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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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喜出望外。这群大宝贝儿们效率太高了!

刚才大家只顾埋头推车, 都没注意到村庄已经近在眼前。

她刚想找文姬商量一下,忽然眼前一暗,周围的欢声笑语全消失了,那些衣裙、铠甲也不见踪影, 只剩个孤零零的卡车,轮胎在泥土中压出一道笔直的线。

冯铁柱做的那几柄短刀落在车斗里,散落在木箱四周。

天色既亮, 文物们都消失了。

正如季明所料, 在这个时空里,创作层和人间还分为两界,被某种神秘的封印所隔离。只是因为佟彤的到来, 让次元壁临时开了个洞,大家能出来放个风。

而且还不能在外面待时间太长, 等天亮之后, 文物们不得不回到箱子里变回原形,像灰姑娘的水晶鞋。

要不是车身上还留着横七竖八的手印儿, 佟彤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只剩一个希孟,还完完整整地站在她跟前。

一套明代刻印的《本草纲目》化身老中医,帮他解决了爆燃闪光的后遗症。他现在满血满状态,正在检查木箱的受潮情况。

夜里热热闹闹的, 忽然一下子就剩他一个, 佟彤忽然觉得怪别扭的。

“你……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她关心。

他转过身, 倒是得意非常,说:“等回到21世纪, 这些文物们都得欠我人情。”

佟彤:“……”

好吧,不关心了。人家自我感觉好着呢。

村庄就在一公里外,已经可以看到早起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几个豆大的人影沿着蜿蜒的小路,挑着水桶出门打水。

昨天卡车抛锚,荒山野岭的宛如世界末日。现在卡车依然抛锚,但佟彤已经一点不怕了。

希孟把散落一地的小铁片刀收起来,藏到驾驶室内,对她说:“现在不用担心了。你在车上补个觉,我去找老乡们借辆驴车牛车之类,把这些朋友们换上去。虽然慢些,起码能走。”

佟彤不知道抗战时期的中国老乡们经济状况如何,有没有驴车牛车;但就算有……

“现在用什么货币?”她猛然说,“咱们好像没钱。人家不能白借东西呀。”

高博朗把文物托付给他们的时候,以为他俩是多么位高权重的少爷小姐,因此也就没客气,一块钱法币都没给他们留……

希孟面露难色,但也就过了两秒钟,他脸上舒展出笑容。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

佟彤看着他笔挺的背影,不服气地点点头。

他能有什么办法?刷脸呗。

*

佟彤吃了半个牛肉罐头当早餐,趴在方向盘上小睡。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去台北故宫参观交流。

小明、昭君、文姬他们,闻讯都化形出来,大家高高兴兴地去甜品店大快朵颐。

忽然听到外面橐橐几声,有人穿着坚硬的靴子走了过来。

她大吃一惊,从玻璃后面一看,希孟回来了。

他走得很慢,依旧是穿着那身得体的长衫,一只手轻轻攥着袖口,眉宇间充满紧张和戒备。

他身后,呈半圆状跟着六七个人,乍一看去像个神气的“护卫队”。然而那“护卫队”脸上都带着戾气和杀气,伸手摸着腰间,一副逼宫既遂的骄傲德性。

佟彤倒吸一口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人……怎么瞧着不像中国人啊!

虽然穿的都是平民衣裳,但脸上绝对是军人气质。

而且跟高博朗那种军人气质完全不一样,像是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训练体系里出来的。

他们远远地打量卡车和后面的货物,不时交头接耳。

跟在希孟旁边的,另有一个穿绸缎长衫的胖子。他倒没有军人气质,一口的黄牙凸出在外,把两个嘴角撑得向外翘起,生动地诠释了“龇牙咧嘴”这个词。

如果放在现代,他大概得从小学开始戴牙套,一直带到三十岁,也许能把他这口争奇斗艳的牙给整得稍微收敛些。可惜现在牙科技术还不成熟,他那一口牙也只能向外凸着,好像吐着獠牙的野猪。

野猪牙围着希孟上蹿下跳,裂开血盆大口呵斥:“喂,说你呢!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呢!太君问你话呢,你敢不吭声!”

