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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今日不宜吃粥?

闻着粥铺里弥散开来的香甜粥香,裴疏有些后知后觉的揉了揉鼻子,蓦地就想起了那天夜里吃过的合珞斋的糕点,那食盒里的糕点做的十分漂亮,一个个的细腻软糯,小巧玲珑,那软糯的糕身在唇舌间化开的时候,尤为香甜……

想着想着,裴疏便从粥铺里离开了,而是去找了一家糕点铺子,买了一盒香甜的糕点。

也有什么红豆糕梅花糕之类的,裴疏吃了几个,就觉得太甜太腻的慌,一大清早吃这么甜的东西,还真让人受不了,于是他又拐进了一家面馆,叫了两碗清汤面。

吃下了两碗面之后,才终于压下去了那股甜腻。

勉强自己再吃了两个肉包子之后,裴疏解决了自己的早餐,他心想这也许是因为昨夜睡得不好,今早才会食欲不佳,他也懒得因为这种情况给自己扎几针来刺激下食欲,就这样吧。

之后裴疏打算去赏美景。

旸川的春景在江南亦是十分出名的,尤其是旸湖周边的风光,让无数的游子佳人流连忘返。

裴疏来到了旸湖的最佳赏景点,也是他来的巧了,他刚到湖畔的时候,正好下起了一场朦胧的细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开始被烟雨笼罩,烟雨缭绕一片,对岸深深浅浅的山和云在雨中似乎晕染开来,如同一幅水墨画卷在你的眼前张开……

这样的美景,蔚为奇观,不少游人在游廊小亭中驻足观看,还有些人手撑着油纸伞在细雨中漫步。

裴疏站在一处横栏前,观赏不远处雨中旸湖的美景,点点的雨水打在水面上,晕散开一点一点涟漪,灰白的天色,渲染开来灰的淡的雅的浓的,泼墨而出眼前这一副丹青绘卷。

他看着眼前的湖水,却蓦地想到了一个淡青色的影子,也是这样的立在水岸边上,风吹过杨柳依依,对方的长发在风中摇曳,而后,随着烟波阵阵的水影渐行渐远,逐渐的看不见了。

……

出神稍许后,裴疏扭转过头来,不再看湖面上的光景,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浅褐色石柱。

这时有一个灰色衣裳的书生一路沿着游廊游逛到了这边,那书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站在横栏前的裴疏,因为裴疏一身的风雅气质,实在是让人无法不把目光停驻在对方身上。

那书生昨日刚从外地来旸川游学,他看见裴疏的时候,在心里想到,旸川不仅仅有美食美景,却也还有这般出色的人物,于是他忍不住的走到了裴疏身边,主动与他搭话

“这位公子,你一定就是旸川本地人吧。”

裴疏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为何这般猜测?”

却见那人笑了一下,指着湖上的风景,笑道:“眼前这么美的风景你都无心观赏,说明你早已司空见惯。”

裴疏:“……我是第一次来。”

说完了这句话后,裴疏不欲与人多谈,客套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开,此时的旸湖还依旧笼罩在这一场烟雨濛濛中。

裴疏沿着湖岸边的游廊一路向前走,却走到了一处高台之上,这个观景台上有风雅之士摆下的不少笔墨纸砚以及长桌卷轴,供过路游人才子赏景作画,他到的时候,旁边有两个书生站在长桌前,望着眼前的烟雨湖景执笔作画。

裴疏看着那卷轴墨砚,忍不住的心中一动,于是他也走到了一处长桌前,铺开宣纸,拿起画笔,抬眸瞥了一眼望不尽的烟雨山水,而后低下头来开始作画。

万花谷有七圣,琴、棋、书、画、药、工、花,裴疏虽是药王弟子,实际上他所涉猎众多,不仅仅医术绝妙,在琴棋书画上亦是造诣颇深。

当第一笔落下的时候,裴疏就进入了一种沉浸的状态,手中的画笔行云流水一般的在画卷上描绘出锦绣繁杂的一层层图案,首先只是画卷的一角,慢慢的,一整幅画卷上已经沾满了各色的墨迹。

点上最后一笔,裴疏手上还执着画笔,整个人却已然回神,他低下头来审视画卷,却发现那画中描绘的居然是一副春景桃花图,花枝上的桃花开得艳丽非凡,沿着枝头生长的深深浅浅绯红色桃花在画卷中栩栩如生,一股浓烈的春意跃然纸上……

裴疏心中大震,慌忙把画笔搁下,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这处高台。

那副未干的画卷还留在长桌上。

边上有一人此时也刚完成了自己的墨画,那人发现旁边居然有一副展开的画卷,于是他走了过去,在那画卷上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眼睛里尽是惊叹。

