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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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夫行医经验丰富, 这次却是犯了难, 替曜珮把脉半响,又将她衣袖撩开,莹白藕臂上赫然是几处红点,似蚊虫叮咬出的, 却又不见肿起。

程大夫大惊失色, 指着这几处红点道:“长公主殿下……应是了什么江湖毒了……”

“是何种江湖毒?程大夫能否将它解去?”谢芝皱眉问。

程大夫却是摇头不言,盯着曜珮手上那几处红点默了片刻才道:“谢大人恕老朽无能,长公主这症状曾在医书上见过, 但因旁门左道失传已久,是以并未讲明是何毒, 老朽也不知如何解毒。”

竟连医术高超的程大夫都不知怎么解毒,依曜珮目前的状况,可如何是好,叶秋嬗也暗自着急。

谢芝谢过程大夫,望着精神萎靡的曜珮,沉吟片刻。抬首又下令命人将玉非生叫来。

叶秋嬗对此不解, 随后便听他沉着解惑道:“玉先生早年便是江湖人,他所拜门派除易容之术外还擅通用毒,程大夫正派医师不知江湖事实属平常。但玉先生不一样,我将他叫过来瞧瞧,兴许能知晓一二。”

玉非生随后现身刑房,他不负责妍嫔一案,是以刚进刑房见曜珮神色不对,还颇为讶异。

“谢大人唤属下有何指示?”

谢芝指指曜珮道:“玉先生看看,公主殿下这症状,是否有一种江湖毒使人发热且臂上冒出红点?”

玉非生未去细看,光听他的描述便已瞠目怔然。眉头高挑,几步走至石床,道了句冒犯,将曜珮的袖子挽了起来。

几粒鲜艳的红点如红豆呈在玉盘之上一般,显露出来。

“鬼撑伞!”他惊道。

“什么?”叶秋嬗与谢芝俱是上前一步追问。

玉非生已将曜珮的袖子放下来,“鬼撑伞乃是苗疆深山的一种花,长在山瀑水涧之处,极为稀有。江湖邪道流派将此花研磨成粉而后制成毒药,毒之人初始会头脑昏沉,而后便浑身滚烫、精神亢奋,再而生出幻象,极具攻击性。看公主这症状,应是毒之后留下的遗症。”

“对,公主当日的确频频扶额,说自己头晕,而后便……便出现了持刀行凶的一幕,难道……公主真的因毒心生幻象而将妍嫔……”叶秋嬗猜测着,往石床上的曜珮看去,见她神色迷蒙,好似自己也不大相信。

谢芝拉住她手臂,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是问玉非生道:“玉先生可有解此毒的解药?”

“哦,这一点谢大人不必忧心,此毒虽则诡秘,但毒效并不持久。三日之后,长公主便会无碍。”

听他如此说,谢芝两人俱是松气。但同时更深的疑惑又爬上心头。

能对长公主下毒的必然是能够接触她的人,当日秋宴前长公主都无任何异样,唯有的下毒时机便是下在宴席酒菜之,而有此能力混入公主身边人或是买通宫人的人,却只有那么几个。

方才举措可疑的白皇后是其之一,但她并无杀人动机且素日对曜珮也是关爱有加不像作假,世家嫡女更加不可能与江湖邪派接触,思来想去也不像是那蓄谋害人之人……

如此,他们陷入困惑。不过好在如今抓住一个线索,谢芝也不犹豫,立即道:“下毒之人必定隐在宫女内侍当,我立马进宫向皇上请命,将当日晚宴在场的宫人都一一排查。为免下毒之人有所隐瞒,还是要辛苦你了,叶……秋叶。”

查案本就繁琐,找寻真凶更是大海捞针,叶秋嬗自然不怕劳累,毅然决然地应下来。

晌午,乌云蔽日,隐有下雨之兆。

谢芝进宫请命,并向思妹心切的圣上禀报了长公主现状。得了应允,才将当日晚宴在场的所有宫人皆数押送到内务府,足足有一百来人。

声势浩大实在不便押回刑部审问,叶秋嬗只得乘轿入宫。

临到内务府时,便见满院子的宫女内侍,瑟瑟缩缩坐成一团,有侍卫在旁看守。这阵仗,将他们吓得不轻。

进房时,谢芝已坐在里头,还是那身绛紫官府,只是未戴纱帽,如玉俊颜在阴暗的室内熠熠生辉。他见叶秋嬗进来,展颜一笑招手唤她过去。

“秋叶,来此处坐。”