*

佟彤眼前一黑,昨天应希孟的要求,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的抗日神剧们瞬间各就各位,在她心里争先恐后地播放起来。

这是碰上鬼子和汉奸了啊!

说好的四川是大后方呢??

希孟轻轻踱到卡车门边,伏在窗户上,轻轻告诉她:“是潜入的谍报人员。”

“待会儿别说话,我做什么,配合就行了。”

他的目光坚定而专注,说话时口唇几乎没动。

佟彤讷讷点点头。这些“鬼子”人手不止一把枪,她一个只参加过开学军训的麻瓜能怎么办,眼下完全是四面楚歌。

希孟呢?他虽然开了点挂,可也不是万能的哆啦a梦啊。

她后悔啊。真不该掺和望远镜的事……

但后悔有啥用。她想着希孟告诉她的那句话。

“谍报人员”……

是了,日军虽然并未大举进攻四川,但肯定要定期派遣情报人员潜入,收集各种军事信息。特别是在密集轰炸的前后——这些人大概是来评估昨天那次大轰炸的效果的。

果然,有几个日军看起来不像武夫,像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文职人员,他们挎着皮包,里面应该有纸笔相机之类的东西。

那么,他们虽然看起来大摇大摆的,但也许不敢在此地闹出军事冲突,否则也是寡不敌众……

眼下是看他俩落单,车上又可能有敏感物资,这才借着人多势众,前来询问。

要是有中国军队过来巡逻,他们大概也是不敢硬刚的。

也许,可以谈判?

……

佟彤还在拼命想对策,野猪牙汉奸等不耐烦,自己绕车一周,先行“搜查”起来。

没走几步,忽然发现驾驶室里的佟彤。野猪牙兴奋得满脸通红,转头大喊:“花姑娘!太君,花姑娘!”

太君们并不像神剧里那么智商感人。他们只是看了看佟彤,大约确认她不是“阿庆嫂”一类的人物。然后一个轻微跛脚的军官拔出枪,随意指着卡车后斗的防水布,问了两句什么。

野猪牙汉奸狐假虎威地翻译:“问你话呢!后面运的什么货物!是军火还是别的?打开来让我们看看!”

那怎么行。文物们都是故宫专家们费尽千辛万苦,精心包装保护的。在这种恶劣环境下,一开箱就完蛋了。

再说,要是这一车国宝让“太君”给缴获走了,他们做梦都能乐醒吧?

佟彤急的轻轻拉希孟衣服,小声说:“要是实在没办法,咱俩一左一右逃跑成吗?一公里外就有村子……座位底下有刀……”

希孟拍拍她的手,背对着一群太君,调整了一下神色和表情。

然后他转身,冲着那个跛脚军官,嘴角微抿,抿出了一个倨傲,甚至有些盛气凌人的微笑。

他稳健地说了几句话,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佟彤下巴都快掉了,急中生智地出溜到方向盘下面,挡住自己的脸色。

这人什么时候背着她学的日语啊?

野猪牙汉奸听了也是一愣,随后,好像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一样,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打断。

“没工夫听你胡说八道!回答太君的问话!不然——哎哟!”

跛脚军官勃然变色,冲着野猪牙大吼一句闭嘴之类的话,然后一脚把人踹翻,直接卡在了卡车车斗底下。

野猪牙哀嚎:“太君……”

“太君”们压根不看他。他们脸上肃然起敬,哇啦哇啦说了一堆话,然后同时朝希孟一鞠躬。

*

佟彤坐在日本产军用马扎上,吃着日本零食,怀里还塞着盒日本烟,头晕目眩地怀疑人生。

几个“太君”正围着卡车前倨后恭,有几个已经趴到了车底下,整洁的新衣擦在泥地上,尽职尽责地检查卡车油箱,全身散发着工匠精神的光辉。

她心里仍然忐忑。以前没听希孟说过,他会移魂大法啊……

就算这些人是中幻术了,万一清醒过来,会不会立刻翻脸,拔出枪来把她死啦死啦地……

但这个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太君们在车底下盘桓了半个小时,终于锁定了油箱漏油的位置,远远的朝希孟喊了一句,还竖个大拇指,那意思是,我们能修!

