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破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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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三天了。

曼曼知道是有洗三的风俗的。虽然这里没有长辈,她与陈云正又不是正经夫妻,可她不想委屈了孩子。

原本是想跟陈云正说说的,却没看见他的人。

问添丁,添丁只是道:六爷说今府里事多,一早就出去了。

曼曼哦了一声,心头不禁有些窃喜。他会不会去准备洗三的事宜了其实,她也不要什么有身份的人主持,只要能请个全福人就成,把她对孩子所有的爱和期望、祝福传达到就成了。

曼曼毕竟年轻,生产时也没受大罪,这几天又睡眠充足,营养跟得上,已经能够起身坐起来了。

不过添丁得了陈云正的嘱咐,怕她坐久了腰疼,她才坐了一小会儿,就被添丁催促着重又躺下。曼曼抱怨:整天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跟命不久矣的病人一样,好无聊啊。

添丁陪笑道:姑娘且再忍忍,等出了月子就好了。

曼曼拨拉了一下头发,粘腻腻的,实在难熬,便对添丁道:你去打点热水,帮我洗洗头发

添丁瞪大眼,吓的连连后退直摆手:姑娘,万万不可,这月子里的女人是不能洗澡洗头发的,您没听两位妈妈再三嘱咐,一切都得等出了月子吗这万一落下月子病,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您可千万别害奴婢,若是被六爷知道了

曼曼无耐的叹了口气,嗔道:行了,不为难你了,看你那没出息样,六爷又不是虎狼,还能吃了你怎么一说到他你脸儿都吓白了回头我告诉六爷

添丁勉强笑着道:六爷对您,那是极好的。对别人,她可不敢恭违:就是对奴婢们,虽然不假辞色,可也不是严厉的主子,但奴婢们对六爷有着最起码的敬畏之心,您可千万别误会了,万一您笑谈之间就告诉了六爷,不是叫奴婢们无立足之地吗

曼曼笑笑,揉了揉涨疼的胸。奶水都流出来了,真可惜。她问添丁:哥儿还好吗我怎么没听见他哭呢这孩子也太能睡了吧

添丁垂头编着手里的络子,道:这老人儿都说了,孩子生下来最是能睡,一天倒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睡觉,说是梦里长身体呢。再说哥儿本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就是饿也不哭的

曼曼心念一动,却又强行把这个念头挥去,看向添丁:你去把哥儿抱来让我看看。这都三天了,我这当娘的还一眼没看过呢。

添丁犹豫道:六爷怕哥儿冷,一早就吩咐人抱进了正房,虽说冬末初春,可是风还是挺硬的,别来回折腾,倒把哥儿冻病了。

曼曼气恼的道:哪有那么娇嫩。算了,你扶我下地,我去看他总行了吧

是不是陈云正又犯矫情病了觉得孩子是陈家的骨血,而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为了孩子以后有个好前程,想给他捏造一个身份,所以不叫他跟自己亲近

这个时候不都这样吗姨娘的孩子都不敢叫自己的娘亲为娘的,只能叫姨娘,反倒是要管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嫡母叫娘。

如果陈云正真敢打了这样的主意,让她们母子分离,她是宁死也不会同意的。

见曼曼当真掀开被子要起身,添丁吓的扔了手里的络子,按住曼曼的双腿,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姑娘,您可千万别任性,您的身子还没养好呢,这么挪动可是要得产后风的,好姑娘,您不怜悯奴婢,可您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奴婢就是个下人,什么事都是听六爷的吩咐,姑娘您别为难奴婢,您有什么要求,等六爷回来再说行不行

看添丁吓的面色惨白,眼泪在眼睛里直转圈,曼曼也没了脾气。陈云正什么脾气,她还是知道的,年纪不大,却是极有大男子主义的,那可真是说一不二。连她自己尚且不能违拗,更何况是添丁了

曼曼叹口气,道:那你把哥儿的事讲给我听。奶娘可选好了奶水足不足哥吃的可还适应他到底长的什么模样是像我还是像六爷

添丁才觉得劝住曼曼是自己的丰功伟绩,听她问出一连串的话,额头上的冷汗又滴滴嗒嗒的淌了下来。

太惊悚了有木有她这条小命想活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拼命转着眼珠儿,拼命的想着最合适的措词:奶娘,是六爷亲自,亲自处置的,六爷做事,您还不放心那是多细致的一个人。不是奴婢大放厥词,就是有经验的最老道的妈妈,也未必及得上六爷

