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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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说,四人到了塔顶。

刘长风朝云清道长看了眼,颇有深意地笑,便对本风和正喜道:“两位登山,可观建康气象,这天地造化,或会有灵悟。”

正喜笑着道:“天师是想借天上的风雨,泄露天机。你老看看净土山和三清山,水患已经解了。”

“我得看看现在的时辰。”刘长风却似并未对刚才净土山上的落雷所轰出的地缝吸水太感兴趣,手拿着五斗星阵盘,对正的方位却是玄武湖。

“咱们有话说在前,不才若是在云清道长跟前讲道,乃是班门弄斧……不过,以吾之陋愚之相法,观云清道长之相,道长最近当有番俗世之扰。哈哈……”刘长风转了几次方位,定好坐向,抬眼看着本风和正喜道:“不乱说了,两位人中之龙请看玄武湖上,大小两块天降之石,乃是童子对佛问道,你们两个,可否给不才说下,那石童,为何不问老庄,却问菩萨?”

“天师错了,正喜听人说,那是童子拜佛……照我看,那童子该问天才对,所谓天情不随人情,哈哈,天上的乌云要散了,你这断凶问吉的宝贝该易主了。”

本风接口道:“易主,江山皇朝易主,人情如土天不语……画栏玉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哈哈哈哈,天若有情天亦老,长风送客咸阳道。没想到,本风老弟已然看穿了在下的这点把戏。”刘长风把手中的五斗星阵盘递到本风手里,“这家什,放在我手里也是百无用,装装门面而已,既然咱们已文赌在先,今天就借花献佛——此物,本来是从云清道长手里赢来的……”

刘长风这才道出韩擒虎出面跟本风喝酒闲聊,介绍了刘长风出来认识,然后看似随意赌的玄机。韩擒虎已然接到独孤皇后的宫令,务将净土山上的老老少少带到长安。刘长风的岳丈曾为宫中办置丝茶,与宫中的各色人物颇有交情。这差使当然非刘长风莫属。

他的老岳丈是南朝荥阳人氏,跟南朝的几位在宫中掌事的都有生意上的来往。刘长风近水楼台,又喜好结交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朋友,经常南南北北地打理生意,算得上是左右逢源南北广通的方人物。

韩擒虎五百精骑入皇城先拿了陈叔宝,这里外皆通的运作,乃是刘长风的精心设计。

长于谋而厚于人,是刘长风处处吃得开的社交法宝。韩擒虎接了独孤皇后的宫令,跟刘长风颇费了番脑筋,才跟本风搞了这么个润物细无声的亲密接触。

时间虽短,彼此互信的友谊已经有了。

其实,本风跟春山老爹、云清道长商量迁移的事,也没怎么避人。三四百口子,拖儿带女的,没有行伍经验,怎么保密也没用。反正贺若弼也派了万精兵护押皇宫里的妃嫔宫女回长安,两家干脆就大路朝天各走边。

这其中,有个玄机不能明言。天音的身份。

天音隋适外孙的身份,天音自己不知道,本风也不知道天音乃是杨丽华与云清道长的亲生骨r。云清道长异常隐忍,没事人样——他要让天音无忧无虑再长几年,时机成熟了,再细说原委。

有天音这样的身份随在迁移的人群中,已经有所感悟的杨坚当然不会放任虎狼之师胡作非为。

刘长风跟本风把事儿摊开了,便调集了所统领的军卒,从陆路跟着净土山不便长久行路的老老少少所雇请的几艘商船,沿江东行。本风叫大信大义也赶着马车和三十几个健壮青年推着载了各家各户箱笼的独轮车随船而行。

行了几天,船到了江都,刚巧碰上了贺若弼手下的几位左将军所护押的皇室族人正在下船。

正是入夜时分,江边的村户袅袅炊烟升起。

背井离乡的人在这种氛围里,会忍不住泪眼婆挲。刘长风跟船上的几位散骑将军比较熟悉,到了船上嘻嘻哈哈了番,便起下了个在江边村户宿夜的命令,让兵卒只在村外巡狩。

陈贞、陈婉两位公主见到了宫里的妃嫔和相熟的宫女,抱在起,痛痛快快地大哭了场。悲恸过后,便象农家女样,烧水做饭。

本风也下厨做了几个农家菜,原想跟羿璇和天琴两位师姐起围坐,看看仙子师姐吃饭时的优雅举止,还没坐下,刘长风就神神秘秘地来了。

刘长风叫本风去江都城边的个丝竹之家听曲儿。

看刘长风那神气,当不是听曲儿那么简单。

走在路上,刘长风告诉了本风个坏消息:建康城虽免了天灾,却遭了人祸,独狐氏唯恐隋军将领玩物丧志纵欲酗酒,着令宇文饬将南朝皇家园林里的结绮阁望仙楼都砸了,开善寺,玄武湖等上古建筑,城中河岸两边的歌伎楼馆也都夷成了平地。平民百姓死者不计其数。

