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心如孤岛（1 / 1）

千年以前，南疆海域之外有一处孤岛，谓之末地，彷如那孤岛便是天地的尽头。岛上所住的不过千余人口，一直守着那座岛，从未踏过海域一步。他们自称仙之弃子，宛如被圈养在这孤岛之上，自生自灭。

南疆有一处山门，当时在其门主带领下渡过海域，到了孤岛之上。见岛上灵气充沛，却是被一方土著所用，当时就起了杀人占岛之心。一行人大致百数，皆是修行之人，对付这千余土著本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是结果往往让人预料不到。当他们挥刀之时，才发现那些土著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的体内都藏着一只狂暴的猛虎。

仙之弃子，并非胡编乱造。他们的血脉里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当他们想要张开獠牙的时候或是拼死相争的时候。那是一场屠杀，何况千人杀百人。无尽的血水流入海域之中，虽是很快淡去，但有人去看到了海域的对面。

当第一个土著站出来，对着他的族人说了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们心中便开了一个口。

仙之弃子，本是种在人间的恶欲，魔念。

因此，他们自称为魔，世人也称之为魔。而那个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成了第一代魔君，他没有名字，他就叫魔君。

而如今，南疆已经彻底成为了魔族的领地。几百年的繁衍生息，与凡人婚配嫁娶，魔族也变得越来越庞大。南疆容不下，那便将他们的目光看向这世间大陆。

直到百年前的魔君带领着他的族人第一次大规模的入侵，而后被四帝击退，再度龟缩南疆。世人也发现了魔族和人族的不同，那便是血脉。他们的血不是鲜红，而是带有金色。血脉越是纯粹，血液里的金色就越发浓厚。

这是苏小北第一次听到魔族的起源和特征，心中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父，你如何看待魔族。”

千杀闻言，竟是没有想象中的恨之入骨，反而很是平静。

“那是一群有能力的人在一个既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带领之下，释放了心中的欲望。”

苏小北有些木讷的点头，或许真如第一代魔君所说，他们本就是种在人间的魔念，被厌弃，被排斥。但他们做的只是要活下来，更好的活下来。唯一与人不同的，或许便是他们更直接的展露了内心的欲望，展露了人的本性罢了。

千杀见苏小北神色有异，不由得问道。

“你又如何看待魔族。”

苏小北一时答不上来，却是想起了他自己，他也想要不顾一切的活下去，活个明白。也许他也会杀很多人，会与世人为敌。莫非他也是魔，或者人本就是魔。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

“还未遇上，如何知道。”

……

千杀和李元一战最后确定在五日之后。

五大家族自从上次在翠荒楼中商议之后便做了不少的动作。孟海川点出的四人都在这中都城里彻底的消失了。不管刘三折等人确不确定，在一番酷刑之下都将那四人的神智彻底碾碎，他们只会一个劲的点头，一个劲的说是。至于真假，他们只求一死。

洪荒楼因为处在中都城的中心，平日里本就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在五大世家在中都城威望甚高，联手之下才让这城中百姓渐渐远离洪荒塔附近。四周城门如今也有不少五大家族的修行者轮流看护，不让进出。就算是信鸽飞鸟，也会被瞬间打下来。

这个时候，中都城就真的是一座城。不会让城里丝毫的风吹草动流传出去，也不会让外面的江湖人士再度进来。他们要的是完完全全将这张大饼吃下，吃好。

翠荒楼这几日也是闭门谢客，冷清了不少。整座楼子里除了苏小北五人，便只有素影留了下来。后院里的厨子也是每日按时过来烧好菜便匆匆离去。

素影往日总是喜欢一个人倚在二楼扶栏上，看着楼下的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她有些不喜欢这样的嘈杂，甚而觉得孤寂。可是如今，大堂里灯火犹在，却空无一人。此刻的安静或许才让人心底生根的惆怅。她不但觉得孤寂，甚而觉得有些冷。

安静，孤独总是会让人想起很多往事。但素影的往事却是早已作罢，不愿想不愿提。她时常在想，人要靠什么活着。十四年前的那个夜里，她好像便将尘烟旧事了了个干干净净。可人若是没有曾经，如何撑到未来。

玉楼深锁薄情种，清夜悠悠谁共。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

或许这词里所写便是如今的素影。只是深夜漫长，她又难以入眠。还好，还好有个苏小北。

这几日夜里，她都会去苏小北的门前，轻轻叩门。苏小北自然不敢多理，只是隔着一道房门，苏小北沉默，素影调笑。或许并不好笑，但是她笑得很开心。她想那道房门打开，却又害怕那道房门打开。有时候人便是如此，所需所求很简单，我说，你听。我说完，便请你忘记。

每当苏小北房中灯火熄灭，素影便扭转身子，回到自己房中。只是这几个夜里，苏小北屋里的灯火似乎一天比一天燃得更久，素影一天比一天说的更多，笑得更少。

……

明日便是千杀和李元开天的日子。越当临近之时，苏小北越是觉得心中有一个东西要撕开他的心口，跑到外面。

千度和蓝雨伽今日出了门，在这中都城里逛游了不少时间。他们一直在走，从未驻足。眼里却是将这中都城看了个清清楚楚。退路，他们要找的便是退路。趁乱远走，这是千杀告诉他们的方法。这场乱会在明日到来，他们只需要走，绝不回头。

苏小北今日也出了门，他去了那洪荒塔附近。看着百丈高塔，还有那万丈晴空，心里所想无人可知。

明日开天之时，也是故人故去之日。

苏小北慢慢步入人流，热闹的街市里，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很多的人跟他擦肩而过，偶尔会有几个停顿那么瞬间，给他一个笑脸。更多的，是在忙碌着各自的生活。

他忽然停在原地，他还在想什么是魔，什么是孤独。

没有人在意他的驻足，依旧从他的身边匆匆走过。但他在意，在意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明日会死人，都是因为心中的欲望。以后也会死人，也是因为心中的欲望。苏小北觉得他入了魔障，想了许多不该想的事情。就如他不想杀人，但又不得不杀。他要活个明白，所以要想的很多，所以他觉得很是孤独。

风起，雨落。淅淅沥沥的雨只会勾勒出另一番的醉人景色，但苏小北站在这雨里竟是觉得有些冷，从他的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有人给他撑了一把伞，他知道是素影在他的身后。他没有转身，如果可以，他不想与素影为敌。

最后一晚的夜色，较之平日漆黑了不少，中都城也安静了不少。

素影好似入了戏，今夜又到了苏小北的门外。只是她刚想开口，房门却是被人打开，苏小北有些蛮横的将她拦腰抱起。她没有扭捏，只是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脸上竟是浮现了一抹酡红。这个拥抱，很不讲理，但很温暖。

罗床之上，苏小北看着素影，他掩藏不住内心的欲望。所以今夜他把她抱进了房中，抱到了床上。四目相接，苏小北看到了素影藏有心事，素影看到苏小北眼中的孤独。但他们都没有开口，连平日的调笑都未曾有过。

或许人心真如孤岛，想要着更多的人靠近，却又本能的退却。你我之间，不过过客。

今夜不会再发生什么，苏小北搂着素影的纤腰，沉沉的睡去。素影轻轻的一笑，如那朵寒梅在冬日之中尽情的绽放。她想，她也不愿和他为敌。

两个觉得有些冷的男女，在这个夜里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