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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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一路向东, 经过了几个梁山的哨卡,停了下来。然后似乎是上了摆渡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荡了好久。

突然, 眼前一亮。有人掀开车厢门帘,把两个俘虏揪了下来。

佟彤看清眼前景色,忍不住心中赞叹:这要是放到现代, 起码得是aaaa级景区吧!

眼前一座山坡, 弯曲的马道上密布哨卡。栅栏内外旌旗飘扬,隐约可见无数军兵;远处,无边无垠的水泊里泊着大大小小的战船, 呜呜的号声穿过薄雾,传遍远方。

想必是画中的本土张择端受到没头告示的影响, 把梁山好汉想得势力超群。因此梁山出现在地图上的那一刻, 便是鼎盛时期。

眼前又是一黑。有人见她左顾右盼,一个黑布袋罩下来, 堵回她的好奇心。

希孟似乎是走在她身边。方才他一直没开口,上山的路上却忽然说话了。

“佟姑娘,“他小声说,”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不怕官府。方才我冒然提了你身份, 只想震慑一二, 没料到适得其反, 勿怪。”

佟彤自然不怪。他又没上帝视角,挣扎到现在还没被炮灰, 已经算是奇迹一桩,大概是上辈子天天积德行善。

“不过,”他又说,“你一个姑娘家,有官职在身的毕竟罕见。我待会可以改口,就说是当时口不择言随便乱说的。我才是官府密探,你是寻常百姓——按他们那‘替天行道’的习惯,多半只会和我为难,而把你放出去。到时你莫说话,别跟我唱反调。”

他这话带着命令的语气,像是深思熟虑很久。

佟彤:“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冷冷的,似乎有点不耐烦,“你头脑机灵,下山后当可顺利回到东京城。若是我没能被放出来,客店王员外那里保存着我历年积蓄,不多,我父母都不在了,你让王员外留一半。另一半烦你分给我画院的同僚们……”

佟彤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怎么连后事都交代上了?

你是要绘出传世名画的人,不能就这么“舍己为人”啊!

“等等,我不……”

这时候有人拿掉了蒙在她眼前的黑布。她被亮晃晃的火把闪得眯眼。

大厅上方悬着个牌匾,写着“忠义堂”。两侧墙壁边上堆着刀枪剑戟,有的刀刃上还有发黑的血迹。

厅内交椅排列,上面各种坐姿坐着几十个好汉。大家喝着酒,啃着鸡翅猪蹄,三人一桌,五人一群,吵吵嚷嚷的哄笑聊天。

孙二娘押解俘虏完毕,以胜利者的姿态跟好汉们打招呼,顺手抓了个鸡翅啃。

大家看了看希孟,看了看佟彤,不少人皱眉问孙二娘:“怎么,二嫂子你说这个年轻女子是官府密探?你没听错吧?”

孙二娘脖子一梗,亮出缴获的大内门禁牌:“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办大事啊?——哦,各位兄弟,我可不是说官府好话,但这小姑娘中了老娘的蒙汗药还镇定自若的撒谎,比咱们某些兄弟还胆大哩!怎么不可能是官府的啊?就是一会儿宋大哥来了,老娘也这么说……”

“她听错了,”希孟一声冷笑传来,“官府怎么可能委任女子办事,不怕办砸了么?今日我明人不说暗话,小爷我才是官府的哨探,这姑娘么,不过是恰好跟我住了同一家客店,被你们误捉来的。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别弄错了人,遭江湖上笑话。”

众好汉听了这话,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相信前者。

“我就说嘛,女人能做什么大事,还能给官府办差?哈哈,二娘你定然是弄错了。”

还有人说:“快放了这女子,别让江湖上人说咱们梁山好汉私德有亏,掳掠女眷上山,回头流言蜚语说不清楚。”

都当土匪了还怕人指责作风问题,全天下怕是没有比梁山更洁身自好的寨子了。

孙二娘十分不服气:“你们为何不信我?——诶,这小白脸也没说实话,什么同一家客店,老娘亲眼看见他俩进了一间客房,老娘还给送去两份饭哩!”

轮到希孟震惊,“你这老板娘才是信口雌黄,谁和她住了同一间客房?我俩清清白白没半点越界!”