左右看了看四周,那人并未发现作画之人,于是他匆匆忙忙的把这幅画卷起来,藏进自己的衣袖里,亦是脚步匆匆的离开。

外面的细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有一股雨后清新的味道,风吹拂过,绿叶上的雨水顺着脉络汇聚成一点,从叶尖上缓缓滑落,坠入泥土之中。

裴疏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着了魔一样,居然看着眼前的烟雨山水之景画出了那样的一幅画……他的情绪烦躁异常,手里拿着竹笛,情不自禁的用笛头敲了敲自己的眉心。

突然间,他好像闻到了一股隐隐约约扰人的气味。

他连忙拿起挂在笛尾的穗子,握住笛穗上的红绳结,放在鼻子边嗅了一下,果然是闻到了那一股时有时无分外扰人心神的香气。

这气味他以前也闻过很多次。

却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他心神不安且烦躁不已。

裴疏拿着手上的那支笛子,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看到前面有家摊贩,摊子上摆着许多梳子珠钗之类的饰品,同样,也有各式各样的色穗子。

他打算要换一个新的笛穗。

裴疏走到了饰品摊前,在一众形状各异的穗子中挑选,他选来选去,却没有符合自己心意的,然而此时他又必须换一个新的笛穗。

摊子的老板见他犹豫不决,眼睛从裴疏手上的笛子上一晃而过,马上就拿起一个红色绳结的穗子推荐道:“这位公子,你笛上的穗子花样过于简单,一点都不符合身份,来看看这个千丝百扣的红绳结,我们这手艺最细致的姑娘编成的,最是适合你这样的风雅人物佩戴……”

裴疏挑选笛穗的手一顿。

听了老板这话,他突然就不想买穗子了。

于是他在老板不悦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走在屋檐底下,裴疏拿起手中的红色笛穗,看着上面花式简单却漂亮异常的笛穗,还有穗子底下的两块青色的小玉石,就觉得方才那摊铺上所有的穗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手里的这个。

裴疏叹了一口气。

也罢,就让它一直挂着吧。

裴疏无心再赏旸川的美景还有美食,他觉得这个地方估计跟他八字不合,一到了这里,心情就乱糟糟的,于是他决定继续北上。

不再选择走水路,而是买了一匹马,裴疏骑着马一路向北,继续赶往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然而裴疏没料到的是,离开了旸川之后,他身上的情况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是更加糟糕了。

最开始的几天,为了避自己继续胡思乱想,裴疏一路行医,几乎一天诊治上百来个病人,也只有忙着给人看病,琢磨脉象的时候,他才能保证心神安宁。

这样忙忙碌碌给人行医了好几天,坊间都开始流传有一个姓裴的大夫,极其热衷于给人治病,只要有人来向他问诊,他都来者不拒……

【宿主:裴疏】

【治疗点:576】

【死亡倒计时:五百七十六个时辰】

持续了七天后,裴疏在一家酒楼里大醉了一场,等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懒懒散散的,不想给人诊病,也不想再游山历水。

他躺在床上,细数自己身上的症状。

坐立不安、心神不定、食欲不振、失眠多梦……

具体则表现为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以前一下子能吃十个烧饼的,现在只能吃五个了;夜里就算是念清心诀都无法静心……

裴疏判定自己应该是病了。

他睁开眼睛,仰头看床上的纱帐,都说医者不自医,他可能也需要找一个大夫来给他诊治诊治。

——治病千日,终于有去看病的一天。

于是裴疏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装,踏入了方戍城的一家医馆。

第27章 临安

何仁堂是方戍城里最大的一家医馆。

裴疏走进医馆的时候,正好发现医馆里还排着七八个人等待着问诊,以及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拿着药方,去找医馆的伙计买药拿药。

拿着笛子的裴疏,亦是百无聊赖的排在等待就诊的队伍里。

何仁堂今天有三位坐诊大夫,只不过有两位都被富贵人家请去家里问诊看病去了,只余下一位医术不甚高明的留守在医馆里给人治病,这位留守的大夫治病极慢,并且十分讲究,把帘子拉上,在静室里与病人单独诊脉,并且他诊脉的时候,还要捋着胡须细细的感受很长一段时间。

裴疏和其他等待就诊的患者守在外面。

前面一个病人还没治好,后面又来了一个,那是一个浑身冒着冷汗,明显是腹痛不已的患者,那人实在是忍不住身上的疼痛,就走上前去问医馆的伙计,“可否让大夫先给我诊治?”