“祖宗,您这21世纪的日语,没被他们听出来穿越吗?”她由衷的对希孟五体投地,站起来问他,“汉奸也没看出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希孟冷眼看着一群修车工忙活,说:“谁说我说的是21世纪日语啊?”

佟彤:“蛤?”

“不是跟你说过,我在长春伪满皇宫住过许多年。”他抬头,假装往眼前一个虚拟地图的北方甩了个眼神,“那里说日语的比说中文的多,我早就听熟了——普通话还是后学的呢。”

佟彤顿悟:“……是哦。”

伪满洲国是日本扶植的傀儡政权。“皇宫”里来来往往的,估计不是高官就是间谍。他整天听着中国人跟这些人商量怎么卖国,肯定憋屈死了。

“让我学了一口东京地方的贵族口音。”希孟轻蔑地解释,“这几位都是北海道乡下出身,一听我说话,还以为我是满洲高官。反正我对那边贵族官僚的情况也熟,随便编些原委,他们不敢质疑。”

现在的日本是贵族政治,等级规矩森严,凭说话口音就能定尊卑。眼看这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对本国的贵族人员、政治秘闻、甚至战略部署都如数家珍,那肯定不是一般人。这年头又没互联网,通讯也不方便,急切之间上哪核实去,当然深信不疑。

至于他们为什么开着苏联援华的卡车,车里又装的什么宝贝……

这年头谁还没个秘密任务呢。官大一级压死人,谁敢问哪。

这些太君的年纪加起来,大概还没有希孟的五分之一。千年的狐狸耍猴,自然一耍一个准。

希孟脸上闪过一点笑意,又回复了冷漠,颇为不悦地对她说:“冒充人类就算了,还冒充人类中的败类,下不为例。”

佟彤安慰他:“您就当在横店演戏。演你这种角色的必定是一线大咖。”

毕竟她带着胜利者心态,知道太君们最终注定失败,也就没什么心理包袱,看他们就当看猴。

至于野猪牙呢,那也注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在地,碾来碾去,碾来碾去,碾来碾去……

只盼他那满口烂牙赶紧都掉了,吃不进东西饿死。

跛脚军官带着一身泥跑过来,毕恭毕敬地请示希孟,好像是说卡车不好修,得容他们回营地拿点工具。

佟彤马上脑筋活络,轻声说:“问他们营地在哪!然后报官!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眼前一暗。希孟赶紧把她一把揽住,把她的一口现代普通话闷在肩窝里。

“你就别开口了!小心拆我的台。”头:“太君!格格!若有机缘,烦您开个金口,介绍小人去满洲皇宫尽忠吧!小人名叫……”

佟彤冷漠地朝窗外点点头,踩下油门。

“这次就放过你们,”她心里说,“祝各位明天就为国捐躯。”

卡车缓缓加速,比之前开起来还要丝滑。

从后视镜里看到,日军小队对卡车行了几分钟的注目礼,随后跛脚太君一声令下,进入小路隐蔽,很快就不见踪影。

*

村庄就在一里开外。其实早就有村民注意到这辆从天而降的大卡车,但大家胆小怕事,也不知车上所载何人,都不敢靠近,走路也绕着走。

及至看到开车的是中国人,众老乡才松一口气:“果然是自己人,我们刚才看走眼了,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国民政府算“官兵”,但地方势力也错综复杂。百姓不想惹麻烦,一律敬而远之。这佟彤也理解。

现在走近一看,果然是中国同胞,男的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都是雍容贵气,女的娟秀礼貌,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大家闺秀,还会开卡车——这样的女子在整个中国大概都不多见。

佟彤想着之前手机定位或许有误差,甜甜的朝老乡们打个招呼,询问成都城的具体位置所在。

老乡一听她说话,果然态度友好,这才慢慢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比划,向他们指了去往成都城的路。

