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同源 二十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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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长假过后,梁孟冬回南照前, 邱比与他核对第二季度的演奏会计划。

邱比约的日料包房, 宽敞没人打扰。结果他全程都很忙, 和孟冬还没说完, 一边喝着酒,一边拨电话、接电话,焦头烂额的样子。

邱比这个人向来很乐天, 天塌下来当被盖, 仿佛没什么难住他的事, 今天这个状态倒很难得。

梁孟冬没喝酒,随口问他怎么回事。

邱比说起缘由, 去年许西岭出事, 当时他是托人盖住了的,消息最终没有爆出来;家遭惨案却是爆了新闻的。

他想着等西岭结束强戒,沉寂过后,借个真人秀节目复出, 卖个惨, 刷一刷人气和口碑。那是个和禁毒局合作的真人禁毒宣传节目,含部分真实行军及野外生存实训。西岭那事虽说盖过去了, 坊间传闻还是有的, 想要洗白, 也只有靠在这类节目里剑走偏锋。

许西岭强戒结束,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她就回了另一套公寓。邱比本来想鼓励鼓励, 让她振作一下年后开工,之前把她从戒毒所接出来,上了妆,和导演约了也见过面,一切都谈得顺风顺水。

结果小姑娘嘴上答应得好,到家空落落的独处了几天,又是新年,忽然彻底就蔫了,别说活动,现在连个门都出不去。邱比去找她,发现她精神状态已经垮了。

“房子里烟雾缭绕,琴不练、妆不化,成天以泪洗面,这状态是不可能上节目了。我又不忍心怪她,老天是不公,遇到这么惨的事,换作是谁都过不去,别说还是个小公主。”邱比说。

梁孟冬低着头,唇角忽而有了笑意。想起那个人,他的野鸽子。谁说她不是小公主?那是没见过加加在家时的样子。

哼,失联的人。

前两天梁孟冬在家收到张明信片,上头是那种官方印制的禁毒宣传图,只有九个字“梁老师我真的尽力啦”。

字迹他一眼就认出了来,联系方式仿佛上个世纪的。多写几个字会死?还真当谍战了。

好像他应该非常生气,气到起不来床那种。

但实际是气不起来,只想祈求她平安。还“啦”,总算知道报平安了,小混蛋。

“你还笑!西岭说你去看过她?我觉得现在能鼓励她站起来的人,大概也就你了,你帮我给她一点力量怎么样?我实在找不到替她的人了。”

梁孟冬冷笑:“我没本事扶烂泥上墙。”

“你怎么那么绝情!人家好歹和你炒过cp。”

“我炒的?我不来算账,你敢倒过来要账?”

“唉,这资源要是我花钱买的也就算了,这是托朋友从别人嘴里硬抢的。现在下周就要开机,连个救场的都找不到,想去的都排满了,有空的都不肯去。主要太得罪人,以后谁还肯替我抢资源?”

“你活该。”梁孟冬骂他,“她那种事怎么洗白?参加这种节目不打脸么。对得起其他人?”

“对不起谁?”

“一线缉毒英雄。你赚的是歌舞升平的钱,没有他们你哪来命赚。”

邱比擦擦眼睛,不可置信地:“梁大公子,原来你那么高尚!”

“嗤。”

“那么高尚,不如干脆救个场?”邱比玩味地看着他。

梁孟冬像在看个病人。

邱比泄气道:“唉,本来我真想过,索性求你帮忙,你也落个有情有义的人设。其实节目调性不错,很多旅居海外的艺术家都去了,你本来就喜欢极限运动,特别契合。后来转念想,不来讨这个骂了。”

梁孟冬除了演出,根本就拒绝抛头露面,怎么可能同意?

“知道还说。”

“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机会。”邱比拿起电话,还是心疼资源,“这一趟阵容也牛逼,本来根本轮不上西岭,有那个演技派男星,演过特种兵的;还有前年和你在德国同台那大提琴演奏家,你记得么?”

“同台的多了。”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美黑美黑那个,特别性感的尤物,叫柯洛妮!她母亲是那个音乐会的赞助人,什么基金的理事长,她不是自己介绍,说她母亲和你父母共过事?人家对你有意思,你几句话让人下不来台,人家风度挺好,没计较。事后你还夸过两句来着,说这人敬业。”

“哦。”梁孟冬明白他说的是谁了,“她……也去?”

“对。你有事要么先回,我得接着打电话找人,”邱比重新在拨电话,“难死我了,我找你家尹总帮忙,让他物色个搞演奏有颜值的,男女都可。结果尹总说了,瑞丽、临沧那一线,地处边境,嫌太危险,他的朋友没人肯冒这个险!娇气!”

“你再说一遍,哪儿?”

