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不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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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对于牛儿来说,是个神秘十足、威严十足的地方。他时不时的捏一下揣着的状纸,犹犹豫豫的在县衙这条街上一步拖一步的走着。

最让他胆战心惊的不是那两个灰头土脸的石狮子,也不是腰挎大刀的衙役,而是那面据说可以鸣冤的大鼓。

艳红的话谆谆在耳:你只要敲响那面大鼓,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大老爷,到时候你的冤情可洗,你想要的就都得到了

鼓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牛儿即使在乡下也是常见的,甚至逢年过节,重大场合,他因为身强力壮,还曾亲自持过鼓槌敲过鼓呢。乡下的鼓比这做工粗糙,但那声音一样大的和打雷一样,震的人耳朵和心都嗡嗡的。

可这面鼓不一样,因为它存在的意义和实质不一样。无形之中就让人敬畏,同时对于牛儿来说,还意味着天壤之别的分界。

他想要的是昔日那个清丽、少话、沉默而灵巧的少妇苏曼曼。他想要的是夫妻和睦,子女成行,下育女子,上侍舅姑,死了也埋到一起。

可是现在苏曼曼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曼曼了。她早就和那位陈六爷不干不净,不清不楚,那孩子也是她和那位陈六爷的。

现在,他找来了,曼曼就迫不及待的跟他走了。

就算他告到县衙了,曼曼还会像从前一样跟着他过清苦的生活吗

牛儿十分怀疑,如果不是形势逼迫,曼曼会不会嫁给自己。陈家大爷的阴谋,自家老娘的推波助澜,有意无意的他的靠拢,夜袭的贼人,他们一家对曼曼的救命之恩,自己父亲的死最后就是曼曼的身孕。

自己对她承诺的接纳她和这个孩子,才是让曼曼最终同意的最后一注砝码吧。

艳红说:他毁了你的一切,你为什么要什么都不做的受着这等憋屈你不好过,也不让他好过

所以他来告状了。

这种做法,就是乡下常说的鱼死网破。但牛儿总觉得,会死的那条鱼不是陈六爷,而是他自己。陈六爷有钱有势,难保说不会全身而退,可自己若死了,对于自己,对于自己的娘亲、妹妹,整个张家,都是巨大的损失。

值不值呢

牛儿自认不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张家人生性老实,从祖辈们算起直到他,各个都是不善言辞,不够精于算计,不会占小便宜,不会讨好卖乖的好脾气的人。

便是同村的乡亲因为瓜果蔬菜、地里庄稼、院墙宽窄等等小事欺负到他们头上了,他们连据理力争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微弱。

爷爷最常说的一句就是吃亏是福。

吃一点小亏,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在以后找磨回来。

所以牛儿从不曾跟人动过手打过架。

可现在,让他到县衙来告状,他手心里一直都是汉津津的,两腿也一直在打哆嗦,要不是艳红伏在他身上,娇声软语的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得有个男人的样子,别让我失望之类的话,他是不会来的。

牛儿从早起就在县衙门口晃悠,两个守门的衙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们早看穿了这个身着粗布衣服的乡下人有事,但一看他那怂样就知道他翻不出天来,因此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带了那么点不屑。

直到半下午,牛儿才终于上前颤巍巍的拿起了鼓槌。

两个衙役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竟带了些厌烦:你到底敲不敲啊

牛儿被他们的白眼仁一盯,吓的鼓槌差点掉地上,索性闭上眼,照着大鼓就狠敲了一下。两个衙役立时如狼似虎的冲过来,一边一个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大胆刁民,无事敲鼓,你到底想做什么

牛儿被按伏在地,梗了梗垂下去的脖颈,只换来更大的弹压,便不敢再挣扎,忙道:小人是来告状的,求青天大老爷给小人做主啊

牛儿被带进去,不曾见到县太爷,先被按在条凳上打了二十杀威棒。他叫的跟杀猪似的,只换来一众衙役的嘲笑。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好心的道:别叫了,这是规矩,越叫打的越重。

牛儿万般不解。他是来告状的,他是冤枉的,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他呢。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告状了。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打完了二十棒子,就有人把他带到一边的厢房听候发落,自有人去请县令,递了他的状纸,师爷看过,县令大人批了签文,衙役则分头去传与案子相关的诸位人等。