年迈的村长也闻讯赶来。老人家留着长胡子,穿着大约光绪年间缝制的破衫,好客地朝两人一拱手:“两位先生太太若不嫌弃……到老儿家里吃顿便饭吧。”

村长话音刚落,佟彤的就觉得肚子里的肠胃应景地一缩。

她总算切身体会到,这身皮囊真拖累人……

希孟已经替她应了:“那就谢谢老丈。”

佟彤也赶紧道谢,顺便纠正:“我不是他太太哈。”

村民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围上几个破板凳,摆上点粗饭和没油水的菜,还连连告罪:“今年的收成已都上缴官府,用作前线抗敌了。菜品寒酸,两位莫怪。”

村长一家老小数人,打量着两人的衣着鞋帽,问:“两位是……从南京来,还是从上海来?可否知道如今局势怎么样?唉,最近都弄不到报纸……”

佟彤按实情答:“我们是北平来的……”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旗袍。现代婚纱店租的复古衣装,尽管是全店最朴素,但那做工和料子,拿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便是大部分百姓望尘莫及的高档货。再加上两人一口“标准国语”,无怪村民们一上来就猜他们是从大都市过来避难的。

她用眼神跟希孟商量一下,按照自己对当前局势的了解,简单说:“敌军暂且不会攻来,但……轰炸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你们要做好准备。”

她看看围坐饭桌的人,忽然发现都是老弱病残,忍不住问:“您家的壮丁呢?”

“川军!”村长自豪地拍胸脯,“娃娃们都已上前线了,不胜不还!”

月色落了下来,把几盘水煮野菜照得油汪汪的。佟彤衷心说:“咱们会赢的。从大清国开始,那么多列强想让咱们亡国灭种,最后不都是无功而返吗?”

村民们相顾而叹:“县上的长官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还是城里来的文化人看得清。”

气氛渐渐变得乐观起来。

眼看吃得差不多,村长站起来,做了个总结陈词。

“今日实在没什么可招待的,只盼咱们中国人的苦日子赶快过去,先生太太能早日回到家乡。大家都保重吧。”

老村长坚持带头把他俩认成两口子,佟彤对此哑然失笑,再次澄清:“我不是他太太呀,我们看着那么有夫妻相吗?”

一边说一边暗自想,要是老乡们真觉得自己跟希孟有夫妻相,那倒也不是坏事,四舍五入就等于夸她倾国倾城……

饭桌上几个人笑道:“太太逗我们耍哩!就上个月,有两个像你们一样的先生太太,也穿着这样的衣裳,也是一般的神仙眷侣,来我们村吃了饭,跟大伙摆龙门阵,说什么要到附近的古庙里去绘图……对了,他们也是从北平来的,你们或许还认识呢——那先生姓梁,他太太姓林……”

佟彤夹着最后一筷子菜,手悬在半空,硬是忘了往嘴里送,一双眼睛越睁越大,也忘了澄清自己了,激动地说:“我认识我认识!他们来过这儿?他们现在在哪儿?”

致力于文物保护的专家们不止来自故宫。抗战爆发之后,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开始周游全国,测绘和拍摄古建筑遗物,用自己的方式延续中国的文脉传承。

胳膊肘被无声无息地捅了一下。希孟有点好笑地给她一个眼神,警告她别得意忘形。

“望远镜。”他说。

佟彤从善如流,赶紧收敛。要追星以后找个和平年代穿过去再追。

这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老乡们龙门阵摆够了,张罗着收摊。

忽然远处打来一道手电,一束亮光十分不礼貌地打在人群中央。

希孟一皱眉,转身避开。

“这个是村长家?”拿着手电的陌生人甩着一沓法币,腆着肚子喊,“有没有米面粮食?油、肉?我家老爷按市价买!……”

佟彤循着那手电光看过去,吓一大跳。

这不是白天那野猪牙汉奸吗?

太君们今天因为修车耽搁了一天,大概是口粮告罄,让野猪牙来帮忙采购。

他抖着身上的绸缎长衫,趾高气扬地催促:“有没有卖的?没有我找下家了啊!”

忽然他浑身一抖,眼睛定在佟彤身上:“格、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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