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选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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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选择

陈旖旎要乘扶梯向楼上去,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楚觅打来。

她盯了会儿屏幕,若有思量, 一抬头, 对怀兮说“你先上去拍摄吧, 我随后就来。”

“好。”怀兮答应了一声, 就折身上了扶梯。

陈旖旎转过身,往一侧长廊的方向走去,等手机铃响到了头, 才接起来。

“——喂,总监。”

“我不是总监了, ”陈旖旎淡淡道, 踩着轻缓优雅的步伐,徘徊在走廊上,了然一笑,“是温烺让你打给我的吗?”

“是……”楚觅下意识答, 又立刻纠正,“不是, 不是他, 是我要打给你……”

“什么事?”

“关于……our的事,”楚觅犹犹豫豫的,她知道陈旖旎已经拒绝过温烺一次了, 如此也是下了一番决心, 小心地开口, “总……陈、陈设计师, 你现在在ven吗?我就在附近,有空见一面吗?”

这么一叫都生疏了。

陈旖旎却觉得有必要划清界限一些,她虽与our脱不开渊源,但现今毕竟在ven。

在业内,他们也是竞争对手。

既然要谈正事,该分清的还是要分清。

陈旖旎抬起手腕儿,看了看时间,还早。

楚觅却生怕她不答应似的,赶忙说“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商量……不管怎么样,请务必让我见你一面……你对our,也是有感情的吧……”

陈旖旎望着外面飘飘摇摇的雪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着实让人沉思。

怎么能没感情。

十年前,她将our从巴黎带到了国内,就像看着星熠长大一样,看着our这个孩子,一天天地茁壮起来。

就算是如今颓势尽显,她也会有所动容,也会担忧。

上次她更温烺说的很明白,our就算再不行,还能吃一段时间的老本,基本盘具备,不怕短期崩坏。

可ven正在转型,也遇上了别人都求不来的在时尚圈立足脚跟的黄金机会。她现在还是ven的核心设计师,ven也没有our那样的基本盘,如果她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去帮our了,于ven来说,就是背信弃义,这段时间大家的努力全都白费。

“可以吗?”楚觅再次恳求。

陈旖旎深呼吸一番,有点儿怕她再在电话中打感情牌——当然见面了肯定是要打的。

她转身,往刚才和怀兮出来的咖啡厅而去。

“好,我在ven楼下的咖啡厅等你。不过我马上就要去摄影棚,时间不多。”

“好,好,我这就来。”

zone先前与sr有过一次小合作,如今加进去个ven,实属空降,ven自然不能与zone平分秋色。

可毕竟是三方合作,这一点上贺寒声多有介意。

今天一早,贺寒声去了一趟sr,准备私下找沈京墨谈谈,却没见到人。

上回他用私人电话联系过他,今天打过去,直接转接了他的助理。对方告知他,沈总今天有私事不在公司,也不让人打扰,有什么事直接告诉助理或者发邮件给他。

贺寒声心念着沈京墨有什么私事,会不会与陈旖旎有关,还没上长梯,就见她坐在咖啡厅靠窗的沙发里。

她今天的打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大衣搭在扶手一边,她穿一条黑色旗袍,脖颈纤细,肩背窈窕,腰身曲线袅袅蜿蜒,一直到两腿交叠的旗袍开叉附近。

一截纤长**微翘起,带动脚尖儿漫不经心地轻晃,晃得肤色愈发白皙通透。

偏偏还是一副明艳妆容,发型看起来也认真地打理过,微微拉了卷儿,拢在肩侧。

当真是唇红齿白,肤若凝脂。

她侧身坐着,手下翻着文件,偶尔浅酌咖啡。

好像在等谁,也并未发现他在不远处驻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贺总,那是陈……”

助理cy提醒了一句。

贺寒声扬手,示意她别出声。

他一开始只想静静地看她一会儿,但很快,就见一个女人风尘仆仆地进了咖啡厅,出现在陈旖旎座位对面。

他轻轻眯了眸。

那个女人他见过。

是our的副总监温烺的妻子,与陈旖旎也是朋友。

“今天还有拍摄的吧?”贺寒声问了句一边的助理。

“对,”cy汇报着行程,“二十分钟后有拍摄,下午四点多有个会议,同时模特要出外景。”

