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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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过这话后, 整个餐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空余名贵钟表的秒针将凝固了的空气一点点地拨颤开来。窗外雨声喧嚣不已,冲打着房屋两侧巨柏的枝叶,沙沙作响。

一阵轻柔温热的风,从他左腿的脚踝掠过。柔软的触感如一片莹润冰凉的羽毛, 沿着他小腿坚实流畅的线条缓缓向上, 反复飘拂, 不动声色。

有什么东西也好像从她柔软的脚心一寸寸地苏醒。如滚热的岩浆, 酝酿着,即将要喷薄而出。烫得她不自禁地缩了缩脚。

对面的男人眸色晦暗, 深深地喘气,死盯着她——

妖精。

他又提气,微微合眼,几番呼吸后才能稍稍平复向四肢和周身蔓延而去的燥意。

这么多年来, 她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她。他们是情人,不能停止极尽解数取悦对方。

但, 不是现在。

沈京墨也知道她每到这种时候有多么难缠, 也知她一向在他面前, 有多么的肆意大胆。

可她偏偏在这种时候,频频在他的底线边缘试探,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如此嚣张跋扈,就是仗着隔了一张餐桌他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红唇虚勾, 眉眼一扬, 笑着看他。那表情别提多嚣张。

她也有些日子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难看的表情了。

“……这样吗?”江星窈有几分会错了意的尴尬, “我还以为……你和京墨哥哥是别人说的那种……”

别人说的那种——

你是他养在背后六年的情人,跟你妈一样又贱又不要脸。

你就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

江星窈如此刻意一顿, 点到为止。

一边,杜兰芝竖起了耳朵迟迟等不到下文,看向陈旖旎的目光很是尖锐:“别人说的哪种?”

“我也想知道,是哪种啊?”陈旖旎面不改色,潋滟明亮的眸饱含笑意瞧住江星窈,口气无辜又好奇,“江小姐,别人是怎么说的?”

她视线不再落在沈京墨身上丝毫,脚却还在桌下捣乱,全然不顾对面男人的脸色,是如何的越来越阴沉隐忍。

江星窈不做声了。

她知道,奶奶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不过估计从前念在沈京墨年轻气盛,男人没结婚在外面爱玩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一直并没怎么干预。

何况那些年陈旖旎在法国读书,沈京墨常年在澳洲,两人天南海北的想想也碰不到,估摸着老太太以为他们后来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可江星窈知道,绝没有不了了之。

她怕沈京墨觉得自己多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经此一来,陈旖旎那句明明是疑问的话,就仿佛把她堵了个哑口无言。

“……没什么,我也是听听罢了。”

“好可惜,我特别想听呢。”陈旖旎故作遗憾地轻笑。

对视一眼,江星窈在对面也心照不宣地笑。

陈旖旎却不嫌事大似的,转而,就对着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言的沈京墨,像刚才一样,软声唤他:“京墨哥哥。”

他抬眸。眼底埋着喑哑幽暗的火。

她柔和地望住他,将他蕴着满满克制与燥怒的表情尽收眼底,问:“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京墨眯了眸,冰冷地笑了笑,一字一顿答:“我们没关系。”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像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地磨出来似的。极为克制,强压着燥与怒。

陈旖旎大概也猜到了,他快要忍耐到极点。

“看,”她唇角噙笑,回看江星窈,“所以,江小姐,是你多虑了。”

看到他不甚好受,她的报复心全然被满足。玩也玩够了,于是就收回了脚。

他眼底埋着的那簇火却全然未熄,凝望着她,指尖在高脚杯上轻缓而有节律地轻扣,不带温度的笑意从唇角弥漫开来。

刚才还嚣张得没边儿,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她脊背一阵阵泛起了寒。匆匆别开眼,就不太敢看他了。

江星窈知道,沈京墨和她之间,绝不只是“没关系”那么简单。但沈京墨本人都亲口矢口否认了。

可偏偏这种时候,不承认才更暧昧。

才更耐人寻味。

江星窈最后只得尴尬地笑笑,再未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到最后,餐桌上只剩下三人。气氛在陈旖旎离开餐桌去了楼上后好一阵才恢复如常。

*

热气烘散了雨天的潮寒。

饭后,灯火辉煌的客厅中言笑晏晏。

沈京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铅灰色的雨幕。

他微微侧开头,避开凉意横斜的风,手心虚拢住火光,点了支烟。

杜兰芝向他笔挺的身影横过去一眼,心中难免不悦。

从陈旖旎走后,他倒真像是被那个小妖精勾走了魂儿。现在看,根本就不该叫她下来,跟她妈一样窝在楼上见不得光才好。

杜兰芝这些年身体不好,足不出户的,但还是听过外面大大小小的传闻,经常也有人给她吹耳旁风,说阮慈生的那个小妖精这么些年一直跟沈京墨不明不白的,估计是想步她妈的后尘。

她从前不多干扰他私事,是觉得年轻气盛的男人,有个情人什么的玩玩儿也就罢了,不管这个女人是谁,后面他该结婚还是要结婚的。

陈旖旎高攀不上他们沈家,更何况还是阮慈的女儿。

可如今沈京墨年纪二十有九,即近而立,接手公司这么多年逐渐稳定,也到了该收心考虑婚事的时候了。

今晚留陈旖旎吃饭,也是想给他敲敲警钟。

“还是何晏好。何晏那孩子就常想着我,再忙还会打电话过来,见面了跟我也亲——倒是京墨,我看他啊,是怪我今晚给他临时叫回来了。”杜兰芝不悦道。

江星窈笑着说:“京墨哥哥刚回来应该很忙吧……他也不知道我今晚要过来的。”

