴铁翼是个大恶霸、大坏蛋,朝廷正要打大老虎,我也要抓他!”

老鱼却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他,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罗白乃也直认不讳:“对呀。如果是我这着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天下第一捕快’了!哇哈,那我可威风了……看我那师父还敢小觑我不!”

他一脸异想天开的样子。

无情忽尔道:“除了‘天下第一捕快’之外,‘朝天大将军’。‘武林十八煞之首’。‘江湖散发双绝峰’等绰号也是你自己取的了?”

他不问案情,却问这个,人人都有点愕然。

罗白乃难得也有点赫然:“嘻嘻。”

无情道:“你几时成为大将军了?”

罗白乃充满自我期许的道:“那是迟早的事。”

无情道,“武林十八煞?谁是其他十七煞呀?”

罗白乃期艾了半晌,道:“还没凑够,只是一时兴起,随便起了个数字。不过,其中一煞是我师父班是之一一他是敬陪未座。”

“对了,”无情似刚想起来似的,“你每次说话时候,所用的数目,或数字后的量伺,都有点问题:什么‘一回人’、“一件恶霸’、‘六股酒味’。‘轰的半声’,都下大对板——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白乃有点尴尬的道:“我……我跟小石头逃亡的时候,受过了伤……”一一受伤又怎么会使他数字混乱。量词混淆呢?

但罗白乃这样说了,无情也没就这点追问下去。(这段前因后果,请见“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系列)

他倒是问:“江湖散发双绝峰……第一‘峰’是‘捕神’刘独峰吗?第二峰……那大概就是你罢?”

罗白乃连忙澄清:“不,我是第一峰,刘捕神殿后。”

无情倒是一怔,隧后淡淡笑道:“你比我想像中更自大。”

罗白乃笑嘻嘻。

无情忽然正式提问:“你是几时才来到‘绮梦客栈’的?”

罗白乃也正式的回答:“前天傍晚。”

无情正色的问:“那你找到那夜夜磨刀的女人没有?”

“没有。”罗白乃也正色的答:“我只找到一个夜夜磨牙的女人。”

猿猴月 第五回 磨刀霍霍的l女

是的,夜夜磨牙的女子。

罗白乃是昨天人暮之际,才千辛万苦的爬上了疑神峰,千山万水的来到了这里。

他原已跟其师班是之有约,一齐来”老豆坑”这一带办这宗大案,打一只大老虎,好好干一番事业。

他总比他师父先到。

他远远看到破破烂烂的“绮梦客栈”,先是大失所望:

一路上他都以为绮梦,绮梦,必然甚为绮丽,如梦似幻;没想到却是这样一间看来既不够遮风也不太挡雨的破旧客栈。

他死一步。活一步的到了客栈门口,那时,荒山冷月。

照得他心也有点慌惶,背后好像有什么事物一闪而过似的,他霍然返身,却只见将盈的皓月,有几抹暗影浮动,他忙三步并作一步,急急要去推开那扇客栈的门。

虽然才刚人暮,客栈的门却是闭掩着的,青白布的酒旗迎风猎猎飘飞,不知是豺狼还是野猿,惨昧数声,似远似近。

罗白乃只觉心头发毛,毛发寒,寒从脚败升,头皮也发了麻,于是步履愈急。

说实在的,他这个人,除了天下怕、地不怕之外,确是什么东西都怕。

他只想快些儿入屋。

——且不管那是什么屋子。

他本来想急急的去敲门,可是手举了起来,却敲不下去。

因为他听到让他牙为之酸的声响。

那是磨刀的声音。

他寻声望去,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在地上蹲着的人。

这是个女人。

──个女人,半夜三更的,蹲在这荒岭寒山的野店前,在于什么?

罗白乃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却令他的心忽地一跳,“哗”地要叫,幸给他自己及时捂住了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

磨刀罢了,女人而已。

何以他会那么惊?

为何他竟那么奇?

——是什么让他那么惊奇?

月尚未全圆。不过,在荒山野地,仍分外清明,特别的亮。

夜凉如水。

“绮梦客栈”的门前,真有一桶水。

水桶边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头发好长。

好黑。

而且很卷,很蓬松,仔一蓬黑色瀑布,不过,却似激流从狭隘的河谷,奔流到了断崖,但崖口面积突然扩大,宽且阔,它就从湍流这然分散或宽阔的薄瀑,倒泻下来。骤然看去,像一蓬大耻毛多于像一瀑乌发。

她在磨刀。

旁有白骨。

——那是一副骷髅骨骼,就摆在她身伴。

她是以刀磨在骷髅腿骨上,霍霍有声,耳为之刺,牙为之酸。

先映入罗白乃眼帘的,除了那一蓬ym般的卷卷曲曲的乌发之外,就是她那一身子的白!