曼曼笑道:你这是夸六爷呢我怎么听着像是贬低他呢堂堂大男人,被人夸成像个女人一样细致,他乐意才怪

添丁不好意思的笑了,道:奴婢不会说话,总之六爷对姑娘,那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奴婢就从没看过像你们二位这样深情的

呃,好像一不小心触到雷点了。这样深情的什么他们不是夫妻啊。苏姑娘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出言讽刺她真的没这个意思。

曼曼并没说什么,只是露出那么一点嘲讽的笑意,却很快就收放自如的收敛了去。她看定添丁道:嗯,哥儿呢

添丁脸色灰败,挖空心思的道:奶水,足着呢哥儿,也适应了。至于长相,奴婢一直忙着照顾姑娘,倒是没来得及细看

有六爷呢,好像别人谁都没有细看的机会。再说她们是什么身份也不敢对哥儿的相貌大加评论不是

姑娘长的漂亮,六爷人也俊美,哥儿承继了您和六爷的长处,指定粉雕玉琢,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曼曼盯着添丁看了半晌,点了点头,道:好,很好。你们都是六爷的好奴才,够忠心。她忽然转过脸,不再理添丁。这股陌生的疏离和冷淡让添丁有些无所适从,她喃喃的道:姑娘

曼曼闭上了眼睛。

她很想说不怪她们,冤有头,债有主,让她们不敢说话的自有人在,她自己有怨气,也只该去找陈云正,而不是迁怒旁人。

可曼曼没法不怪。她以为自己和她们处了这么长时间,总还有点情意在,却不想这点情意在陈云正的威胁和她们自己利益面前是如此的可笑。不管陈云正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对她们如此授意,但她帮着陈云正把自己变成个瞎子、聋子,是个不争的事实。

添丁还想解释:姑娘,奴婢,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不敢欺瞒姑娘,只是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

曼曼索性转过身,面朝床壁,只留给添丁一个后背。谁都有不得已,谁都有苦衷,她不愿意计较,添丁又何必再奢求原谅

给她一个清净的空间吧。

她实在不愿意听这些委屈的嘤嘤声。最该哭的不该是自己吗被身边最近的人合着伙的联手背叛,她的心都没疼呢,添丁这么难过这么伤心做什么

曼曼没什么异常,只除了格外的安静和沉默。该吃饭吃饭,该喝汤喝汤,只是她不再主动说话。添丁问她什么,她需要了就哼一声,不需要了就把自己丢在自己的神思里默默发呆。

添丁很慌张。苏姑娘一定是猜到了些什么,这可怎么办六爷回来一定会怪罪到自己头上的。自己太笨了,连谎都不会撒,辜负了六爷的信任,也辜负了苏姑娘对她昔日的救命之恩。

添丁红着眼圈,把唇都咬破了,也没想出更妥善的解决办法,只暗下决心:等六爷一回来,她便去请罪。要杀要剐,她受了。

曼曼没睡。大概是睡的太久了,每天习惯性的午睡时间,她竟没有一点睡意。自己躺了一会儿,添丁也觉出无趣来,不敢再在这陪着,悄悄的收拾了盘碗,径自退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了曼曼自己。

曼曼心里焦灼的跟火烧一样。

院子不大,她虽住在后院的厢房,可如果府里有什么动静,她不可能听不到。但从早晨到现在,府里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不像有什么喜事要办的样子,她那份天真的幻想终于破灭了。

她很希望能够等到陈云正回来,也好当面锣对面鼓把她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别打着这种为她好的名义,把所有事都瞒着她了吧。

她是当事人,她有知情权,不管好和坏,她都有义务承担。

没有什么比蒙在鼓里,明明是当事人却要最后一个知道内情更让人愤怒的了。

不管他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她希望他能够坦诚的说出来。就算恨也好,她不要欺骗。如果幸福是假象,要用谎言和心计来装饰,她宁可不要。

她迫切的等着揭穿真相。

可她又害怕陈云正回来。她怕他所说出的真相不是她能承受的,她怕一旦撕开这层幸福的面纱,留给她的依然是丑陋的伤疤。命运从不曾怜悯她,它总是在她自觉最幸福的时刻把她丢弃,毫不怜惜的把她扔进冰冷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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