“独狐氏简直算不上个女人,我都怀疑杨坚这可怜皇帝天天搂着这么个女人,是怎么熬到天亮的。”本风皱了下眉头。

“皇家也有难念的经。本风老弟,老哥已是五十知天命的年龄了,驰骋中原霸业中兴那是老杨家的事,我真正所好,就是测天地之理,以近天机。人活世,无非草木秋,当皇帝也罢,犁田小农也罢,乃天地无仁同等视之的刍狗,识得天道才是活人的根本。”刘长风此话是肺腑之言。

“甚合吾意。”正喜突然蹦出来,手那着那柄断剑,手拿了块铜钱石。

“你小子,我和本风是去办机密大事,你跟来作甚。”刘长风跟正喜才几天接触,却好象已经熟得要互换内…裤了。

正喜用手指捻了捻高擎着的那块铜钱石,“你那机密,与我发现的天机,个天上个地下,你要是藏私,那这莫大的天机,我只跟本风老弟参祥了。”

“什么天机,拿来我看看。”刘长风伸手探,将铜钱石拿在手里。

看之下,刘长风两眼直了,“我的天,我找了半辈子没找到,本风……这老天就是不公,正喜这小子竟然找到了定星石,快,把五斗星阵盘拿出来。”

块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圆石。刘长风接过本风递给他的五斗星阵盘,把那石头放上去,五斗星阵盘竟放出了星夜般神秘的星脉。

星脉,如同人体横横纵纵的经脉样,东北域的星盘,竟有了微光闪映的几条脉线。

天机,在不其然间,应在块铜钱般大小的石头上。

五斗星阵盘微亮闪烁中,先是映出了北斗七星,接着是南斗六星,再依次是东斗三星,西斗四星,中斗五星。

东西南北中,竟是与天体星位对应。

最奇的是,定星石还有四个若隐若现的古体字:半壁江山。

再仔细看,五斗星阵盘里还有条日月线。不过,只有北斗七星的脉线略有微光,其他四斗星位和脉线没有任何感应。

本风如遭电击般,感觉身上的那把护心锁,好似结冰凝霜,透骨的寒气,迫得他忍不住疼呼了声。

正喜发现本风的异样,刚欲伸手,却被刘长风止住了。刘长风拉着正喜闪到了边。

本风盘腿打坐。忍着寒气,以定星石上所显现的那道脉线,以左手中指指向了东方的角宿星。此时,天际的角宿星闪烁。

由佛入道,星映心所。本风尚未通脉的小宇宙已经隐隐约约有微亮之光了——从炉灶筑基的暗星期晋入了半暗星期。

体内渐热,本风习练内经术经年未得的“意冲三关”,出现了意通周天之象。“尾闾”、“夹脊”、“玉枕”三个关窍,竟有旋动之感。

本风的心念对周天之窍的这种以意而旋的异动感应地越发得清晰,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百脉皆有感应。

通常,般的道门弟子所修练的周天循环,只是双手y阳经脉的循环旋冲而已。意感百脉,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上乘修练。如果师父在自己身边,还可以将这些不解之处让师父通释。

现下,只好出静。

本风更不知道,自己这星映心所的道法,有何渊源,究竟是怎么个二三四循序渐进的章程。

第十七章 李代桃僵

先去听曲儿。

我本将心向纯洁的本风也知道长风天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只是赏芳识艳,烟花四月的扬州城,亭台楼榭,画舫桥影的,随便在嫩枝吐绿的杨柳岸转,说不定就会有落帕遗伞的风情逗弄。

本风现在的身穿戴,都是春山老爹在建康城的旺铺里花大价钱做的。若不是本风仍是十四五岁的样貌,不是战乱兵荒,若与正喜、大智起,执扇的执扇,提酒的提酒,在街上这么走,倒也有些魏晋风度的洒脱倜傥。

再说,十四五岁,依着古人早成的当时年月,娶妻生子亦不能算是骇怪之举。

——刘长风的弦歌雅意,当算不上拐带纯洁少年。

“城里不去,却要翻山越岭的去江边村户。”正喜不知刘长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悄声对本风道:“我觉得刘老道居心不良,你得有称心的防身之物,我这断剑,就割爱奉送了。”