佟彤也慌了,生怕队友孟掉马,赶紧澄清:“没,没,我是自住一间客房的。老板娘看错了。”

现场一片疑惑之声。不光是惊讶于这两个官军探子如此淡定,还敢跟孙二娘唱反调;而且似乎还挺有理!

孙二娘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叫来了几个店小二。

结果店小二说得也自相矛盾。有的说这俊俏小白脸是后来才来住店的,有的说他是跟这个姑娘——当时女扮男装——一起来的。

孙二娘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废物!睁眼瞎!老娘白养你们了!”

现场一片混乱:“不是,二娘,你这黑店是怎么开的?这还能弄错?”

厅里的各路吃瓜好汉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已经开赌局了,赌到底是谁在睁眼说瞎话。

一百多个大龄熊孩子闹起来,几乎掀翻忠义堂的屋。”

鲁智深粗声纠正:“是禅杖!不是棍子!”

本来想杀鸡儆猴,谁料到这明显不会武功的“猴”居然不为所动。胖和尚惊讶之余,也有点佩服他胆量。

“哼,那你应该知道官府探子敢来刺探梁山的,都是个什么下场!他们婆婆妈妈的不敢做主,洒家可以做主!一会儿就把你丢水泊里喂鱼!”

“反正你们攻打东京城的时候,我也不能独善其身。左右是死,你以为我会怕啊?”希孟傲然一仰脸。

他是画中土著,对植入画中的谣言深信不疑,这话倒不是骗人。

“要杀便杀,放那姑娘走路!”

鲁智深被他有点懵:“诶?我们什么时候去攻打东京城了?”

底下好汉们也面面相觑:“这谁定的计划?怎么没通知呢?”

只有李逵兴奋不已,挥着板斧叫:“好啊好啊,杀去东京,夺了鸟位!”

喊了两声,门外有人怒斥:“黑厮闭嘴!又乱说什么呢!”

语气十分焦急。

这时候几个小喽啰嚷嚷起来:“诶,宋大哥来了!”

众人纷纷起立,朝大厅门口拱手。

迈着小碎步,进来一个黑黑矮矮的中年男人。

跟旁边各种奇形怪状的好汉们一比,他的面目显得很普通,眉眼时刻带笑,不像个黑老大,倒像个敲门卖保险的。

佟彤不用看书作弊也能认出来,轻声告诉希孟:“宋江。那个是梁山的总扛把子宋江。”

希孟奇怪:“这山寨里的土匪你怎么都认得?”

而且好像还一点不慌的样子?

宋江一进门就听到鲁智深在擅自审人,一听之下,脸都急得更黑了,那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没来得及换成别的表情。

“智深师父,这两个人方才说什么,咱们要去攻打东京城?”

鲁智深丢下禅杖,上去邀功:“审好了!这两个小厮都是京城来的!男的是官府细作!这便是证据!”

说着从孙二娘手里抢过那张门禁木牌,往宋江眼前一摔。咔嚓!

用力过猛,门禁牌碎成几片。

宋江慢慢蹲下,将木牌碎片捡起来拼好,脸色凝重。

底下好汉们群情激奋,拍桌子敲椅子大喊:“果然是朝廷走狗!宋大哥,不能让他们好过!交给俺们练刀吧!”

鲁智深笑道:“不成不成,洒家的禅杖好久没开荤了!”

孙二娘幽幽道:“宋大哥,老娘的包子铺最近缺点肉。”

几个穿着清凉的水军将领申请:“丢到水泊里喂鱼!”

李逵挥着板斧:“剁了剁了!剁了爽快!”

就连一个道士也来抢风头:“贫道刚刚研制出一种丹药的配方,但不知毒性如何,不如让他们试一试,反正死了也无所谓……”

大家跃跃欲试地看着宋江,脸上写着“选我选我”。

宋江笑眯眯地看着希孟,看得他脸色苍白,抿着嘴不说话。

忽然,宋江朝他拱手一礼,纳头便拜。

“兄弟们不知好歹,曲辱贵人到此,接待不及,望乞恕罪!左右,还不快看座!”

