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又见余美丽》(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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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购买过一半以上v章的可以直接看到新文!否则要等…  何修懿个人的倒数第二镜是在一座墓碑前,与倒数第一镜一起, 恰好是整部电影的结尾。

他被特效化妆师化成了一位老者——影片时间跨度长达六十年。到了最后, “宋至”已是年近八十岁的老人了。

在电影中,离婚之后宋至一直在找沈炎。他知道, 那天分手之后, 沈炎去抗日了——沈炎曾说,乱世当中, 每个人的命运都与国运相连,但抗战胜利后, 沈炎却消失了。宋至时常去查烈士们的名单, 可是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沈炎。

《家族》结尾, 在□□结束后二十年的某天,宋至突然找到了沈炎的坟墓。“沈炎”还活着的希望,持续到影片的结尾,突然“哗啦”一声破碎——那座烈士墓碑最上方的照片, 的确就是沈炎的脸孔, 不会有错。

宋至之所以一直未能找到沈炎,是因为沈炎参军时用了假名字。那座墓碑上面一笔一划写着烈士名字:【沈至炎】。一瞬间,宋至便明白了,沈炎用假名字,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得知他死的消息。而沈炎给自己取假名字,还是将“至”字放在了中间, 被“沈”和“炎”二字温柔保护着。

再看一看牺牲日期:1945年6月, 热辽战役。再过两个月, 日本便投降了。

目睹一切,宋至在沈炎的墓上嚎啕大哭。旁边,他最小的孙女天真地问:“爷爷,这是谁呀?”

何修懿只觉得,心脏被刺穿了,血淌在xiōng腔腹腔之间的膈膜上,带得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而且还是没完没了地疼,全身到处都是鲜血淋漓。

一片荒凉之中,他薄薄的影子趴伏在墓碑前,眼泪奔涌而出,一滴一滴落在坟前的荒草上。

在悲怆的气氛当中,竟有歌声飘了过来,那是一群学生,在看见烈士墓碑时嬉嬉闹闹地唱起了《松花江上》,1935年沈炎曾经教宋至唱过的歌。

何修懿觉得自己能明白宋至的心情——倘若早知是这结局,当初在那乱世之中,我一定会扣着你的手指陪你去北平,在你的身边护着你……你那么好,那么好,可是我当时不知道。

大约一分钟后,何修懿听见李朝隐导演用喇叭大声喊了一句:“卡!”

“……”何修懿闭了一闭眼,而后再次睁开,从“墓碑”前爬了起来,身子晃了两晃。

李朝隐又是叫:“修懿,太jīng彩了!”换掉柳扬庭,果然没换错。何修懿的表现一次又一次地超过他的预期,这让李朝隐有一种宿命般的极为幸运之感。

何修懿又是定了一下神:“谢谢。”

李朝隐音量变得空前大:“各方准备一下,拍摄最后一镜!”

“……”何修懿走到了一座帐篷旁边,面对帐篷,大口喘息,似要吐出一切痛苦、悲伤、懊悔、自责。

他还沉浸在“沈炎早死了”的情绪当中,抽离不出来。何修懿依稀地感到,他正置身一座小岛,海水汹涌涨cháo,即将淹没这座小岛,而他自己,也将随之沉入海底。过去几个月中,他从没有这般入戏、无法自拔。

也许由于即将离组,即将告别左然、李朝隐、凯文、莫安等人,戏外的影子隐隐倒映在戏里,何修懿有一种qiáng烈的“失去感”——“宋至”再也不会见到“沈炎”,那自己呢?他与左然这些日子以来的友情,是否也将随着自己杀青呼啸而去?

左然悄悄地走到了何修懿身前。

何修懿抬起头,看着左然,勉qiáng笑了一下,极力装作正常,只是他的眼神依然还在戏里。

左然沉默地看了何修懿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伸出手给了何修懿一个拥抱:“别难过了,都是故事。”

“……”何修懿并未太挣扎,他也不懂是为什么。可能因为,在他心中,这便是两人最后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了,不该推开。

左然继续说道:“‘宋至’是你演的一个角sè,你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呢……同样,‘沈炎’是我演的一个角sè,我也好好地站在这里啊。”

“……”

“修懿,你看看我。”

何修懿抬起头,看见穿着戏服的左然带着笑,正注视着自己。左然几乎从来不笑,此时chún角微勾,何修懿竟看得呆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炎”依然如故,何修懿的憋闷,莫名地便少了几分。他很清楚戏外戏里并不相同,但“沈炎”在笑,他无端轻松了些。

“好了好了。”左然双手轻轻揽住何修懿的双肩,上下滑动几下:“我在这呢,永远不走,不论发生什么,一辈子陪着你。”

“……”这话有点奇怪,不过,大概是一种夸张的安慰。

也许还是因为移情作用,何修懿依稀觉得这是《家族》的另一结局,他迷迷糊糊点了一下头。

安心许多。

……

何修懿的最后一镜是场吻戏,也是整部电影结尾。

在电影中,从陵园中走出来的“宋至”,呆呆地看着远方的一对同性情侣。而后,在他的头脑中,那对正接吻的情侣,变成了他们俩年轻时的模样。紧跟着昏黄sètiáo中接吻的沈炎、宋至,片尾的字幕缓缓地升起。