雪也似的白。

苍白而柔美的肌肤。

她的手很细长,从手背到手腕至手臂;嘟皓皓的白,苍白如刀,苍寒如月。

罗白乃看到她的时候;是侧身的:所以使他最难忘的是她的大腿。

她的小腿细而白,大胭柔美而白,一切都白得那么匀,跟黑夜和黑发形成了怵目的对比:

先映入眼里的是白雪雪的臂和腿,然后转为心里的冲击:

难道这女于是没有穿衣服的!?

对。

这半夜披发磨刀的女子,竟是全l的:通身上下,决无寸缕。

他甚至可以看到他笋型的r恻。

一一这女于居然是没有穿衣服的发现,只伯要比发现一个女子在荒山之夜里在一副白骨上磨刀更令他震惊。

不知怎的,他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样貌。

所以他悄悄的走近去。

走前去。

他经过一半掩的窗子,正蹑手蹑足走到门前,门边便是那磨刀霍霍的女子。

她仍以侧面背向着他,他仿佛瞥见她背上隐约有些图形,而她那蓬黑发就像要掩藏着她嗣体上那妖艳的纹身。

纹身若隐若现,像冷月上的阴影。

罗白乃已愈迫愈近,眼看使可以看个清楚——他正准备骤然大喝一声,把那女子吓得五魄去了三魂半,那一定是件很要命很好玩的事了。

他正拟“呜哗”大叫一声。

那凹着的女子这尔停止了磨刀。

手还压着刀面。

刀还压在白骨上。

她仿佛也发觉有人迫近。

她似乎也正准备回过头来。

他们眼看就要面对面,看个清楚。

就在这时,这然,门“吱呀”霍地打了开来!

一人娇叱一声:

“何方妖孽,装鬼弄神,杀!”

罗白乃一转身,就惊了一个艳:

不是人。

而是枪。

枪也艳。

一一枪尖很利、很尖!

──枪锋很亮、很闪!

──枪花很美、枪穗很红!

惊是罗白乃这刹间的状况。

艳是这一枪和使这一枪的人!

这一枪自幽暗的门内劈面刺来!

这一枪很突然。

这时候,罗白乃的心思,全放注在那蹲在门边磨刀的那女子身上。

这一枪突如其来。

如果不是刺出那一枪之前半瞬,那门“伊呀——”作响的话,罗乃白一定已埋在黄土红叶里当萝卜去了。

声一响,他就及时省觉。

他本来正蹑足蹑手,潜近l女之后,而今,乍地遇袭,心中一慌,一步倒退,脚已踩人木桶里。

木桶有水。

半桶水。

他情急生智,顿时飞起一脚。

脚一起,木橘飞出,桶里的水也洒泼出来。

月色一映,水珠如晶石一般,妖艳而美,洒向来人!

木桶挡过一枪!

出手的人以为水是暗器,连忙挥枪自守。

本来要一起出击。狙袭的人,也纷纷在叱喝声中,退回店里。

只在这一刹瞬间,本来蹲在地上磨刀的女人,已然不见。

只剩下一些水渍。

她始终未回过身来。

猿猴月 第四章 情人眼里出僵尸

第一回 半桶水

第二回 荒山之夜

第三回 月光光,心慌慌

第四回 椅梦

第五回 倚梦

后记:突变就突变

猿猴月 第一回 半桶水

只听里面的人仍叱问。“你是谁!?干嘛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罗白乃看看门边,那女人已消失。

看看门内:有个很漂亮的女人,正拄着枪,向他叱骂。

他指着门前的水渍,还有剩下半桶的水,只分辨道:

“这里……那女人……”又指着门内衣衫给水珠溅湿了几处的女人,苦着脸道,“你这女人……”话未说完,发现里面还有几个女人,正各自抄家伙汹汹的冲出来,看样子非要祈他一二十刀、戳他十六八剑不能甘心似的。

──怎么这荒山野栈,会有这么多的女人!?