本风哈哈笑,接到手里,轻描淡写地c到了背囊里,“你这大礼收了,我该回你个啥礼呢。”他知道正喜盯上了五斗星阵盘,故意王顾左右,“等到了天莱山,却那猴子d里,咱找几块上好的乌铁,造把上好的给你,名士配名剑,这断剑吗,就当是种曾经的苍海桑田的念想。”

断剑,在本风的心里,实贴实地成了抹除不了的念想了。柄断剑,让本风热血喷涌击杀了个二流道门的强人,下子跟春山老爹,正喜,大智三弟兄有了过命的交情……当然还有……念恋清溪玉影的怅惘。

捏了捏叠放在背囊里的玉带,本风合计着明天到江都城里买点上好的料子,让天香给做个大点的,把蛇身节杖,师父的牧鞭,药包药草等物事,分门别类的装好,用起来可以顺手方便些。

正喜没等到本风的下文,只好直抒胸臆:“本风老弟,你也知道,咱们……那个,在三清山上,吃了桃子,就是贴实的兄弟了,为兄的就好个识人断相,所以呢,有个不情之请……”

刘长风接口了,“你小子好大的胃口,那东西是你能用得的,那东西跟了我半辈子,你可要知道,那东西,云清道长十年前与独狐信在云梯关的七星泉费了多少时日才挖出来的?神物识其主——不过,你小子也算邪性,竟然看出了玄武湖那童子拜佛的玄机,还真让你给歪打正着地蒙对了天机。”

“哪是蒙的,你没看那童子的两眼吗,盯的是菩萨的大手,你们只知玄而论道,哪知菩萨的大慧,把天机就握在手中……我袁正喜那是正正经经的点睛之手,得了那物,本来就是跟本风老弟起参祥的。”正喜顺着刘长风的话头,终于扯上了正题:“嘿嘿,起参祥参祥……”

本风听了两人唱和的弦歌,把五斗星阵盘拿出来,递给正喜,“费这么大劲,还要叫人搭梯,自家兄弟,喂要藏私不成……不过,这东西说不定真有邪性,凭我现在的道行,实在是拿捏不准……还是要谨慎些。”

刘长风亦对袁正喜正色道:“我看了那定星石了,总觉得美中不足,你看那石盘,是不是还有缺憾?”

若真是天赐神物,就不该有缺撼。本风也是说不出来种什么怪怪的感觉,星盘上“半壁江山”这四个字,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正喜却道:“天机这东西,就是翻两瞪眼,没准儿,我和本风老弟珠联璧合,直接领了半朝的妃嫔,夺了杨坚那老小子的江山,建个天喜之国,应了这星盘石上的半壁江山之说。”

“口无遮拦,你忘了你老哥喂是大隋朝的从六品仓户曹参军事……赶紧去参祥你的天喜之机吧,我和本风还有要事要办。”刘长风亲昵地朝正喜的p股踹了脚,正喜怪叫声,朝着江边上的个土岗去了。

刘长风和本风各骑了匹军马,走了十几里路,进了个村子。此村里的人大都姓程,村子名也就叫成了程家庄。

程家庄前后都有山,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大都以打猎为生,不象是江都城边的村户,经常会听到丝竹之声。

本风心里嘀咕:刘长风是不是要倒腾违禁山货,抑或是赚钱之余,还要跟村里的原住民享受把秦腔类的原生态。

“这份礼物,本风老弟肯定笑纳……来。”刘长风引着本风到了处石屋前,敲了敲门。

门轻轻地开了条缝,位中年村妇举着灯笼看了眼,这才把门全打开了。

中年村妇引着两人进了西边的厢房,轻轻咳了声,朝里间喊道:“四儿,五儿,范掌柜看你们来了。”

“来了,周嫂。”温软的声音。

门帘儿掀,走出了两位娉婷少女。

看到两位姑娘,本风的眼睛下子瞪大了。他有点不敢置信,眨了眨眼,又仔细地打量着两女。

刘长风朝中年村妇挥了挥手。中年村妇退了出去。

“这……老哥……范掌柜,你简直是算比诸葛,你怎么……这太好了!”本风所看到的两女,长得跟陈贞、陈婉两位公主模样。

本风原来的打算就是李代桃僵——借着由南而北的行程,沿路在烟花柳巷找两个风尘女子替了陈贞、陈婉,混蒙着送到长安,让杨坚杨广父子二人,不管谁搂了,做他们的眠睡南朝公主的春梦去吧。