因已然放出了她能测谎的消息,此处并无屏风相隔,连金线也未准备,是让她直接与宫人相触的意思。

叶秋嬗不疑有他疾步走过去,谢芝对一旁的白面内侍庄公公颔首一二,随后便听他尖嗓传唤。

“宣公主近侍,莲巧、荷佳、小春子。”

话音一落,两个宫女一个内侍被押了进来,皆是面色怯怯,手足无措。

“你们仨听好了,一会儿谢大人和这位邱叶先生盘问你们,必须如实回答,若是有所隐瞒,你们仨小命难保!”庄公公开口威胁道。

三个宫人诺诺应是,被押到长桌另一头落座。谢芝也是神色肃然,声音沉沉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本官身旁这位便是那观人测谎的邱叶先生,你们要将晚宴那夜的行踪悉数道出,若是属实,便放你们回公主府。”

见已经威慑住他们,谢芝才开始审问。

“那日是谁替公主去取衣?”

莲巧瑟缩地举起手,“回、回大人,是奴婢去的。”

“哦?那你把当晚所经所历悉数道出。”

谢芝话音刚落,不用他提醒,叶秋嬗便已领会,探手擒住莲巧手腕,压着嗓子道:“看着我说,不可撒谎。”

她面具下的黑沉眼神着实唬人,莲巧连连点头,抖着声音细细回忆起来。

原来那日她随曜珮到御花园赏月,途曜珮略感寒意,又恰巧碰到谢芝。但那时谢芝并未瞧见她,于是有意将丫鬟打发了去,好单独与之说话。

莲巧虽担心公主孤身一人,但却不敢违抗。领命去了昭和殿,那时殿内已灯火通明,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拿了衣物便又往返。

不过途却遇到了庚太妃,耽搁了些时间,再去御花园时,曜珮已拉着叶秋嬗往昭和殿去,双方便这么错过了,后来听闻昭和殿出事,才惶惶然赶来,见到主子被侍卫押走,自己更是吓得半死。回公主府忐忑了两日,今朝接到圣令进宫审问,还以为大祸临了头……

因此,三个人里,她是抖得最厉害的。这心虚的模样落入谢芝与叶秋嬗眼还以为在她那里能问出些什么来,没想到却是一无所获……

不过他们也不气馁,接着又审荷佳和小春子,这两个奴才却是只在宴席服侍了曜珮的,俱是清白,没人向她酒菜动手脚。

曜珮三个近侍处都没查出线索,庄公公随后又将几个其他宴席的宫人唤了进来。

又是一番盘问,个个都畏惧叶秋嬗的能,哪敢有丝毫隐瞒。哆哆嗦嗦吐露一大堆有的没的,却都是没甚用的。

一批送走,再来一批,如此真像是叶秋嬗先前所预料的——大海捞针,百来个宫人一一审问过去,实在令她头昏脑涨。

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案情终于有了突破。

那是一个面嫩的小宫女,落座时还好好地,一听叶秋嬗能测验谎言便双唇一撇,嚎啕大哭起来。

“大人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芝与叶秋嬗立即振作追问:“为何不记得了?你连当日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小宫女垂泪摇头,“不不,奴婢记得当时正要给主子们上菜,过殿时掉了队,而后、而后便睡过去了……醒来时菜也没了……大人,奴婢不是有意偷奸耍滑……大人绕过奴婢吧……”

眼看着她要哭嚎些旁的,庄公公不耐,伸手将她唇瓣掐住,骂了一句蠢奴才,屋内才止住了喧哗。

谢芝看向叶秋嬗,后者点头示意她说的真话,两人俱是惊怒。

“那你明知昭和殿出了事,为何不将自己遇到的异状说出来?”谢芝呵斥道。

那宫女涕泪纵横连连摇头,庄公公将她嘴放开,才听她道:“奴婢当时担心自己贪睡误了正事,到宴席上一看,好在主子桌上菜没少,奴婢便以为是其他姐姐帮了奴婢的忙,心存了侥幸……只是没想到这事竟然与长公主有关……奴婢真的不是故意隐瞒,大人莫要赐死奴婢啊……”

谢芝重重一哼,暗道这宫女真是个愚蠢的,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睡过去,分明便是有人将她迷晕了而后扮作她去给曜珮下的毒。她若是早些说出来,哪还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来审人?

不过气归气,他思绪还是十分清晰理智。又对那宫女问道:“你当日是给哪位主子上菜?”