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反应”。

不过,里边也有一个男人,是个硕大的汉子,怄楼着背。手上拿了把大石锤,望之生畏。

人都冲了出来。

包围了他。

月光下,这些女人大部长得不错(至少,在这一点上,这客栈的名字还是名副其实),但都不及第一个一照面就戳他一枪的好看,不过都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盯死,死钉着他。

眼看就要动手。

罗白乃一时道不分明,急中生智,挥舞褡裢为武器,大叫道:“慢着——吴铁翼!”

“吴铁翼”三字一出,这些人全都怔住了,隔一会,还是原先的女人问:

“你到底是谁?”

问的时候,明晃晃的枪尖还是指着他。

其实,他也只是冒险一试:

既然听说吴铁翼要来这儿与他的人手会合,那么,至少。这野店里,必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不管如何,是敌是友,先行叫破再说。

这下果然生效。

“我叫罗喝问!”

他马上扎马沉腰,前三后七,大马金刀,手拿字诀,天王托塔,严阵以待。更重要的是,他在情急中已解开了肩上的褡裢,左右张开,双手各持包袱,护住头,胸几处要害,直着嗓子喝问道:“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今天才初到贵栈,未成入内,已成死敌——就算不是贵宾,也无须如比待客吧?——却是为何!?”

他见一旁的木桶底部已给戳穿了一个大d,水正泅扫的漏泄出来,情知这些“女流之辈”不但十分妖异,也非同小可。不到他不心里畏怖,是以摆出架式,望能先抵慑往场面再说。

这些女子才不理他,只待一声令下,即行将打将杀。

那沉默的驼子还根本不待命令、已扛着大锤大步向他走近。

一一糟了、糟了……

早知就不要来这种鬼地方!

忽然,只听那美丽得很高贵。漂亮得很大姐的绰枪女子喊道:“等一等。”

她看着罗白乃。

其中一个好看但不漂亮的年轻女子跺足道:“梦姐,一定是这鬼鬼祟祟的小色鬼闹的鬼,我们且把他宰了再说!”

──什么!?

“我大名鼎鼎的罗喝问用得着鬼鬼祟祟!?”罗白乃唬地吼了回去,然后跟绩梦又转了个软得麻绵绵的日气,“梦姐。

就只有你讲理,你要明察整断呀!天啊,天妒我才啊。小人作怪啊──”“不。”跟眼她几个姐妹正要动手,那举止高贵得像公主嫔妃一般优雅的女子一扬手,制止了噪动:“你的褡裢是从哪里来的?”

一一褡裢?

……………还以为她是看上了我英俊衡洒。仪表出众……原来!

──原来是贪图我财物。

唉。

“这是人送的。”

“是个出家人!?”

罗白乃心里想:莫非她认得这褡裢?

“是啊。”罗白乃好奇心又油然而生:“你怎么知道的?”

这褡裢无甚稀奇,又旧又老,还有点破,罗白乃心里纳闷对方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女人细眉巧目。唇很薄,一仅都显示她的清贵啤俗,决非这荒山野地或一般乡镇的村女气质可比,但就这样随便叱问,一向喜欢搞和的罗白乃也不敢一一据实端正作答。

但罗白乃问的,就不见得这位“梦姐”会回答了。

“是谁送给你的?”

“三姑。”罗白乃想到“三姑”和他的关系,有点忍俊不住:“三姑大师。”

其实,“三姑”原号“三枯”,是石烂海枯、油尽灯枯、人走心枯之谓,但罗白乃一向戏谚,将她改法号为“三姑”,是为讽刺她“见人跌跤而不抉,见恶人当道而不除,见人不悟而不点化,’的“姑念”、“姑息”,“姑妄”之意,外加他见“三姑大师”模样清美,称之为“姑”远比“枯”贴切,故尔故意蹑她易名改号,不意传开了;江湖上便多以“三姑’称之了。

——洛阳温晚也有个管家婆叫陈三姑的,为了这一点就恨绝了三姑大师,心里也讨厌罗白乃。

(有关罗白乃与三姑大师的故事,详见“说英雄”系列“朝天一g”等篇。)

他答的是“三姑”,但“姑”、“枯”音近。”梦姐”闰之,戒备才舒松了些:

“你认识三枯大师?”那女子仍绰着枪,但在月下,她是腾下了冷俏的艳。清艳的冷,已没刚才那样的腾腾杀气了“再说一次,你的名字?”