贺寒声轻轻“嗯”了声。

陈旖旎一向是个守时,很有工作理念的人,工作开始前她绝不会这么悠闲地坐在楼下咖啡厅喝咖啡。

他很了解她的习惯。

可也不够了解她。

譬如他之前只知道她是our的前设计总监,却对她与沈京墨的事一无所知。

她也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

这么多年,说到底,她只把他当朋友罢了。

这也是他那天送了她去沈京墨公寓楼下,又离开的原因。

沈京墨那时给他打了电话,破天荒地答应了与ven合作的事。

sr可是世界明一切。

陈旖旎还说过,如果他们有什么,在三四年前就有了。

何必等到现在。

陈旖旎与那个女人已经聊了起来,看起来还算热络。

贺寒声看了看表,离拍摄开始不到二十分钟。

他对cy说“去买几杯咖啡,一会儿送给今天的工作人员。”

“好。”cy点头,就准备去了。

“还有,”他抬眸看了看陈旖旎的方向,顿了顿说,“顺便听听,陈旖旎跟谁在聊什么。”

“……”cy有点儿犹豫地看了看贺寒声,又看了看陈旖旎的方向,“偷听吗?这样不太好吧……”

贺寒声平时一副温润模样,对下属随和又亲近,什么玩笑都可以开的。先前开他和陈旖旎的玩笑,他也没多少微词。

如今cy说了句“偷听”,他却全然没了原先那般笑容熠熠,玩笑尽开的模样,神色一沉,眼神透着冷。

cy打了个寒噤,嘀咕了句“我这就去”,挪步就要过去。

“算了,”贺寒声却又说,有点尴尬,看了眼cy,最后嘱咐道,“买咖啡就行,我先上去了。”

“……好。”

陈旖旎与楚觅匆匆见了一面就走了。

前后聊天不超过十分钟,楚觅以前在our受过高强度的业务训练,光是那时候温烺就总凶巴巴的给她骂个半死,将时间把控的很好。

长话短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楚觅说,our这几年业绩下滑的程度肉眼可见,圈中更新迭代十分快,与ven一样的新兴时尚咖,以雨后春笋之势层出不穷,our换了几任的设计师,水平都不尽如人意,几乎要立不住脚了,甚至明年开年春夏大秀的设计稿都出不了,温烺急得上火,得知她出现在巴黎,就匆匆找来了,谁知她已经入了ven,还将ven的地位慢慢地推了起来。

有人说our大势已去,现在就靠sr的一张脸皮维持。

这的确不错。

楚觅说,当初要不是our被沈京墨强行收购了,恐怕在她一离开后没多久就垮掉了。

是沈京墨强硬地将our保留下来。

按照圈中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our活不到现在。

现今就是在亏损,处处不尽人意,一个下坡路走的几乎要滑落坡底,沈京墨也是一声怨言都没有。

楚觅还说,温烺上次喝的大醉,也是心里难受,他好面子,不好意思求她,后面还是发信息、打电话求她了。

可她拒绝了。

她明确说了ven正值黄金上升期,她现在走了,会辜负很多人。

明天楚觅与温烺就要回国了,上次之后,温烺不想再打扰陈旖旎,他理解她,眼见着our要毁在他手中,他说他也没脸再找她。

楚觅就决定瞒着温烺,今天与陈旖旎见这一面。

一下午的拍摄陈旖旎有点儿心不在焉的,不知是楚觅的话影响到了她,还是因为感冒,头隐隐作痛。

外景她没跟着出去,在一层的设计室里裁剪布料。

通透明亮的设计室靠着街边,有两个人形模特,身着ven先前在秀场崭露头角的服装,依着落地橱窗窈窕而立。

都是她设计的。

她每天在这里工作,看着自己制作的成衣被展出,被街边来来往往的一个个人驻足参观就很有成就感。

ven与our的风格有相像之处,但究其根本,是不同的,她现在的设计风格也与以前大不相同。

临近傍晚,天色暗沉,她在上面摄影棚待得头疼,就下来在这里赶制明年春夏大秀的服装。

不知不觉,室内一半都黑了。

靠近她的另一侧依着橱窗的光线,勉强可以照亮。

她一投入工作就有些不分昼夜,这会儿觉得腰背酸痛了,才站直了身,准备去开灯。

高跟鞋刚响了一下,随之门边传来轻微一响,满室陡然亮了。

贺寒声打开灯,走进来,在她工作台边放了一杯咖啡。

陈旖旎舒缓了一下肩颈的痛,坐在一边,看了眼那咖啡,笑了笑问“这是要让我加班到明早的意思吗?”