“奴婢是为庚太妃娘娘上菜的。”她怯怯道。

这答案却是意料之外,谢芝怔然,叶秋嬗却是杏眼微瞠想起什么,恍然大悟。

沉吟片刻才附到谢芝耳畔低声道:“谢大人,我想起一事,当日公主曾想太妃姑姑敬酒,而我刚好过去便敬了公主一杯,但公主酒杯已空,便就太妃桌上的酒斟了一杯!”

再联想到当晚太妃也说脑袋昏沉,是以才会有老嬷嬷去取衣的一幕,还有莲巧碰到太妃的事,如此种种连接起来,便将一切都说通了……

真凶蓄谋陷害的对象不是曜珮,而是庚太妃!

谢芝听叶秋嬗道完已联想出整个内情,两人四眼相望,皆是震惊无言。

“庄公公!”片刻后,谢芝猝然起身,对白面内侍道:“将这宫女看押下去,其他的奴仆全数放了,还有……”

他与庄公公一同走到门口,才又道:“还请庄公公跑一趟腿,告知圣上宫内有歹人混入,加紧侍卫看守,这几日若是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定然不要放过。”

谢芝怕和前段时间的异族刺客有关,额上生出冷汗,寒意顿起。

“我立马要去一趟太妃府,宫之事便交由庄公公了。”他不容置喙道。

庄公公连连应是,又问了他具体事宜,才持着拂尘带着侍卫和众宫人离去。

谢芝再回室内时,已至傍晚,霞光熹微透过窗泄入室内,叶秋嬗已将面具取下,背对着门口,一手撑住下颚,头频频往下掉,一点一落是瞌睡之兆。

今日审问了一下午,早已超出她的精力负荷,方才也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在读那宫女的心。

谢芝叹息一声,不由得生起怜惜之情,眼见着叶秋嬗琼鼻就要磕在桌上,他迅速上前,伸手一挡,手背正好支在叶秋嬗额头处,免去她一痛。

额上温热的触感将叶秋嬗唤醒,气味熟悉,她知道是谢芝。想打起精神,却耐不住眼皮子打架,只能断断续续地解释。

“谢大人……我、我实在困意难挡……对不住……”

这也是她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的读心能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是频繁探听,便会成倍抽取精力,比徒步登山一日还更劳累。

她这样子实在可怜,谢芝不忍,轻声道:“无事,睡吧,我送你回府。”

似乎已对他生出惯有的安全感,听他如此道,叶秋嬗便什么也不想,倒头睡了过去。

谢芝及时扶住她昏睡的头,一张小脸恐怕只有他的巴掌大小,卷翘的眼睫随风而颤。

谢芝不禁勾唇一笑,心头的焦灼也随之化去。

暗道一声冒犯,将人横抱起来,走出门。

此时内务府内已空无一人,他找寻到宫内密道,从密道出宫。

一路向南,是叶府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抱了!(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第44章 妍嫔案(五)

叶秋嬗好久不曾这般酣畅沉睡, 一觉睡到翌日大清早。餍足地裹入锦被翻了个身,一股清冽的气息混合这皂角香袭入鼻间。这气味十分熟悉, 让她想起一个人……

“谢大人?!”

叶秋嬗惊呼,腾一下坐起身来, 入目还是自己闺房那套芙蓉帐,檀木案几、牡丹妆奁,皆是寻常模样。但那遗留的气息还是提醒了她, 谢芝来过。

冯妈妈掀帘子走进来, 笑脸上带着戏谑,迈碎步凑到叶秋嬗跟前来。

“姑娘,谢大人昨儿送您回来便走了,姑娘您怎么做梦还叫着谢大人名讳呢。”

冯妈妈憋笑憋得一脸通红, 叶秋嬗羞恼羞得一脸通红。

她低头见自己一身寝衣, 想必是冯妈妈帮她将男装换了去。心头不禁怔然,埋怨谢芝做事不靠谱,如此隐秘之事竟叫冯妈妈知晓了……

正兀自气着, 却见冯妈妈一脸神秘,取了外衣来给她披上。

“姑娘这两日被关在刑部定然受了许多苦吧, 老爷和夫人都担心得寝食难安,好在姑娘与谢大人是熟识,将您偷偷放了回来,不然依您这弱身子骨,再多关两日可如何得了……”

冯妈妈一阵心疼,叶秋嬗挑眉, 听出与自己所想的些许出入,立马便反应过来定然是谢芝说了什么,将冯妈妈敷衍过去了。

为不露馅儿,她半猜半扯地问冯妈妈:“是啊,谢大人就是见我要病了,才格外开恩偷偷将我带出来的。为免刑部的人生疑,谢大人还特地借了一身男装给我,这才瞒天过海,提早回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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