罗白乃凯凯的道:“罗……罗喝问。”说时雄赳赳的把胸膛一挺,有耀武扬威——至少有意思要显示实力,挽回刚才狼狈惶体上了脸出了面的颜面。

女子也没什么,只脸色更冷了,一冷,就俏,一悄,便煞,一煞更靓。一靓,美死了,看得罗白乃心中一疼,一时竟张大了口,忘了语言。

“是不是那个叫罗什么奶的……?”

其中一个大块头得像一柄大斧头的女人,在旁提省道:

“他既有三枯大师所赠的褡裢,我看就是他。”

“罗什么奶的……”这一句,无疑对罗白乃听来,很有“侮辱”的意思,于是他抗声道:“我真名是罗白乃!”

“吓?”那显然是当家的女子没听清楚:“…什么奶哇?”

“罗!白!乃!”罗白乃很感脸上无光,争持也撑红了脸道:“是‘笑做江湖倚天屠龙书剑侠客碧血大龙s雕英雄’罗──白──乃──是也!”

他正锤钳有力一字一字的说,“罗──是天罗地网、罗通扫北的罗,白是红尘白雪、白山黑水──”“是了,知道了,我听说过,你是那个跟王小石逃过亡的小家伙——”话未说完,那“梦姐”已不耐烦的接道:

“罗当然是‘神剑’罗匠党的罗,白定然是白吃白穿白搭、黑狗偷食白狗当灾的白,奶自然就是奶妈奶娘去你乃乃的。

回去吃奶的奶。”

罗自乃一时为之怔住,好久才哺呐叱出几旬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话:

“哗……这么没教养……没文化……没想到……好眉好貌的!竟说出这等话,真……有失斯文……有辱斯文也……

人不可貌相也!”

他最耿耿的还是要靠王小石出名,不然仿佛江湖上就没人记得他似的。

那“梦姐”也不理他满脸的表情,以及满眼的感情还有满脸的失望之情,只不耐烦的叱问:

“你既跟三枯大师是相识的,为何又屡次装鬼扮神的搅扰我们!?”她一连串的问:“你跟吴铁翼又有什么关系!?

你和王飞是不是一路的!?你是不是五裂神君派来刺探情报的?独孤一味的行踪你可知晓!”

一时间,罗北乃也没把问题一一弄清楚,更不知答哪一项是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猿猴月 第二回 荒山之夜

月影飞快,时暗时明,像给一只巨大的猿猴攫在手里,在苍穹云海对忽浮忽沉,乍隐乍现。

野狼在不远处曝叫。

飞云时而笼罩冷月,月光又时破云而出,以致这客栈前的种种处境,是一明一黯,一光一黑,诡橘恐怖,神秘莫测,又难分正邪,难辨是菲。这确是个荒山之夜。

甚至让人有这样一种错觉。

是月在啤,狼在凄厉和鸣。

这是个荒山之野。

——除了野狼呜咽之外,这山里远处,好像还有什么亘古以前的巨兽在幽幽的、隐隐的吼了一两声,但又似有似无,听不仔细。

——除了孤清的大半轮月亮在发放幽光之外,这山头迄地,好仔也有什么磷火似的东西,正在闪烁乍亮,但戌即又灭。

罗白乃的灵思也一闪而现,再闪即逝一一一根据朱杀家的透露,吴铁翼和玉飞会在此地会合。

一一既然以前,吴铁翼必曾来过此地,与这客栈里的人,也一定是认识的,是以,她们一听刚才他叫出“吴铁翼”三个字,都先后住了手。

──问题是,她们跟吴铁翼是敌是友?刚才在门口磨刀的女人又是谁?朱杀家为何叫自己来这里得要先找到这个妖异的女子?这客店里的女人,似都曾遭受很大的困扰,极大的s扰,以致她们相当惊恐。十分惶惑,才会以为自己是来滋事的人,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该说实话(来抓吴铁翼的)还是敷衍几句(若表明来意,可是客栈里的人一定会盘问他,还定必不惜一战),或是说假话讹骗混过去再说(例如随便说是路过的,或假装自己是慕“绮梦客栈”有绝色女子而来的,甚或就说自己是吴铁翼的人,特别前来帮他的)。