三天后,案子正式开审。

一声威武,县令吴欣然身着官服,在师爷的陪侍下坐到居中的太师椅上,命带牛儿上来。

牛儿的棒杀好的差不多了。

要说打的也不重,他又身子骨硬朗,当时吃的瘆人,多一半都只是吓的。今见县太爷正式升堂审案了,他又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心想,这回自己总该扬眉吐气一场了吧若真的断了自己是冤枉的,把那陈家六爷绳之于法,投进大牢,他这顿杀威棒也算没白捱。

可等他行了礼,偷偷往上看,竟然看到他状告的陈云正竟安然坦然怡然的坐在县令下首时,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跪着,连头都不敢抬,他怎么就能这么大喇喇,旁若无人的坐着而且县令大人竟然还陪着笑,客客气气的请他喝茶,一脸恶心的跟他说着这茶叶是什么什么,问他喝着怎么样,今年的天气如何如何

他不应该是被衙役们绳锁镣铐的拴进来吗

怎么竟和县太爷如此亲近友好他们是亲戚还是陈家给县太爷送礼了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这状能告得下来吗告不下来,他们会怎么处置自己不会要把自己丢进大牢,做一辈子苦力、吃一辈子牢饭吧

那可怎么办自己说是成了回亲,可是连个孩子都没有,张家这就要绝后了还有妹妹怎么办她还没嫁人呢有一个进了大牢的哥哥,哪个人家还敢娶她这不是毁了她一辈子么再有娘怎么办自己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哭死侥幸没事,可她老了谁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啊

牛儿身上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淌,不一会就脸色青白,衣服都湿透了。

吴大人和陈云正寒暄完了,这才例行公事的审案。牛儿虽然吓的瘫成了泥,但好在有状纸,吴大人问一句,他答一句,也还容易。

总之一句话,他娶的妻子苏曼曼被陈家六爷强抢,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要请大人明断,着陈家六爷把苏曼曼还回来。

接下来便是请各路证人上来作证。

有乡家庄的乡亲,也有陈家人,都做证牛儿确实是娶过妻的,却不是什么苏曼曼,而是叫张艳红的来路不明的女子,听说还是青楼里出来的姑娘。

陈云正更是矢口否认他抢了什么苏曼曼。

牛儿张口结舌,他周身发冷,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明明他娶的是苏曼曼,怎么各个都说他娶的是什么张艳红

等到张艳红上堂,也一改昔日的口风,只说她是自己赎身,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嫁到张家去的。

牛儿彻底傻了。

接下来便是核查牛儿和张艳红所说的话是否属实,苏曼曼这个名字再无人提起,就似她压根不存在一样。

等到人证物证俱全,吴大人一拍惊堂木,断了案子:刁民张牛儿,年二十一,男,诬赖构陷陈云正强抢其妻,扰乱公堂,罪不可赦,着打三十板,罚银二十两

一场闹剧轰然落幕,众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却是心思各异。吴大人想的是,幸亏自己没有莽撞,借此要挟陈家,这陈云正年纪不大,可心思缜密,虽然明知就是个坑,但人家这坑设的严丝合缝,找不出破绽来啊。这万一陈云正明年会试高中,随便外放,就比自己这七品芝麻官高出好几级来,不捧着能行吗

陈老爷则想的是:这死小子,对苏曼曼那女人还真是执着啊,可他大了,行事利落不留痕迹,除非自己誓要跟他坏了父子情,否则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也罢,只要他不娶那女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陈云端心底只有一个字:强。

陈云方则是酸溜溜的想:小六儿还真是命好,多倒霉的事摊到他头上都能遇难成祥,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云正一副早知会如此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出了县衙。牛儿气愤的用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从自己身边过去,飘逸如风,而自己则蠢笨如猪。

他不甘心,紧跑几步追上陈云正,凶狠的拦住他的去路。

陈云正好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你不服气

我不服,你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逃脱,我,我要继续上告。

随便。陈云正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我也没想过这案子结的这么容易,其实我还准备了苏曼曼的尸体

牛儿傻了,结结巴巴的问:什么尸,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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