希孟:“……”

众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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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趁着好汉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希孟身上,自己这个女流之辈没人注意,把手机藏在袖子里,争分夺秒地刷《水浒》原著,总算让她读出了点有用的信息。

土匪跟官兵天然对立没错,可梁山这拨土匪不一样。他们爱戴的那位老大,日思夜想的就是“招安”——投降朝廷,为国效力。

现在的梁山人才济济,一百多个好汉各自就位,那么“招安”一事,应该已经被提上日程了吧?

过去的土匪们对官军杀无赦,但现在存了招安的心,大约会稍微客气点了吧?

所以她一点没慌,只是眼色示意希孟别多说话。

果然,宋江一出来,他俩就从囚犯直接变成了贵客,被请进了装潢奢华的会客厅。

希孟依旧一头雾水:“你怎么……”

“别乱说话,”佟彤悄声,“咬定了你是官家宠臣,十天见一次的那种——也不算说谎,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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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里,宋江坐立不安,堂堂一个土匪大寨主,好像第一次相亲的凤凰男。

他两只手互相抠指甲,嘴角挂着希冀的微笑。那笑容过一会儿就嫌僵硬,他赶紧抖抖脸上肌肉,把嘴角重新翘到合适的角度。

“哎呀呀,我们梁山好汉向来替天行道,只盼为朝廷赏识,效犬马之劳,怎么会……怎么会大逆不道,攻打京城呢?”他万分诚挚地说,“一定是敌对势力释放的谣言!你们知道,现在江湖第一山寨的名头竞争得很激烈……”

他抬起头,满怀希望地问:“还请阁下们回到京城,在百官面前澄清真相,莫要让朝廷误会我们啊!”

他姿态那么低,就算知道人家是天下第一黑帮老大,佟彤也害怕不起来,反而觉得挺可怜。

“谣言深入人心,不是几句澄清之言就能消除的。”她耐心说,“更何况,我们来了梁山这一趟,万一朝廷以为我们也被梁山收编了,那可就适得其反——哎,都怪你们之前收编官军太多,叫人不得不防啊。”

宋江悚然道:“那,在下这就派出所有兄弟前去东京城辟谣!”

“辟谣?宋先生,我们没恶意,但就您山寨里这些骨骼清奇面貌不凡的大哥们,要是集体去东京城出差,百姓们吓都吓死了,只可能认为谣言成真。”

宋江赶紧表示同意:“是我疏忽了。那您说怎么办?”

佟彤心中寻思,乾隆要买下东京城内四分之一的商铺产业,这操作体量太大,不能一蹴而就,于是约定七天之后,在牙行总商会进行交接。

眼下已经过去了三日,时间不等人。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算梁山最后能“自证清白”,黄花菜都凉了。

她悄没声握紧袖中的手机,慢慢问:“若我们掌握的信息没错,各位好汉盼着朝廷招安,已盼了很久吧?”

宋江愣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忽然热泪盈眶。

“招安?不不不不敢想,我等都是戴罪之身,不敢奢求做官……”

他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毕竟按照正常的剧情,梁山招安还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的梁山还是官府的眼中钉,十天半个月就有剿匪官兵前来给好汉们送经验。

所以“招安”两个字,他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就算跟哪个当官的透露一下,人家也不肯信,以为你这土匪做白日梦呢。

眼下却突然来了两个来历不明的“官差”,一张口就是代替朝廷发offer!

佟彤却知道,按照剧情,皇上对梁山也不是不想收编,只不过手下的大臣们各怀鬼胎,官匪逻辑差异巨大。在经历了一系列“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误会和纠葛之后,导致双方未能对接成功,招安计划一次次流产。

直到几十万字之后,宋江才找到机会,绕过朝廷官僚,牵线京城名媛李师师,给胖佶吹了枕边风,才顺利地向朝廷献上了一颗红心。

佟彤决定帮他把这段剧情提前。

她清清嗓子,大胆提议:“你们若能即刻投诚招安,消息传扬天下,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嘛。你快去和下面兄弟们商量一下吧。”

“不用商量!”宋江喜极而泣,“不用商量!大家意见一致!”

“可是……”他忽然又愁眉苦脸,“听闻当今官家很少上朝,原本打算通过京城那位李师师姑娘,和官家传个话。可前段时间派人去京城牵线,刚有眉目,李姑娘却搬走了——不会是官家终究看不上我们山野草莽,因此拒绝跟我们对话吧?”