反正,北隋胡人对两位公主是只闻其色,未见其人。估计就连韩擒虎这位破陈功臣,也是东风未顾,难识佳人面。

——刘长风这铁口天师,简直是未雨绸缪的神来之笔。

“四儿,五儿,今天我得跟你们说,花了重金给你们赎身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倜傥公子,你们跟了李公子,以后的日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过,你们两个可记清楚了,以后姐姐叫陈贞,妹妹叫陈婉——不管见到谁,见到你们亲爹亲娘,你们也是陈贞,陈婉。”刘长风跟本风眼神对眼神,知道本风已有雅意,便温和地比亲哥还亲的嘱咐两位山乡丽色。

老天真的太会造化了。

不虚此行。

让两位丽色退到里面以后,刘长风跟本风讲:“这带美去长安的事,看起来凶险,其实,回旋的余地挺大地,咱们刚走了这么段路,就有走南经北的朋友,要我想想办法,能带上几个人进宫——这笔买卖有赚头,正对本风老弟的心事,咱们不妨现在就造个名册,沿途经州过县,就卖卖官绅富豪的面子。”

本风道:“摆弄这些东西,我是十足的外行,只要能把两位公主安顿好了,其他的那些人,就随她们的意,到了天莱山以后,愿意进宫享受荣华富贵的,就由长风老哥安排。愿意跟着我李本风种田扶桑的,老哥就多费费心,找些会唱会跳的,对付过去就完事大吉。”

两位公主的事总算有了完全之策。

刘长风确是精于以假乱真。那位中年村妇原来是后陈皇宫里的宫女,调教得两位山乡丽色举手投足都带着金枝玉叶的气度。

简单吃了点饭,刘长风把四儿五儿扮了男装,让两人跟着回去。等明天启程的时候,就随在两位公主身边,言谈举止地多学着点儿,有个三两月的耳濡目染,基本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长风当然知道,欺君那是要杀头的。从韩擒虎那儿接了烫手的山芋,刘长风就不断地权衡其中的利害。两头都不能得罪,把宝押在哪边都不行,只能精于算计的兵行险着。

就自己手头的那几千老弱病残,光天琴和天香这两位凤阙宫的凤凰就招架不住,更不用说,以天音那天衣无缝的沈皇后的扮相,若是登高呼,不知要引来多少陈朝的旧部,这还没算上云清道长和那个十年前曾剑纵横北周的羿璇。

依着刘长风的测天问地,杨坚若是逐不了李本风,怕是真的只得半壁江山。

……

本风并没有多想。只要沿途跟隋朝的军卒不起什么大的冲突,到了天莱山,有了安居之地,杨坚和他的铁腕女人,就等于是放虎归山了。

回到江边宿夜的村户,本风看到,天音和天香正在屋子里捣鼓什么东西。

听到本风的声音,两人赶紧把东西藏了起来。

“本风师哥,听天琴师姐说,你去听乡野村妇的小曲儿了?”天音板着小脸儿。

“办正经事,没顾上听。”本风看了天香眼。他的腰间还挂着天香的根汉巾。自从那晚上偎在天香的怀里睡了,本风单独对着天香的时候,感觉就有些异样了。

“刘长风那个人不地道。”天音看到天香低着头给本风铺床,用胳膊肘拐了她下:“你不是有话要问吗?”

“我哪有话要问,他现在早不是净土山上,饿得发昏连馒头也吃不上的小本风了。”天香话里有话。

“喂是那个小本风,天香姐……还是我自己铺床吧。”本风心里有话,可不知该怎么天香跟说。

他总不能告诉天香,为了让陈贞、陈婉两位公主高枕无忧地留下,从程家庄带回来两个以假乱真的替代者。

事还没成,得多加小心。不妨就让天香和天音带着些许的困惑,等到了天莱山,再把事儿说开了。

我李本风的心里也得存点儿探情问意的小秘密。

第十八章 莲典

坐在天香早就备好的浴桶里,用木瓢舀了适身的温水,慢慢淋了,闭着眼睛神思漫迷地泡了半柱香的时间,起来,换洗了衣裤,便躺到了床上。

贴身的衣裤也是天香姐给备的,尚有余香。

本风想,什么时候,洗澡的时候,有天香姐玉立在侧,执瓢慢浇,水流盈香,那才是实贴实,滋滋润润的小日子。

“天香姐,小本风心里有你……”本风感由心发地嘟噜了句,便沉入梦乡了。

本风的这句无心的梦呓,却被躲在外间窥听的天音听了去。

天音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寻了天香练剑的土岗奔了上去。站在土岗上,天音冲着飞剑破石的天香招了招手,“天香姐,来,坐会儿,聊聊家常闲话。”

