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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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六抓心挠肝地,一分钟也等不了,赶紧往老苗家来了。

看着刘老六过来,妙妙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她怕干爸又用腥腥的红水泼她!她怕干爸打她!

“跟干爸回去……”

刘老六这话没说完,突然感觉头顶上被阴影遮了一下……

大公鸡从门柱子上飞下来了!

作为榆树沟第一凶鸡,这人就这么靠近它领地哪行?大公鸡用鸡喙叨!用翅膀拍打!爪子紧紧地抓着刘老六的脖子和肩膀,都抓进肉里去了!

一边拍打一边啄,大公鸡还不忘记大声叫。刘老六被它突然袭击得有点懵,挡鸡喙被鸡翅膀狂扇耳光,抓鸡翅膀大公鸡还叨他手!

老苗家的旱厕在院门口,积肥的粪坑也在院门口旁边,上面盖了一层土,平时没什么味道。

刘老六叫大公鸡这么一叨,边抵抗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下子就整个人都坐进老苗家的粪堆里去了!

这粪堆前几天老三刚收拾过,底下可还新鲜着呢!

大公鸡这会儿从刘老六脑袋上下来了,骄傲地叫了两声。那粪坑脏,它才不去呢!

听见鸡叫唤,屋里头的婆媳俩赶冲出来了。定睛一看,一屁股坐进自家粪堆的,这不是刘老六么?

王秀琴赶紧把妙妙抱起来,伸手摩挲她脑袋,怕这孩子吓着了。赵香云伸手把自家大公鸡抱起来,摸了摸它脑袋,暗暗决定等下给这鸡抓一小把高粱米。

干得好!

刘老六都被鸡啄懵了,头发乱七八糟地,脸上贴着两根鸡毛,脖子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他坐在粪坑里,赶紧往起爬,用手撑了两把又沾了一手,恶心得快吐了。

“哟,这不是咱村刘大仙儿吗?你不搁家忽悠人,跑我家门口来干啥来了?你瞅瞅把我家鸡吓得!毛都戗起来了!”赵香云看了看老三刚收拾好的粪堆,“你看看你给我家粪堆给造的,咋这么损呢!”

刘老六好悬没吐血,他叫这鸡连扇带叨,脑瓜子嗡嗡的,这赵老太太张嘴就说他把鸡吓着了?那鸡脖子上毛都竖起来了,哪是害怕?这是还想扑过来叨人!

他整个人坐到粪堆里,这老太太当没看见,还说他破坏她们家粪堆?

王秀琴抱着妙妙,感觉到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她衣服,她问刘老六:“咋的,刘老六,你想干啥?”

“我这不是想这孩子了么……”

“哎哟?不是我说,你老小子拉出来的粑粑咋还往回坐呢?”赵香云抱着大公鸡的手换了个姿势,随时准备往出扔,“你瞅瞅你养那几年把这孩子饿的,我老苗家再穷,小孙子都是胖嘟嘟的!我告诉你刘老六,你要再敢来,别说我把你那点儿破事都给你抖搂出去!信不信我还能去妇联告你虐待儿童!”

赵香云没上过学,可是她上过三年扫盲班啊!扫盲班不光是教认字,妇联的老师还给科普一些最基础的法律常识。

已经是下午了,老苗家在榆树沟村门口的位置,经过的人越来越多。看着这两年越来越能装的“刘大仙”现在一身大粪,大家纷纷出言调侃。

“哟,大仙儿这是咋了,给自个儿驱邪呐?”

“我的妈,这咋这么臭!”

“艾玛这不是刘大仙吗哈哈哈哈哈……”

刘老六脸皮再厚,也没脸在这顶着一身大粪跟赵香云吵架,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赶紧一溜烟往家跑了。

“德行!”赵香云朝着刘老六走的背影啐了一口,喊了一嗓子,“我家粪堆你还没给我拾掇呢!”

刘老六跑得更快了!

“行了,回屋准备吃饭!一会儿人该都回来了,看看松鸡炖好没有。”

松鸡已经炖好了!

