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瓢的故事(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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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老瓢的故事{一}

把石摩陀立在进山的路上,是镇那些老家伙的邪气,也是个界碑,警告老人不要出来,出来就得挨打。

不过那些老而不死的老家伙们倒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挖空心思地想出了赚钱的办法来,就是赌博。

双城镇在那个时候还是个热闹的镇子,城里的军士们经常来查赌,酒肆都不敢太嚣张,只是小赌怡情。但是山里的友好镇就不一样,赌局开得很大,多少钱都敢往桌上押。赌局是那些等死的老家伙设的,也不分成,只是求赢钱的人留下点吃用的东西。军士们也可怜那些老家伙,又嫌晦气,从不进山查赌,山里的赌局就越发嚣张,听说一局赌注太大,钱都数不过来,只是拿大秤粗称一下。靠着这个营生山里的老家伙们过得也不错,能吃上白面,大米,穿上蚕丝衣服。

老瓢的东家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山口开了这个酒肆,让进山赌博的人们喝一杯壮壮胆,暖暖身子,生意不比双城镇上的酒肆差。不过这年冬天的雪实在太大了,接连十几天不停,雪深三四尺,高大的马都走不动路,人们也就没有赌博的兴致了,都缩在双城镇上骂娘,取暖酒肆也好几天没人光顾了。

一个人看店自然不开心,黑漆漆的一片,听着雪落下来簌簌的声音,总觉得要闹鬼。

就在老瓢百无聊赖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声音,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那簌簌的声音有些奇怪,不像是雪落的声音,倒像是……有人踩着雪走路!

簌簌声停止了,一个漆黑的影子站在老柏下面,一言不发,吓得老瓢心里一紧。不过他立刻看清了,那是个活生生有影子的人,只是穿了件漆黑的大氅,披下来一直遮住脚,风帽遮脸。

“客人这是要进山?”老瓢招呼道,“这雪可大,进山的人就没几个。”他是想说你现在进山也没人陪你赌。

客人没有回答,低着头,重重地呼吸。他的胸口起伏,气流从喉间流入流出,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架破风箱被用力拉扯着。

老瓢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袍子,“客人你是害了病?休息一下?”

“这是,哪里?”客人发出嘶哑的声音,“白毛镇,还有多远?”

老瓢听着有点起鸡皮疙瘩,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客人的声音很奇怪,没有任何起伏,更不带什么感情,一个字一个字单独蹦出来,彼此没什么关联。老瓢小时候双城镇上来过一个马戏班子,里面有个巧匠会做一种能说话的傀儡,傀儡说话的时候就把胸口的木板拆下来给人看,里面的机括转动,一枚枚铜簧被轮流拨动,僵硬的一个个字就从傀儡上下开合的嘴里蹦出来。客人说话的调调和傀儡像极了。

“店里有没有酒?”那客人拍了拍老瓢的肩膀。

他抬起头居然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漂亮的牙齿。城里的贵族里也颇有几个出色的世家公子,自负什么面如冠玉神清气朗,可若跟这个少年比,简直就是丢人现眼。偏偏这个少年还没有一丝倨傲,简简单单地一笑,叫人油然而生亲近。

“什么女人能逃过这种人的毒手啊?”老瓢在心里嘀咕。

少年脱下大氅选了靠火盆的桌子坐下,老瓢畏畏缩缩地,离开三五步站着,等着人家发话。

“别怕,我像是那种会杀人的人么?”少年的声音和之前完全变了,懒懒的道,“要最好的酒,我得打发不少时间呐。”

老瓢心里又定了几分,吊了几勺老板最得意的“冬炮仗”端了上去,斟在小盏里。闻见酒香,少年的眼睛就亮了,微微眯起眼睛,一口就把一盏喝空了。

“是自酿的土酒?有股甜味,热起来喝真好。”少年满意地舔舔嘴唇,“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喝?”

老瓢远远地站在墙角里,摇摇头。

“酒钱都算我的。”少年又说。

老瓢还是摇头。

“唉,算啦,我自己喝,”少年伸了个懒腰,“这么好的酒,我得谢谢你……这样吧,今晚我在这里喝一盏酒,我就保你一岁不死,我要喝了五十盏,我就保你到五十岁,我要喝了一百盏,我就保你到一百岁!”

他把第二盏酒满满地饮下,瞥了一眼疑惑的老瓢,大笑着拍手,“我可不是开玩笑,保你到五百岁不能,一百岁我还是能做到的。”

老瓢心里嘀咕,觉得这许诺简直荒诞可笑,这里土酿的酒酒劲不小,要是喝到第十盏少年就醉倒了,那就是保他活到十岁,醒来是不是就一刀宰了他?

少年又给自己斟了一盏酒,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对了,你今年贵庚啊?”

“小的十九了。”老瓢小声说。

“嗯,那先保个底儿,以后加的,都算赚的,这一壶也就倒二十盏吧?”少年抓起酒壶摇了摇。

他打开壶盖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把整整一壶酒倒进嘴里,而后闭上眼睛品着那酒中甘辛相融的滋味,悠悠然吐出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恭喜你可以活到明年了。”少年哈哈笑着把酒壶扔给老瓢,“再添酒!”

也不知怎么的,老瓢真的有点信那个少年说的话。所以每上一壶酒,他的心就放宽一点。少年确实善饮,连着三壶下去,丝毫不见醉。他喝酒不用菜,一边饮酒一边歪着头琢磨什么事,有时候自己笑笑,有时候轻声地哼着一支歌。

两个人在一间酒肆里,相安无事。

已经到后半夜了,老瓢坐在火盆边,整晚上没有合眼。他觉得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大得让他不敢想像,可他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事,因为那件大事透着可怕。他只希望后半夜就这么平平安安过去。

少年倒轻松得很,一边喝着酒,一边哼着歌。

“天快亮了,我得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已经起身走到老瓢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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