“还不开始c香习剑!”天琴飞身而至,手里端了她的木琴。在凤阙宫时,天琴就是代师传技。每到子夜,睡得正香的天音就会被天琴叫起,于凤阙宫前立三排尺之长的纵香,天音要以手中细如衣针的木剑,穿香而过。

十岁的天音,依着遮星阁独有的《莲典》,s香的木剑已是如臂使指,年多的时间就有了从先前粗如小指的祭天香换成细如柳条的线香的晋境。到了净土山以后,天琴督得更严,在纵香之后,放出旋飞的木莲座。木莲座上有三百三十三道细孔。天音放出的细比衣针的木剑,要穿纵香而过,s入旋动的木莲座中。而且,线香得完好无损。

这是《莲典》中初始的以意指物。睡梦中的本风还不知道,他将要进行的师门以意指物的从基础之练的二三四的章程中的,就是木剑穿香。

《莲典》是遮星阁剑道的中乘修练法门。资质愚钝者,耗生之精力,也未必能过了这针剑穿香的初始之关。

饶是天音天资聪颖,以莲花手印的心法而习,初始之关亦用了三年时间。

“师姐,通融下,我先跟天香姐姐有几句心腹话,很重要的心腹话。师姐给半个时辰,等下说完了,叫本风师哥起习练,好师姐就通融这次。”天音知道天琴向严厉,求恳的语气没有丝地玩笑。

天琴神色肃然地应了。

天音小步跑着到天香身边,摁下了她的驭剑之臂,拉着天香往本风所住的村户屋子里跑。

“天香姐,咱们把给本风师哥织的百宝衣拿出来,趁热打铁。”两人跑到外间,在个木柜里拿出了那件用金陵玄武湖下丝网针藤所织的百宝衣。

“不是说好了到天莱山再给他吗?”天香有些踌躇。

“来,附耳过来。”天音等天香矮了身形,把小嘴儿凑上去,学着本风的声音道:“天香好姐姐,小本风的心里有你……小本风怎能不知好姐姐的心意。”

“啊呀……”天香的脸红了,把手里的百宝衣塞到天音手里,拔腿往门外跑。

天音捂着小嘴儿跑出来,追上了天香,“机不可失,春山老爹早就说过了,我老花家香火得续,乃是本风力所承,如此有义有谋的年少俊才,几辈子也找不来,天幸恩泽,赐我女百香,堪配本风,以为报也。”

“我打你……”天香已是手足无措,伸手抓了密针而缝的百宝衣,推也不是扯也不是。心里却蜜意柔情,暗许了天音的心思灵巧。

“快去吧,会儿天琴师姐该叫了呆头鹅师哥起来练剑了。”天音捂着小嘴儿直笑。

……

本风睡得正甜,耳中突听到透心入肺的传音:“乡野小曲儿听完了,该起来练剑了,清地平基,元炁持修。”

听到此声,本风的心念灵动,便知是天琴师姐所发。

既已入道,这子夜持修是免不了的。

本风掀被起身,感觉身上的件物事滑到了腿上。点灯,拿起来看,是件灰黑的短衣。移到灯上,看到领子的两边,各绣了个香字。

……天香姐来过了。顾不得多想,把短衣套上,又穿了件紧身的黑衣,提了断剑,本风便奔出了屋子。

三处土岗上都有人影。

靠南的处土岗上是天香,棵老树上坐着三阳真人。靠西的土岗上是正喜盘腿而坐。云清道长和羿璇师姐立于旁。最近的靠东的土岗上是天琴师姐和天音。

“已然晚了。”本风心里嘀咕了句。

奔到天琴和天音所立的土岗上,本风执剑以礼:“天琴师姐,天音师妹,本风资质愚钝,又随性散淡,若是比呆头鹅还笨,不防直指多督,本风承受得住。”

本风看到了天音身前的尺之长的线香。

以剑断香这练法,大概其,般的道门都是这样……终于开始习练师门的剑道了。若每夜照此练上三两个月的,等到了天莱山,师父出关,看到的应该是小有进境的本风了。

“本风师弟,你先看看天音师妹习练。等下,咱们起准备你习练的木剑和所用的炉香。”天琴左手动,铮地声琴音,右手放出了个木莲座。天音双手连弹,二十几支如针的木剑纵穿线香而过,分毫不差地钉入了木莲座中。