这小松鸡正是一年不到的时候,长得肥,肉又嫩。可是说它肥,野生的松鸡肯定不如家养的肥,鸡汤清清亮亮的,上面有油花,却不至于腻着人。

赵香云又加了自家晒的松磨,这一锅出来,不但有肉香味儿,那股子松子的清香味格外明显!家里头好容易吃一顿肉,又是没花钱的,她没像是平时做菜一样加一大堆土豆,想让家里头孙子孙女都解解馋!

“妈,饭也好了,再整个素的不?”

“不整了!”赵香云把一锅松磨炖松鸡盛到大盆里,“今儿放开可劲儿造,好好解个馋!”

除了老三一家,老苗家算是齐了,这一大喷子热气腾腾的松鸡肉摆在桌上,一人面前一碗难得的大米饭。

“今儿这松鸡是老二媳妇领着妙妙一起逮的,这鸡身上鸡大腿最好吃。俩鸡腿一个给老二媳妇,一个给妙妙,”赵香云站着把俩鸡腿夹出来,放到儿媳妇和妙妙的碗里头,“行了,开造吧!”

王秀琴自己可舍不得吃这么个大鸡腿,赶紧夹到儿子碗里头,看着他规规矩矩地吃饭。

妙妙看着婶婶把鸡腿给了小哥哥,她费力地夹起鸡腿,努力地夹起来:“鸡腿给爷爷吃!”

苗老师跟妙妙坐在一起,赶紧拿碗接住:“爷爷不吃,爷爷吃鸡肉,妙妙吃鸡大腿。”

妙妙摇摇头,奶奶刚刚说了,鸡大腿最好吃。她要把鸡大腿给爷爷吃!

“给爷爷吃!”

苗老师把鸡大腿夹到碗里头,老大在一边看着逗她:“妙妙跟大爷说说,为啥要把鸡腿给爷爷吃啊?”

“爷爷领我出来了,”妙妙认真地一板一眼地看着爷爷,好像要一直看着他吃完鸡腿似的,“爷爷吃鸡腿。”

还在刘老六家的时候,她觉得酱拌豆腐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她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是要被关在屋子里头不能出门的。

她也没有用热水洗过脚,也没有早上会把衣服焐热了才给她穿上的婶婶,没有会给她扒地瓜皮的奶奶,没有会陪她玩让她抱的狗子。

苗老师一把年纪了,也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他小小咬一口:“真香!”

妙妙高兴了。

她什么也没有,这个鸡腿是奶奶给她的,她才能拿来给爷爷。

老大媳妇看着也眼圈发红,她给妙妙夹了一块鸡肉:“妙妙多吃点!咱长得胖乎乎的多好看啊!”

看着小孩开始吃肉,她又跟王秀琴说道:“我昨天晚上收拾了几件丹丹的旧衣服出来,一会儿你上我那屋拿去。”

吃完饭,王秀琴跟着大嫂去收拾衣服,丹丹也小大人似的领着妙妙玩。

她昨天就看见妹妹了,不过,二婶儿直接把妹妹领回去了,她还没来得及跟妹妹说话呢。

“我有一个熊娃娃,还有一个小狗,”她把自己的娃娃摆出来给妙妙看,“都给你玩!”

她已经是大人了,明年开学就要上初中了,娃娃给妹妹玩!

“可惜我没有芭比娃娃,那个现在可流行了,还可以给娃娃做裙子,白纱裙,特别好看!”

妙妙摸着姐姐给她的熊娃娃,熊娃娃好软乎呀,她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小姐姐,好奇地问她:“裙子是什么呀,白纱裙是什么呀?”

老大媳妇先前娘家条件不错,听她名字吴莉就听得出来,比两个妯娌都时髦些。她这会儿把丹丹小时候外婆给买的裙子找出来了,给妙妙看。

“妙妙看呀,这个就是小裙子,好不好看?等明年天气暖和了给你穿!”

小裙子好好看啊!