佟彤哑然失笑:“你别瞎猜。李姑娘是因为惧怕谣言成真,提前去乡下躲起来了而已。”

李师师的办公地点在白矾楼。上次佟彤和希孟乱入白矾楼的时候,偶然听到了这一八卦。

难怪宋江牵不上李师师那边的线,想来也是托了乾隆的福。

宋江长出一口气,随后又发愁:“那、难道姑娘能面见官家,替我们兄弟们美言?”

佟彤自己当然见不到胖佶,灵机一动,让人把希孟请过来。

作为另一位“官府来使”,希孟也被小喽啰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乖乖听从佟彤的劝告,不瞎说话,只是好奇地研究客厅内挂的诸多字画——梁山上的好汉们果然多才多艺,有的字画水平高超,足以考上翰林图画院了。

他一听土匪们居然日日盼招安,看宋江哭天抹泪的,也对他的忠义之心深表敬佩。

“见官家?这个容易,我经常见,可以帮你说合一下。”

宋江的眼睛顿时亮成了星星点灯。

希孟转过头,悄悄跟佟彤补充:“别担心,挑个官家心情好,不踢蹴鞠比赛的日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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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事宜火速加急。等到第七日早晨,梁山好汉被朝廷招安收编、个个加官进爵、从此为国效力的告示就贴满了整个京城。

宋江唯恐被人议论动机不纯,于是拿出全梁山这几年的非法获利,雇了锣鼓队、戏班子,在京城内大肆庆祝。还请来几十个山东大厨在线开伙,让京城百姓们免费过了一次美食节。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东京城百姓们举着各样吃食,欢天喜地给梁山打call。

“听说那是一群忠义好汉,不骚扰穷苦百姓,专门劫富济贫!”

“当地官府拿他们没办法!——依我看,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们不造反,只打土豪嘛!”

“是呀,他们哪会来攻打东京城,简直是笑话。”

“不是,那前几天那个告示怎么回事?”

“显然是哪个死对头炮制的呗,想让朝廷把他们来个一网打尽!不过梁山好汉都已经收编招安了,估计没时间管这等小事……”

“有道理。哎,当初咱们怎么就信以为真了……”

新地图的开辟,带来了全新的梁山势力,对原地图上的人物们都是个彻底的冲击。

对于在原地图上胡作非为的乾隆大老板来说,就是一次精准的降维打击。

梁山招安的公告贴满全城,原先的假告示被尽数覆盖。

东京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了生机和活力。梁山的狂欢队伍所过之处,众人纷纷出来围观看热闹。一个又一个的店铺卸了门板,趁着这股人气高涨的东风,重新开始生意兴隆。

宋江穿着崭新的官服,笑得见牙不见眼,左右拱手朝百姓们致意。

“过奖过奖!……不敢不敢!谁贴的无头告示,那不是和宋某开玩笑吗,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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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弟,心事重重地走进了牙行总商会的处所。

几十个京城富商们已经等在那里。白矾楼的白老板也赫然在内。

他们面前摆着吃剩一半的茶水点心,显然已经互相通过气。

“阁下恕罪。”白老板一扫当日的丧气,朗声道,“由于此前得到的市场信息有误,我们刚刚商议决定,拒不出让商铺的地契。”

乾隆勃然大怒:“不是说好了今日签字么!”

众商人冷笑:“当初由于梁山攻城的谣言过甚,才导致我们生意做不下去,不得不出让商铺土地。如今人家梁山好汉都戴了乌纱帽,在咱们朱雀大道上游街了,不知当初那谣言,是谁放出来的?”

在商言商,大家是生意人,又不是做慈善的,一切以利益为先。

原本因为地价大跌,生意入不敷出,许多人又是身背贷款的,没办法,只能忍痛低抛止损,避免日后一无所有。

如今霍然发现,头上悬着的利剑原来是纸糊的,谁还肯乖乖割肉啊?

乾隆自然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多半和那个姓佟的人类女孩有关,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她到底做了什么骚操作……

瓷母气得柳眉倒竖,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花纹繁复的袖口不断抖动:“你们、你们出尔反尔,我们去告官!”

众商人互相对望一眼,笑了:“梁山好汉请客,朝廷百官都在宴席里吃酒呢。你们去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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