贺寒声也刚从楼上开完会下来,人还疲倦。

他倚在工作台一侧,浅酌一口咖啡,低眸,打量着她一身玲珑旗袍,发自内心地称赞道“旗袍很好看。”

陈旖旎眉眼一扬,有点儿得意,娇俏地笑“谢谢,我接受。”

她又伏到一边继续工作。

贺寒声给她让开了一些地方,在旁边站定了,看她一剪刀一剪刀地将布料裁开。

现在工业很发达,他先前说过她不用这么一刀一刀裁的,服装很多,工作量非常大,用机器会提高效率。

可她自有自己一套准则,她说她姥姥以前做旗袍就是这么一寸寸地裁出来的。手工做的和机器做的在很多方面是没法比的。

她半低着头,侧颜沉静认真,那精致的布料在她手中和剪刀下灵动地变幻着形状。

贺寒声突然好像明白了她坚持手工裁剪的意义。

他有点儿在意地问了句“你以前在our,也是这么一刀刀地裁布料,再自己亲手缝?”

“是呀。”她头也没抬地答。

“有助理么?”

“有,”陈旖旎笑了笑,“不过我不要她给我帮这种忙的,就平时替我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给我当个司机罢了。”

贺寒声当了她的“司机”很多年。他们家住的不远,经常带她一起上班,顺路再送星熠去学校。

一来她没买车,二来她自己开车久了也不会舒服。据说是因为多年前她弟弟出了车祸去世,从那之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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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助理,还有见过面吗?”贺寒声试探着,“我听说,our的人最近也在巴黎吧。”

陈旖旎手下动作顿了顿,裁剪完最后一刀,有点儿敏感地抬起头,对他淡淡一笑,转身去了另一侧拿东西,边回答“见过。”

“什么时候。”

“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陈旖旎回眸莞尔道,“朋友见面不都这样吗?多年没见的朋友也这样。”

贺寒声也不知她有没有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便也不再多说了。他放下了咖啡,换了话题问“星熠今天去托管班了吗?”

“没有,”她走过来,淡淡答,“和他爸爸出去玩儿了。”

贺寒声一愣,“沈京墨?”

“嗯。”

她铺开了新一层的布料,开始对比着设计图划线,边说,“我也不能太自私了,我最近太忙了,没空陪星熠,正好有人陪他玩。”

她又笑了笑,看着他,温声地道歉“星熠不懂事,以前总叫你爸爸,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不好意思。”

贺寒声看着她,轻轻皱了眉。

她这么一副娇俏温柔的模样,与以前的她,好像没多少差别,可今天感觉又有了些不同。

不知该如何形容。

也不知,是不是换了副行装的原因。

她今天穿一身窈窕旗袍,妆容比平时也增了三分明艳,比之从前,比之昨天,都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笑着看了看他,也不做理会了,抓紧手头,力争快点儿做完今天剩下的一点工作,便又伏案过去,一剪一剪地按着画出来的线裁剪了起来。

那刀刃声音清脆地开合着,破开了布料,贺寒声突然觉得,他和她之间,也被这么生生地一刀破开了。

变得更遥远。

也更加的触不可及。

他看着她认真地裁剪,随着布料一寸寸在她掌心坠落,她肩背与腰臀漂亮的曲线,也一点点在他面前沉沉浮浮。

她就像一道可望不可即,安静葳蕤的剪影,嵌在汹汹雪色中,和着一缕昏黄柔软的光线,共同构成了一副工笔落成的画。

“陈旖旎。”他突然出声。

“嗯?”

“如果没有沈京墨,”他抿了抿唇,再三犹豫还是开口,“我们,有没有可能?”