站在帘子边的伙计轻飘飘的瞥了那人一眼,声音里无波无澜:“刘大夫正在给人诊治呢,你且等等,在这里等着这么多人,也得分个先来后到。”

那腹痛的人没法子,只好退到后面排队等待着。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一辆车轿在医馆门口停下,轿子里下来一个梳着厚重发髻的夫人,医馆里的伙计连忙出来迎接,领着这位贵夫人率先进去诊治,这位贵人一向出手大方,就连守在帘子边的伙计,也忍不住的跟着进去,说笑几句,说不定能获得些许打赏。

先前那个腹痛的病人,此时已经疼得上下牙齿打颤。

裴疏瞥了一眼那边静默无声的帘子,已经看不见半个医馆的人,前面等待着的几个人对于此种现象,虽然神情焦躁,却也老老实实的等在那里。于是他拿起手中的竹笛,随意的在手中旋转了一圈,而后走到了那个腹痛的青年身边。

“介意我来给你诊治么?”

那个腹痛的青年抬起头来,神色大惊,眼见说这话的人居然是之前排在他面前,等待看病就诊的那位白衣风雅书生,对方气度不凡,神色朗朗如日月,虽然看着不太像个病人,可他应该也不是个大夫……于是青年犹疑地问道:“你会医?”

“不才,学医十载。”

学医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来这排队就诊……?虽然心中有些疑问,可那腹痛的青年实在是疼痛难忍,医馆排队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轮上他,再加上又见眼前的白衣人嘴里话语说得信誓旦旦,便忍不住的点了点头,死马当作活马医,虚弱道:“那就请这位公子帮我看看吧……”

还未给此人把脉前,裴疏观察他的病相,已经把对方所患的病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他诊脉验证过后,便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针,在对方手臂和肚脐上方先扎了两针,暂时止住了对方身上的疼痛,而后又在对方腿上数穴按了几下,找来纸笔,依照惯性的快速写下药方,嘴里顺口就道:“回去之后多用热毛巾暖一下肚子,这个方剂每天吃一次,三天后应该就没事了……”

“神了,真的不痛了!”那人揉了揉肚子,只感觉对方方才针扎过的地方,尤其是肚脐往上三寸的地方,好似有一把火在灼烧,烧的他全身暖洋洋的,如同驱散所有阴霾湿寒。

那人接过裴疏手上的药方,千恩万谢付了诊金后,转身离开了医馆。

前面排着队的几人见状,各自脸上的表情都不太一样,其中有个手扭了的,跑到裴疏身边,好奇的问:“这位白衣大夫,可否也给我的手诊治一番。”

裴疏扫了对方手臂一眼,直接拿起手中的竹笛在他手臂和肩颈上敲打了两下,这两下力道全都不轻,瞬间把那人气得火冒三丈:“喂喂!你怎么突然打……嗯?好像可以活动了……???”

刚腾升上来的火气瞬间哑了,那人左旋右转的扭了扭自己的手臂,发现十分灵活,也不痛了,顿时美滋滋的感谢过,也转身走出了医馆。

其他剩下等着诊治的病人,先是看了一眼那边毫无动静的帘子,前面的那人还是没有出来,于是又有人忍不住的围到了裴疏身边,请求帮忙治病。

裴疏犹豫了一下,但是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顺手就帮人给治了。

可能是前几天疯狂给人诊病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奉志急匆匆的在方戍城里打听,问清了哪里有医馆后,赶紧找到了最近的一家,他站在人家店铺门口,抬头瞥了眼招牌,何仁堂,奉志喘了几口粗气,他刚从商船上下来,正要来找个大夫去船上给他家老爷治病。

他跨进了医馆里,冲进后面就去寻大夫,结果他到了候诊的地方,正好看到一个白衣大夫在给人治病。

奉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在心里寻思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白衣大夫为何如此年轻?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在他印象中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那都应该是长胡须飘飘,背着个大药箱的稳重模样……

于是奉志站在一旁,决定先观察观察这大夫给人治病的水平。

何仁堂的孙大夫终于给人诊治结束了,伙计溜去外面的帘子边,高叫一声:“下一位——”

“下——”那伙计定睛一看,整个人都傻眼了,刚才等着的人怎么全都不见了??

伙计的眼神再往边上扫一扫,正好看见了那个被包围的白衣人,因为裴疏治病又好又快,以致于有些人治病回去后,随口夸赞了几句,跟着又来了好几个过来求诊……

“掌柜的!有人来踢馆啦!!!!”

裴疏被何仁堂的人“请”了出去。

他出去了之后,那群病人也跟着他一起出去了,在路边求他问诊治病,裴疏一一给人快速诊治了,等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裴疏站在路口边上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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