妙妙被王秀琴拉了过去,把小裙子在她身上比划着,妙妙小心翼翼地摸着丝绒的小裙子,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小裙子摸坏了。

吴莉叹口气:“别说,丹丹小时候还真有个白纱裙,不过刮得不行了,叫我改了个枕头套。”

“这两件就很好看了!还一点儿没坏呢,”王秀琴本来还准备跟大嫂要,没想到吴莉主动给她拿了这么多衣裳,“这老些,够妙妙穿两三年了。”

吴莉心里头本来就有点歉疚,按说她是当大嫂的,老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驰驰那孩子又得看着,妙妙本来应该由她带。

“弟妹,其实本来妙妙是应该我带,但是咱家这样实在是忙不过来……咱家还那老些饥荒,我这班肯定还得继续上……”

“大嫂,你不用说这些,我稀罕着这孩子呢,”这事儿王秀琴压根也没往心里头去,“这话咱谁也不提了。”

俩人继续收拾衣服,丹丹看着妹妹珍惜地摸着自己已经有些破烂的熊娃娃,心里头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同桌就有个有白纱裙的芭比娃娃,她去借来给妹妹玩!

第6章

李福蓉足足在娘家住了三宿,自觉摆够了谱,这才回家来了。

她走在前头,老三跟在后面抱着孩子,一进院子就看见妙妙在院子里头玩,大公鸡狗子似的跟着她,一步都不带落下的。

李福蓉看着来气,她嫁进来小俩月的时候这鸡还叨她呢!

“老叔老婶儿。”

王秀琴教过妙妙怎么叫人。在东北,家里头最小的那个通常用老字称呼,老苗家的老闺女,妙妙就要叫老姑。大伯叫大爷,大伯母叫大娘。

“嗯。”

老三话少,用鼻子嗯了嗯当听着了。他对这个小丫头没啥太大感觉,话少的人一般都倔,也很少自来熟,相处长了才有感情。

“妙妙这衣服挺好看啊,”李福蓉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头却不太舒服,这次她回娘家她哥哥嫂子又提了让她侄女过来借住的事情,还说不行就给生活费,可叫她老没面子了,“是你大娘给的吗?”

妙妙用力点头:“丹丹姐还给我小熊玩!还给我小裙子,但是现在不能穿……”

小裙子特别好看!婶婶说了,再过几个月天气就暖和了,到时候她的头发也长起来了,漂漂亮亮地穿裙子!

“嗯嗯嗯嗯,好看。”

李福蓉这时候哪有兴趣跟这小孩儿说孩子话啊,她嗯嗯地敷衍了几句,叫老三把儿子抱回去,自己进了屋找赵香云说话去了。

“妈,我回来了。”

“嗯嗯。”

赵香云哪有兴趣跟这个儿媳妇寒暄啊,要不是冲着孙子,李福蓉多回家待几天她还少生点儿气!

李福蓉当没看出来赵香云敷衍似的,眉开眼笑地:“我妈可真是想我了,我一回去就说我瘦了,养孩子辛苦了,给我整了一堆油炸糕吃……哎呀,我可有日子没吃着这玩意了。”

油炸糕,就是糯米粉包了红豆馅的油炸糕点,老苗家穷,可不舍得下那么多油炸着吃,顶多冬天做几盖帘豆包在外面冻着,做饭的时候用斧头劈下来几个蒸着吃了。

“是啊,可不瘦了咋的,”赵香云瞅着儿媳妇手上都胖出几个小坑了,也懒得戳穿她,“你刚走那天下午,你大嫂上山就捡了个松鸡,那家伙肥的,得有八斤重!炖得全是油啊,太香了!”

“我寻思着给你也补补,连土豆子都没放,那小肥鸡足足吃了两天。谁知道你倒好,第三天吃没了,你可算回来了。”

松鸡?八斤重?

连八斤重的小公鸡都很少能吃着,更别提野生的松鸡了!

一瞬间,李福蓉觉得今天早上才吃了的油炸糕在胃里头鼓胀胀的油腻死了。油炸糕那再好吃,也不过就是糯米粉加红豆馅,还能有肉好吃?

赵香云正趁着上午阳光好在屋里头做针线活儿呢,她这会儿眼睛花了,穿针不好穿,半天穿不进去。本来有点烦躁,抬头一看李福蓉的苦瓜脸,心里头舒坦了。

“行了,搁我这屋待着干啥,回去看孩子去吧。”

李福蓉气呼呼地走了,妙妙正好蹦蹦跶跶地走进来。

老苗家院子大,现在又有大公鸡看门,放任她随便前后院窜来窜去,妙妙觉得快乐极了!

之前刘老六一直关着她,现在好容易放出来了,她像是匹小马驹一样,停不下来地到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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