本风看,嘴张得老大。

我的天,不是劈香,是s香——细如衣针的木剑,柳条般粗细的线香,暗夜中远离百米飞旋着的仅可微辩的木莲座上的细孔。

若不是本风的星映心所的辩微之视,根本就看不出那木莲座上还有曲曲折折的细孔。

当啷,本风手中的断剑掉到了地上。

本风赶紧弯腰捡了起来。

天琴并不理会,以琴音驭使木莲座越飞越快。天音凝神弹剑,将手中的三百三十三根木针剑,悉数放出。

木莲座飞回,天音拿到手里看了看,皱了下眉头,“掉了十根。”

天琴恍无所闻,等天音把木针剑收回,木莲座再度旋飞,天音双指连弹,波木针剑再度放出。

二波放完,掉了十根。三波,掉了九根。

……

轮到本风了。

香换成了小指粗的祭天香,木剑是在土岗上现找的细枣枝。共做了三十根枣枝剑。

本风挥臂s出了十根,三中,香断了,另外七根全飞到了沟里。再s十根,二中。三次的十根,只有中。

赶紧把头低了,跑到沟里,把长长短短的枣枝剑捡了回来。

太汗了……

极度汗颜地练了十次,看到天琴师姐朝自己挥了挥手,本风满脸冒汗地回了屋子。用天香的汗巾擦了把心虚之汗,关了门把门拴c上了。

……

本风心里浩叹:目前的道行,连比自己小那么多年岁的天音也要仰视。登堂入室的先天道门不知道要有多少道难中之难的台阶,每阶,要迈过去的话,都来不得半点的侥幸。

“修道之难,如蚁观天。”躺在床上,本风睡不着了:就算现在奋起直追,怕也是为山九仞,筐土难堆仞。

罢了,成不成交给老天好了,每天的子夜,就当是陪着师姐师妹,营造月下飞剑的倚旎,调弄下慧音琴心……本风所志在桑园,期使四海皆良田……手把农锄看着凝脂玉颜的师姐在田间云步飞剑,其乐无穷也。

……

过了江都以后,刘长风又要了两艘大船,让岸上量步推车的三十几个壮健青年也坐上了。本风也坐了船,大信大义仍骑着马,护了马车队沿着吴王夫差所修的古邗沟运河向北。本风站在船上,虚心加心虚地附合着天音师妹和天琴师姐的扬州烟花四月的笑谈。

要不是木剑s香老是十中二三,本风说不定为讨芳心之喜,吟个“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音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的风花雪月,或者是豪下现代潮人们的怀旧版的“我必须是你近旁的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起”的致橡树。

沿江的郡县治所的官爷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隆而重之地给他们的这几艘船上送各色的织锦,船上所用的日用物事,有的干脆就是黄澄澄的金元宝和白花花的银子。

而且,还不避人,大张旗鼓地。

为了接纳推却不了的孝敬物事,船行不了多远,就得靠岸。本风询问刘长风,刘长风言道:“宫里让送的,本风老弟所说的那个让今上发愁怎么熬到天亮的奇女子翻了下手腕,听说,封了沈皇后慈佑大自在菩萨,还派了人到岭南各地,专给沈皇后建庙塑金身。”

“此话当真?”本风拉了刘长风到了船尾。

“当真……老哥推算,独孤皇后谋定而后动……她是棋差着的补漏……你们在建康城显的金身菩萨,诚拜者云集,让皇后不得不来个翻云手,你看,又来了大群。”刘长风看了看随了众妃走出船舱的陈贞陈婉两位公主,“今上若是识到了,百万雄兵破建康后只得了半壁江山,从此以真心敬佛尊道,这江山统概可追比汉室。”

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的跪拜,本风不得不又叫船夫抛了锚头,让天音以师尊之身相,诵念了几段佛经。到了晚间,本风和天琴、天香默契配合着,让天音居于云端,移步生莲地满足了岸边众人虔敬求安的意愿。

……

“江上佛显真身,云端莲生”成了独孤皇后“祥瑞”治朝的翻云手。杨坚从天莱山归朝,开始并没打算把天莱山的实情和盘托出。可是,架不住独孤伽罗枕边软风漫吹,加上着意调弄的床头功夫,杨坚把沈婺华化莲而去的事说了。

独孤伽罗听后,以雷霆的手段,派人于江南各地散步沈皇后畏大隋天威于深山中圆寂的消息。此番造势,颇是对症,江南的将领们望隋兵而降。

可是,拿了皇后宫令各处探听消息的探子们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回宫里,天音“为师具身相,如有师在,广诵佛音”之举,又把民心之向转了过来。