陈旖旎依然有条不紊地挥动着剪刀,那柔软的布料在她手中千变万化,最后徐徐落在工作台上。

她头也没抬,也不作答。

直到最后一刀落定,她起身,放下剪刀。

迎上他深邃的视线。

她唇边染上一抹淡淡的笑容,似笑非笑的。偏生是一身玲珑旗袍,明艳妆容,眉宇之间媚色天成。

她瞥了他一眼,又遥遥地望了眼不远的窗外。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下来了一大一小的两人。

男人牵住小孩儿的手,直往她的方向而来。

她穿上大衣,拎起了包,对贺寒声最后笑了笑

“我下班了。”

贺寒声一直目送她出去。

橱窗外不远。

着一件烟灰色长大衣的男人,一手牵住星熠,一手揽过了她的腰。

沈京墨眉眼低沉地靠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应该是问她工作的事。然后沈京墨下意识望向了设计室的橱窗。

这里毫无遮挡,沈京墨一眼就看到了贺寒声。

男人眉间依然簇着温柔笑意,眼神却是冷冽无比的警告,透着寒。

只是一眼,他就转过身,带着她和星熠,就往不远的车上走。

贺寒声神经紧绷了一瞬,见她走远,才渐渐舒缓下来。

她早就回答过他了不是吗。

——要是他们能发生点什么,三四年前就已经发生了。

何必等到现在。

经过一个广场时,星熠趴在窗边吵吵了起来“爸爸妈妈——圣、圣诞树!”

这是沈京墨上次带星熠去击剑馆的路上经过的那个广场。

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这棵三层楼高的人工造景圣诞树就已经举行过了亮灯仪式,一时熠熠生辉,仿佛身披星芒。

沈京墨今天带星熠去游泳了,小孩儿玩得开心也累得够呛,那会儿在车上已经睡过一觉了。

陈旖旎正在回手机消息,从副驾驶的车窗顺着星熠指着的方向望出去。

她一时也感到惊异。

真的很美。

沈京墨不由地放缓了车速,变道驶入旁侧一条近路,最后稳稳地踩了脚刹车,停下。

他也跟着她的视线望出去。

“好好看,好漂亮——”

“妈妈,我们下去看圣诞树嘛!”

“爸爸——”

车内空间有限,这会儿全塞满了孩子的声音,她一时头脑嗡嗡作响。

陈旖旎工作忙了一天,听闻他们父子俩也玩儿了一天没吃饭,他们还没吃饭,陈旖旎准备回头说吃过饭再过来看。

一转头,就撞入一双深沉温柔的眼里。

仿佛要溺毙她。

沈京墨静静地凝视着她,轻笑着问

“要去看看吗?”

他可真是会跟孩子胡闹。

她记得每年圣诞节,sr大楼外的造景圣诞树,可比这棵大多了,也漂亮多了。

“要——我要!”星熠又在后面嚷嚷,怕陈旖旎不答应似的,一直撒娇,“妈妈,我们下去嘛,下去看看嘛。”

“星熠,”沈京墨转了下头,沉了沉声,对星熠说,“听妈妈怎么说。”

“要听妈妈的话呀,”星熠仰起小脸,天真地问,“爸爸也要听妈妈的话吗?”

沈京墨温声地微笑道“是啊,爸爸也要听妈妈的话。”

“妈妈,我们去嘛……”星熠又投来乞怜的目光。

陈旖旎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有点儿无奈。正好她也想下去透透气,便说“好,下去看看吧。”

“——好!”星熠撒欢儿地欢呼。

陈旖旎没先下去,手下还念念有词地回复着工作消息。最近忙得她晕头转向,下班了也要处理工作。

沈京墨先下去抱了星熠下车,星熠伏在他肩上,一直欢呼。

雪已经不下了,广场上的光线都明朗了许多。

陈旖旎收起手机,打开车门下车。

脚刚迈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入她眼底。

掌心平整柔软,盛着一丛冷柔的光线。

和他的视线一样温柔。

她抬眼看了看他。

眼前男人高大笔挺,眉眼矜冷,他下颌微扬,向她投来的视线却仿佛融化了的雪,一点点地,温柔地包裹住她。

她见他手就那么袒露在冷空气中,指尖儿都泛起了红,这才伸出手,用力地用自己温热的手握住他的五指。

下车,关了身后车门。

他的手果然很凉,她手小,掌心一点点熨热他的五指。

他感受到那温度,朝她笑了笑。

然后稍稍松开了她,五指穿过她的,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自然地放入他的大衣口袋。

带着她和星熠,往圣诞树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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