看来,至少吴铁翼跟眼前的女于是老相讽的分上,认是吴铁翼同伙,大概会安全多了,“赢面”也大些了。

他一时还真不敢说出三枯羹大师后来的情形,以免再触怒这些荒山野店的女子,也不想让她们失望难过。

但问题总是要回答的。

“我是‘朝天大将军’、‘武林十六煞之首脑’(这次少了一煞,数字多少,通常都是由原创者随缘即兴而增减的),‘江湖散发一孤峰’(同理稍减,如上)、‘天下第一捕快’(当然是第一,这数字错不得;改不得)公雳州金宝乡味螺镇神猜罗白乃……………”他大大声的说;不知怎的)叫向惯说假话的他这次居然没有说谎(外号不算),后来想来,也不是他幸运,更不是他及时明断,当然不是他老实之故,而是他看到漂亮的,自己心仪的女子,很难说谎,就连说句大话也说得狗都嗅得出来,五岁小童亦能分辨:“我是来缉捕吴铁翼的!”

他话一出,众皆一惊。

连月色也黯了一黯。

那一刻间,罗白乃真的不知生死,不知对错,更有点痛恨自己:为啥要说真话!

——就算他在此时讲骗话,谁也无法拆穿他,他又何必那么老实,自找麻烦!

却听“梦姐”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罗白乃情知自己已押上宝了,这时候也没退路了,只有索性豁了出去,脸上七勇八敢(心里其实十五、十六)的大声道:

“真的!”

“梦姐”始终有点疑惑:“那么,刚才你又在门外……?”

罗白乃见那贵气美女的枪尖已开始不向着他了,他嘴里可更响亮了:

“我才刚来,就看到员栈大门前有人蹲着磨刀,我正要上前察看,你们使开门一枪刺过来了──”那女人一双媚丝细目意迷迷的眯眼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因为──”罗白乃也觉缺乏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只好双手轮流拍拍自己的胸膛(尽管他的胸膛也不怎么长r):

“就凭我一一”他本来想说的大意是:“就凭我罗白乃一言九鼎有诺必然震天下名动八表……什么的,说什么当然负责到底”等话,却没料“梦姐”一见他双手往胸膛拢,也清晰的看到他手上拿的东西,再凶幽一叹,道。

“好,你既然手上有这对褡裢,就是三桔大师的朋友……………我就相信你吧。”

罗白乃一时不知如何分辨,心忖:反正,人人都是只知王小石。只为二姑大师而瞧得起我,那就是瞧不起人嘛一一却见“梦姐”挟住了枪杆,间:“你是怎么知晓吴铁翼要来这里的?——如果你真的是来抓他的,那也好,我们总算又添增一个援手了。要不然,吴铁翼加上王飞又有朱杀家且有唐化,我们还真应付不来呢!”

罗白乃正要回答,忽听远处又传来那鬼哭神号的曝声,不禁试探的问:“那是猪叫?”

一个女人回答:“不是。”

罗白乃又问,“那是狗吠?”

另一个女人答:“也不是。”

罗白乃问:“想必是狼嚎了?”

还有一个大号的女人答:“更不是。”

罗白乃“那顶多是猿猴吧?总不会是羊眸哮哗叫,牛眸吟眸叫吧!”

剩下一个小号的女子答:“都不是。”

罗白乃不服:“那是什么?总不会是人叫吧!总不成月亮也会叫吧!”

“对了,是人,”这次到那暗影里的驼子嘶声症道:“是人,是死了的人在叫。”

“咕咕”罗白乃生硬的笑道,“你说笑,真好笑一一死了的人也会笑!”

心中却在发毛。

“他是说真的。”“梦姐”又幽幽一叹,道:“是僵尸在笑,僵尸对着月亮在叫。”

“什……”罗白乃只觉一阵晕眩,他天不怕地不怕,之外其他都怕,特别是怕鬼,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什么不好闹,却闹鬼!“……么!”

他顿时脸青口唇白。

他这样的脸色也有好处。

“梦姐”马上(请)他进客栈里去坐。

——这样总比再待一会恐怕要她们“扶”。“背”。“抬”他进内的好。

好多了。

猿猴月 第三回 月光光,心慌慌

好多了。

——进入了“绮梦客栈”后的罗白乃,也有这样的感触。

早知道这儿闹鬼,他就不来了。

——就算是打锣敲鼓吹唢呐八人抬大轿十二人掌辔大舆,他也决不会来的。

他最怕的就是鬼。

他本来是不信有鬼的,但在小的时候,大人见他胡闹,总是拿鬼来吓唬他,一时也能镇压住他的顽皮。

待年纪稍长了些之后。他又不信有鬼了,还敢为了讨好村里一个美丽小女孩的欢心.他跟他的第一个情敌双方打赌到乱葬岗过一个晚上,看谁没种。

结果,他对手孬种,不敢去;他是去了,自个儿去,睡到半夜,有人推他起来,他惺忪翻了翻身,让“它”钻出来,然后才省觉,是地底里有“东西”多出来,猛睁开了眼.就看到地底里伸出了一只手。