南朝的将领又风起云涌地举起了反旗。

杨坚若是告诉独孤皇后,天音就是他们的亲外孙,独孤皇后肯定得气得背过气去。

江山初统,笼络民心是急中之急,独孤伽罗见识高远,跟杨坚略作商议,马上顺应民意,大造佛堂,敬奉金身慈佑菩萨。

第十九章 上清大d真经

长安大兴殿。

杨坚隆而重之地下了道《太平立法》的诏书。太平立法,主旨乃是息兵休民。此诏书以宣停战乱为民休养生息的浩荡皇恩,并将“君臣父子之纲,长幼尊卑有序”的儒经诏告大江南北。杨坚此举当然另有深意——以太平立法安民,以显大隋的奉天承运,接下来还要登天莱山拜佛封禅,求天赐佑他杨家的子子孙孙永居皇位。

此番驭下安民的主张,乃是其所倚重的左仆s苏威极力呈策。苏威以博学而闻于朝野,其是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禁胡服行汉化不可或缺的治国推手苏绰的儿子。苏氏父子,以无贪无产家无余财的俭朴清廉之名,奉了北魏,再事北周,隋室江山统,苏威又以诗书继世的家学渊源,成了辅国之重臣。其父为制《周礼》未成而身故,又为其子竖了鞠躬尽瘁的牌坊。

苏威以内史令擢升左仆s,已堪与国辅高颎比肩。立于隋室之朝,俨然已是位列三公,每每临朝,常与高颎唱和,殿下之臣只能点头称是。朝殿之上威风八面,朝下亦经常有密奏报给杨坚。

杨坚把殿中诸臣的朝奏听完,下了几道圣谕,下朝到了偏殿,接了太监早就捧在手里的苏威的密奏,看了遍,便去见独孤伽罗。

“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必立君以治之。人君不能独治,故必置臣以佐之。上至帝王,下及郡国,置臣得贤则治,失贤则乱,此乃自然之理,百王不能易也。”杨坚读着苏威承其父制于前朝的《六条诏书》,不时地看看立于侧的独孤氏。

苏威的密奏,非是与治国有关,而是河东带屡有邪道取阳童y女练丹害命的案宗。

等独孤皇后看完苏威的密奏,杨坚慢腾腾地道:“河东诸州县,以天莱山为范,道派林立,鱼龙混杂,朕想借祭天之名,尽除邪道,建庙尊佛,以统民心。”

“皇上,除道之事理当慎重,河东之地,琅琊王,明堂山秦家,士族门阀朋党众集,树大根深,长白山以庶民兴道的王薄,非是甘于卧田牵牛之辈,须有佛道皆通之臣明以宣慰,另则以道治道方能稳妥。”独孤氏对河东之忌,其实乃是天莱山。她手里已有数道奏报,言数十家佛门道派拟于天莱山聚集。独孤氏早已起了连根拔起之念——沈婺华的遮星阁门下弟子,若任由做大,将来必是隋室的心头大患。

“善,皇后心思缜密,就替朕分担此忧。”杨坚与独孤氏朝内朝外枪枪刀刀地共过风雨,焉能不知其心里所想。

……

五日后,苏威轻车简从,带了独孤皇后亲选的十二大内侍卫,出京城,朝天莱山而行。

在苏威之前,上清派何足阳、何道阳携门中出类拔萃的弟子已经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天莱山。

冤家路窄。

春山老爹和大智正在天莱山与映佛山之间找寻可居之地。映佛山居天莱山之南,山东麓地势平缓,土质肥沃,既可农耕,又宜放牧。山中还有几户猎人,倒是可以为邻。此地乃春山老爹的首选。

映佛山之北,绵延起伏的天莱山,与映佛山虽然仅有三十里之隔,但却是终年积雪,九峰直c云天,群脉连绵,壁立千仞,就算较缓的南坡,亦要攀援而上,坡中多是怪石,只有山缝中有古松和适寒而生的奇草野花。

倒是峰脉之间或有针叶高林,林中不时地会有飞禽起落。

春山老爹正欲与大智去天莱山坐居中位的昊天峰看看,却没想,眼瞅见了何足阳何道阳等人。

“爹,怎么办?”大智握紧了刚刚在映佛山下秦家庄秦记铁匠铺打造的镔铁g。

“不要生事,等本风他们来了再说,我估摸着,何足阳跟他手下的门人,只是打前站的……咱们绕路回去。”来天莱山以后,春山老爹已把同跟来的十几个健壮汉子安排到了猎户的家里。

两人顺着东峰的条小溪,走了几处高林,又走了十几里山路,走到了座道观的门下。九道高阶之上的道观周围香烟缭绕,钟馨齐鸣。三十几个道士列班而站,位身穿绛紫色道袍,头戴金冠的中年道士双手奉香,正在敬奉元阳紫薇大帝。