八十岁的宋至发现沈炎墓碑之后的事已经没有必要讲了。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宋至将痛苦一辈子,只有到了最后灯尽油枯、闭上眼睛踏入黄泉之时,他才能终于忘记掉沈炎。

宋家的香火延续了下去,后辈个个都是人才,未令列祖列宗失望,然而却毁了三个人一生。

可能是由于方才“失去沈炎”的qiáng烈悲伤,何修懿在最后一镜当中吻得相当投入。

左然还在这里,“沈炎”还在这里——这只不过是演电影,演员“死去”还能“复活”。

两个人的舌尖互相推动、纠缠。左然卷住了何修懿的舌,并描绘着它的形状,有时舔到内侧底部,有时又去滑到外侧顶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左然一手紧搂着何修懿的腰,另一只手摸着对方的脸、耳朵、脖颈,头发,同时口中重舔重压,无比霸道,何修懿觉得呼吸全被俘获了,喘气都有一些困难,只能被动地跟随着左然略有一些狂热的节奏,全身上下很热,似要燃烧一般。

两个人亲吻了好一会儿,李朝隐导演才再次大声喊:“卡!完成!”

整个片场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鼓着掌。何修懿的最后一镜完成,就意味着,他马上便要离开剧组了。

何修懿看见剧务飞快地跑来,将手里的一捧花塞给了自己,接着又将另一捧花塞给了对面的左然:“左老师,这束是您订的,您说要以个人名义送……”

何修懿说:“谢谢。”

左然极为公事公办地也说了一句“谢谢”,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花,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呃……”何修懿刚说了一个“呃”字,便看见左然面无表情地,将他花束里所有的红玫瑰一朵一朵地□□,又不由分说地一朵一朵地chā在自己正捧着的花束里:“没想到这么大,你带不走两束。”

何修懿对着自己无端多出了几朵红玫瑰的花束:“呃……”

左然拔出了最后一朵红玫瑰,同时也是最大最艳的一朵,放到chún边轻轻吻了一下,接着小心地chā在了何修懿花束的正中间。

何修懿:“……”

左然说:“演了一次情侣,送你几朵玫瑰好了,剩下那些算了。”

何修懿红着脸:“谢谢。”这种玩笑,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左然再次开口:“我还有些戏份要拍。”何修懿杀青了,左然却还没有。他即将随着剧组转移到下个拍摄地,讲述沈炎与宋至分手之后的故事。

何修懿说:“……嗯。”何修懿名气小,不敢像左然一样要求继续跟剧组,并让剧组为他安排饮食、住宿,因此虽然不舍,他也要回家了。

“那么,杀青宴上见了。”

“……嗯。”

宋至在抚养一家人之余,为祖父、父亲风光地迁坟。迁坟仪式十分讲究,子子孙孙都跪下向祖先叩头,展示宋家花繁叶茂。他们相信,祖先灵魂将在天上感到欣悦。

孩子们渐渐地长大。宋至主张“自由恋爱”,还积极地支持两个儿子留苏,学习数学、物理等等技术。

时间进入到了文-革时期。

两儿一女已经离家,宋至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他本以为一切都将按部就班走向终点,谁知他的妻子,为了自身前途,举报丈夫有反革-命言论。宋至被批-斗了,勉qiáng捱了过去。他恨他妻子,更恨他自己,因为他很清楚这是她的报复。

宋至夫妻从始至终感情不深。虽然婚后几十年中,宋至竭尽全力地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村里人都将他看作“模范丈夫”,但是,女人天生便能察觉一个男人情丝是否系在自己身上。宋至妻子一直以来十分压抑,而在那个年代,有一个“好丈夫”的她没有理由主动摆脱家庭。“举报丈夫有反革-命言论”,对于宋至妻子来说,是终于得以割裂的理由,也是一场酐畅淋漓的报复。妻子诬陷丈夫前晚,曾让宋至讲讲他的感情经历,并且bī问戒指的事,然而宋至一言不发,回过头看,那其实是妻子给的最后警告,因为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被举报了。

李导认为,《家族》当中最立体的人物便是宋至的妻子。对于家庭模式,她有叛逆、挣扎,作为女人一反常态地不顺从。她与丈夫貌合神离,一生空虚,好像一匹野马,在看不见的牢笼中进行困兽之斗。然而她没有读过书,不具备突破现状的思想、能力。最后,她用一种疯狂和扭曲甚至是畸形的方式爆发式地反对了与宋至之间悲剧性的结合。

解小溪不愧是“无冕之后”。“举报前晚”那一场戏,解小溪的动作、表情、语言全都十分平静,可何修懿就是觉得,对方像是海洋,表面风平浪静,可幽深的海底已经发生地震,冲击绵延了几千米,即将引发一场灾难性的海啸。泛着金光的水面将现在恐怖的漩涡,将她自己、将其他人全部吞噬进去。

相比之下,何修懿则稍显逊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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