“他是忙,”杜兰芝忿忿说,“我都怕他忙得照顾不上你,你们的事才比较重要。”

“京墨啊。”杜兰芝叫他一声。

沈京墨回头。轮廓分明的半侧脸仿佛浸在雨幕中,眼皮掀开个寡漠弧度,凉凉地投去目光。

他关上窗,走回来坐到一边。指尖轻扬,掸了掸烟灰。

杜兰芝对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非常不满,话语里压着丝强迫的意味:“一会儿送星窈回去,知道不?该过去跟你伯父伯母打个招呼,找机会商量商量你和星窈的事。”

江星窈劝阻道:“奶奶,太晚了,雨还这么大,算了吧……”

“不行,他今天必须送你回去,”杜兰芝强硬地说,“我不管在外面怎么样,在家就得听我的。京墨跟你结婚的事要尽早定下来。”

“结婚?”

沈京墨微牵起唇,轻笑着重复了一遍。

斯文的面容被青白色的烟雾拉的模糊,他慢条斯礼掸着烟灰,一举一动都带着由内而外的矜贵优雅。

“这个事是时候考虑了。”奶奶进一步说,“知道吗?”

他指尖轻扬捻灭了烟,微牵起唇,望向对面二人,目光很是凉薄,嗓音温柔又疏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结婚?”

*

陈旖旎就知道自己今晚要遭殃,直接是被甩在了门后。后背撞到坚硬的门板上,皮肉生疼。

沈京墨提起她手腕,按在她头着,小腿还不安分地轻勾住他西装长裤磨.蹭,像是那会儿在餐桌下刻意惹火。

一双如丝媚眼眨也不眨地瞧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打着转儿。

她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说:“你都跟她说了我们没关系了,还在上面待了这么久——我要是她,早怀疑你了。”

他撤身要走的动作一瞬停下,脚尖旋过。人又转身站回来。

身形笔挺高大的男人,无论何时,都能给她足够的压迫感。

她直勾勾盯着他,唇边晕开一片绯色。是被他吻乱了。

狼狈到诱人,迷离又彻底。

就像是她十七岁那年,他在街边遇见她。

那时的她像只饥肠辘辘的小流浪猫,一张带泪的小脸枕在他掌心,就这么直勾勾瞧着他,低柔着声音问:“哥哥,你有钱吗?”

少女时代的她眼神就一直这么大胆又勾人,那时她穿了件明显不合身的校服,涂着红指甲——这样的女孩子看似单纯,却总在小细节处费尽心机。又纯又欲。

他起身,捻灭了烟。

然后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块真丝手帕,站过来,一手略带强硬地捏起她的下巴,扳过她脸。

“……你干什么。”她吓得不轻。

他微抬起下颌,倨傲地睨着她,“你玩够了吗?”

她向后躲,却又被他拉回去。男人力气很大,掐得她下颚都有些酸痛,咬牙切齿地微笑,声音却有些微微发颤了:

“……还没有。”

他衔起手帕一角,扳过她脸,不顾她如何挣扎躲避,仔仔细细,十分优雅地,替她擦拭着唇畔多余的绯色,语气疏漠无比:

“那你还想怎么玩,嗯?”

“……”她被迫仰起头,脖子酸痛,头改日再去拜访您父母,他安排了车送您回去。”

江星窈打电话过去仍是关机,望了眼楼上,“那我去楼上看看他吧?他还好吗?”

佣人面露难色与尴尬:“不行……先生说了不让人打扰。”

“那好吧。”江星窈最后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提着包离开。

不常在人眼前晃,就没阮慈那般遭人讨厌。

佣人们一见她回来,恨不得把所有对阮慈的怨气都撒到她身上。

可一下楼,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了。

今晚她本不想来,是沈京墨非要她来;她不想下来吃饭,也是他叫人喊她下楼。

有意见没意见的,都只得通通闭了嘴。

餐厅里,除沈京墨和沈家奶奶之外,还有江星窈。

“陈小姐。”

江星窈见到她,站起身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

陈旖旎与江星窈不是第一次见面。

可上次见面却不是在lamour的摄影棚。上回给她经纪人打过了电话,好说歹说劝了一通,最终她也没来拍摄,频频以各种事由推脱。

她的经纪公司知道这边有股东压制,lamour的主编罗晶也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就一直拖着不解约。lamour的创刊封拍不出,进度只能一压再压。

陈旖旎还听说那个上次与她通过话的新经纪人也被炒了。温烺气愤地说,江星窈这是存了心的要给lamour难堪。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要追溯到两三个月前。

那天江星窈特意去了趟lamour,指名道姓要lamour的设计总监亲手为她量身定做一件旗袍。

如今陈旖旎为她量身裁制的那件旗袍就穿在她身上。一袭古典娇美的月牙白,将女人的柔媚刻意勾勒出,倒是很贴合主人的气质。

比起平素出现在镜头下和微博热搜上各种硬凹造型的私服穿搭,这么穿,反而别具一番味道。

或许江星窈是想讨好沈家奶奶——毕竟杜兰芝是传统的中国女人,年轻时也是这港上名媛圈翘楚,最爱一身传统旗袍。陈旖旎的姥姥和太姥姥生前都是知名的旗袍手艺人,曾还为她量身定制过。

不过,如今一看,或许当初江星窈借此为由,去瞧瞧传闻中沈京墨养在背地里六年之久的那只金丝雀的意味,说不定更足。

不过,陈旖旎并不在意。

江星窈对她微笑时,她也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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