他愣住了。

吓傻了。

然后。又在土里伸出了一个脑袋。

那脑袋伸了出来,脖子以下还埋在上里,本来是背向他的,忽地转了过来,然后,跟他一笑:

后来怎的,罗白乃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物”的眼好红,舌头很长,一笑,舌头就掉下来了,像一条鳗鱼,断落在地上还会蠕动,那乖乖的好家伙还要去捡,结果,连眼珠都掉落到地上去了。

这以后?提都不用提了。

罗白乃已脚底加油脚尖装弹簧,飞也似的没命也似的、溜了。

难道是梦。

结果,他也是“没种”过上一夜。

也不知他是不是跟鬼有缘,以致日后他时常见鬼,见个不停。

有次在乡野行脚,遇上了只鬼,披着蓬毛,脚不沾地,口里还衔了个哇哇大哭的婴孩。

——后来,才听得师父分析,这可能是个轻功极高的“拐子佬”,专门偷盗人家的小孩!

有次半夜到野地草丛里大解,解了一半,只觉下边凉嗖嗖的,好像有个风口,他往下一望,却见一张大口,两只比海碗还大的赤色巨目。他大吃非同小可之一惊,那“怪物”吱呀一声,便在草丛里一窜二跳的就不见了。

迄今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大概不是吃屎狗。便是吃屎鬼!

有时候,他也不是遇上鬼,而是遇上比见鬼还奇的事。

他有一次到了“一山石”一带办事,在一处野店里跟一个师弟两个师妹正在说得大花乱坠,口沫横飞之际,仰脖子灌了碗水,放下了碗,再要说下去的时候,却发现同座的人一个也不见。自己人在家乡“火炭亭”的一处地府阴公庙里跪拜着,事情发生得那么奇。那么诡橘,偏生是他也记得自己曾来过这座庙这样跪拜过,而跟师弟妹高谈阔论也明明是刚刚的事呀——以致他一时也弄浑了:究竟是哪一件事发生在先,哪一事发生于后,那一桩事儿是正在发生着?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他遇上的还真不少。

有次他在跟王小石逃亡的过程中,在一个叫“水天围”的道观里过宿,到了半夜,烛火明晃,有三五个道骨仙风的长者来跟他聊天,罗白乃本就健谈,能言善道,于是对方殷勤劝菜下酒。他也谈个不亦乐乎。忽听三姑大师唤他,跟他说,“你在跟谁说话?…罗白乃四周一看,人。都不见了。

──刚才明明还围在这里的!

如果是梦,怎么地上真有酒菜,还有筷子杯碗数副。

三枯听了,只微微笑着一指。

她指墙。

墙破旧。

墙上有几幅旧画,画中有几个人,有男有女,恰是刚才曾跟罗白乃言笑甚晏的老者。

只不过。这些幅像里的人。有的死了三四年,有的已死了两三百年!

那一次,罗白乃心底里认为:

是三姑大师及时出现救了他。

——因为他们正谈到羽化登仙极乐无穷的话题,那几位“仙人”刚好已有意要带他去“走一趟”呢!

还有一回,他遇上同门师弟“虎尾g”孙看前,孙看前一直在笑,嘴巴愈来愈大,舌头愈来愈长,也愈来愈红,眼看红得要溢出血水来了,他们俩谈了老半天,谈了许多他们“鸳鸯蝴蝶派”的大计,眼看要日落了,孙看前这才告辞。

依依不舍,匆匆而去。

晚上,他遇上师父班师和另一个师弟“冲锋枪”余顾后,谈起来方才知道,孙看前在两天前跟“飞斧一族”遭遇战时已然惨死了。

──那么,他遇上的,莫非是……

不堪设想。

──也着实不堪细想。

最好不要去想。

幸好,罗白乃虽然是怕鬼的胆小鬼,但他毕竟有个好处,——对他自己而言,还是个大好处,那就是,“说不想便不相”。

没有思想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正如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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