血红的六道幡写着同样的黄字:上元天官宝诰,志心皈命礼。玄都元阳紫微宫中。部三十六曹。偕九千万众。考较大千世界之内。录籍十方国土之中。福被万灵。主众生善恶之籍。恩覃三界。致诸仙升降之私。除无妄之灾。解释宿殃。脱生死之趣。救拔幽苦。群生是赖。蠢动咸康。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上元九炁赐福天官。曜灵元阳大帝紫微帝君。

“爹,这敬的是什么道,我怎么看着这么邪性。”大智看着那六道血幡,感觉y气森森的。

“度亡道场,闲散人等远离。”两个十二岁年纪的小道士,手里拿着白幡,把跑到道观附近看热闹的乡民劝到了道观下。

“闲事莫瞧,走。”春山老爹也觉着这道观不地道,招呼了大智,从道观前的青石路下去,过了溪流上的石桥,走到了官道上。

走了几里官道,春山老爹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估计是被何足阳盯上了,这老小子该不会是为了何哉阳死于本风之手,来算旧帐的吧。

春山老爹与何哉阳战,心知自己经年所练的花家g法,并不能与上清派这样的二流道门相抗,只能避开。选中了映佛山东的可居之地,他当即就派了开山和开元两人去迎本风。走了两天了,差不多这两天就能回信了。

没想到今天走霉运,在天莱山下碰上了何足阳。

走是走不了了。

何足阳已经站在离春山老爹有五百步的石碾上。

“花春山,江南混不下去了,想跑到天莱山下寻窝吗?”何足阳袭的玄黄道袍。其背上绣着玲珑宝塔,周边用丝线绣了七彩祥云,彩云之上绣有两只翠绿的仙鹤,下摆是两只飞凤,两飞凤上托条金龙。

穿戴如此讲究,倒不象是要打生打死。

谁也想不到,何足阳句话刚说完,便出手了。脚下的石碾夹带着炽烈的罡气轰旋而起,撞向春山老爹。

何足阳对付春山老爹并未使出天罗驭剑。他自恃结丹期所凝练的血气丹罡,出手立毙个只会几招家传g法的人,亦是杀j用牛刀了。

依春山老爹目前的实力,确实抵受不住。

可是,春山老爹却暴喝声,轰出拳!春山老爹的暴喝,声震山岳,路旁的几颗老松,松针抛落,竟粘在老爹手上样,拳轰中石碾!

轰!石碾倒撞,沾满松针的石碾划出道清冽的光影击向何足阳。

“掌门小心!”立于何足阳身后的何道阳发了声。

何足阳方知自己大意!身体抖,摔出身上的道袍。

道袍霎然血红,竟分为三,扑!卷中了石碾。石碾登时碎成石粉!

“还不知死!”声厉喝,接着,落于地上的松针便如狂风乍起,竟凝成了把尺长之剑,清光闪动,何足阳的左手与臂骤分,竟在空中乱抓,松针之剑再飞,将何足阳的左手钉到了树上。

春山老爹只觉眼前人影晃,道清影踏树而去,隐于天莱山中。

何足阳长喝声:“何方妖人,还我手来!”立于其旁的何道阳情知凶险,立时放出了联络信号。

二流道门,其所倚仗的就是朝庭和官府。何道阳跟州府县衙走得亲近,对天莱山附近的道门也比较熟悉。

天莱山北的冥虚谷和明堂山的五雷剑宗,应该知悉上清派三道青龙焰的信号。可惜的是,冥虚谷谷主金圣法王,五雷剑宗宗主凌五行,净土山战,元神爆体,正闭关凝神归元,虽是近水亦救不了近火。

春山老爹不知何人相助,心里纳闷儿,不想就此离开。抬眼扫了大智眼,将背上铜g取出,低声对仍呆立路中的大智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快走。”

“爹,我怎么能撂下你个人。”大智醒过神来,知道有高人相助,心里更添了底气,转头冲着何足阳喝道:“何足阳,何道阳,你们上清派y魂不散,从江南追到江北,每战之下,不是送命,就是折手,你们这样的混帐道派,不如早早解散,省得丢人现眼!”

“说得好,上清派起于东晋,部上清大d真经,乃是道门三奇,若得大d真经,复不须金丹之道,读之千遍,便仙也……你们这些心贪妄念之辈,身处宝山,却假以外求。”说话之音似在十里之外,话音未完,人已立于何足阳身前。

“何足阳,你身为上清派掌门,我来问你,九帝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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