“地理那么差,瑞丽到临沧一线,没听过?其实离南照不太远啊。”

**

货车闯卡事件余波不平,十音连同培训处的同事,以及那一批受训警员,谁都没能回家过年。

十音隔几天要辗转一个地方,在不同的检查站给增援警员作示范培训,任务很重。那地方靠近边防,联络方式就只有内线电话,打来打去都是培训处的人,哪怕她想找趟吴狄,打申请的繁琐程度,和找一趟普通人没两样。

十音挂心案子,归心似箭,但除了通过广播听听新闻,她几乎就与世隔绝。

春节期间,云海总算跑来驻地找了她一次。几天换一个地方的好处,是行踪不定,驻地通常简陋、人少。

云海神不知鬼不觉就来了。叼了根烟,对着远方墨色的山峦在出神。他吸得有点猛,绕着他的满是乳白烟雾。

十音本想嘲笑,他怎么就舍得放了云旗走,去那么远的家过年。看他这个样子……

“这么沧桑潦倒?又不是没一个人过过年。”

云海嗓子还是不见好,估计是不会好了:“每天都通话,开学孟冬就带她回来。就是孟冬说……每夜都哭,白天情绪还好。”

听得出他话音里的心疼,十音也不知如何安慰:“你和孟冬,为什么那么草率?”

“来不及解释,让孟冬自己说。我简短讲讲案子,孟冬有个怀疑对象,他猜测对方就是九先生。只是猜测,没任何证据。我劝他千万别铤而走险,等我们的消息。”

十音惊愕极了。

“他没告诉我是谁,依据不足,目前单纯只是怀疑。孟冬好像最近在等什么人的邮件,就是你联络的那位澳大利亚的楚鸣老先生。你要有机会见孟冬,一定说清楚,他目前不涉案,切勿卷进来。”云海指指不远处那辆小长安,他已经按灭了烟,“是等我的,连夜要回m国。”

云海是来传达任务的,十五天后,会有三辆“桂”牌尾号货车途经瑞溪三号检查站。云海手头有他们的内部排班,知道十音那几天正好轮到在该检查站进行现场示范。

“这辆车的水箱部位藏毒,你要做的,是让司机顺利过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么简单?”

“哪里简单?”

“也是,众目睽睽,放走三辆水箱有问题的车。”

“简单我随便找个人就行了,用得着动用我的未婚妻,十哥殿下?”

“去死。”

“我死了你可就没妹夫了。”云海已经转了身打算走,“送走货车后,你可能会被发现,脱身后来找我。通讯工具,那个司机会给你的。”

“听起来好像很带感,然后呢,跟老大亡命天涯么?”

“乌鸦嘴。也就最后一次当你老大,完了争取当你妹夫。”云海挥挥手,走了,“自己注意安全。”

**

十音已经把带来的防晒霜统统用完,这里海拔高,日头毒,她很有些懊恼,出门怎么就没多带几支来。

刚到的那个次日,黄昏的饭桌上,她找一起来的教官询问:“这瑞溪三号附近的村子,有什么品种丰富的小卖部没有?”

“买烟?”

“防晒霜。”

“哪有这东西卖。”那教官大笑,“我们十哥,人美也有人美的麻烦。”

“喂喂……”

边上正好有受训的警员听见,说教官不是啊,我知道哪里有可能买到防晒霜。

那教官奇了,问怎么可能?

学员说,附近那个子仙村这两天特别热闹。

众人都没听过,挺好奇,问发生什么了。

那学员滔滔说:“有明星过来录节目,开机仪式就在那个村。我是听你们处里孙老师说的,是禁毒局搞的真人秀节目,通知他去接待,所以他下午跑去的时候,我也跟去了。因为明星的行李全是限定数量的,村口的小卖部特意进了很多食品饮料、日用品,防晒霜这种东西说不好会有。”

“那我骑车去一趟。”十音了然道,“陈教官能不能一起跑一趟?”

训练处在边境地区执行任务期间的纪律,是不能对外联络通讯,哪怕是出个门去个什么村,也不能单独出门,得找个人同去。

那陈教官倒是肯,可惜饭吃一半,被政委叫走了。

十音在想这下应该找谁,结果学员彭朗自告奋勇:“余教官我载您去吧,三公里呢,您一天也挺累的。”

“好的好的,谢谢!”

大约就是为了迎接这个真人秀剧组,子仙村的确是热闹,张灯结彩搞得像是家家在办红事。

他们到村里时,天已黑了,剧组的人大约也都休息了,并没有看到半个明星的影子。不远处有人的喧嚷和笑语,他们聚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在十音听起来有些嘈杂。

小卖部里,十音淘了又淘,居然真的找到一小套旅行装的防晒套装,估计回去之前还是不够,但总算可解燃眉之急了。

美她还是非常爱的,前些年也晒成过小黑炭,有人说小黑妞也挺好看的。但她不乐意让自己太黑,这回去还得接着谈恋爱呢,她要是孟冬,看了就不大欢喜。

村中的这些石块不知是谁垒的,很有些艺术气息,倒像个观景台。刚才十音找东西的间隙,彭朗买了可乐在坐这儿等她。

黑夜笼下来,夜的村庄,要是没有挂这些太过满满当当的红灯笼,似乎也能有水墨画般的美。

“余教官,我买了两瓶可乐,”彭朗坐在石块上,递给十音一瓶,“我可以叫你十音么?”

“没问题。”十音接过可乐,一气咕嘟咕嘟,“谢谢。”

她的确是渴了,惦记着防晒霜,晚饭也没吃多,小卖部里又小又闷,东西还找了半天。

“十音,”彭朗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听警校的师兄说,你受训时间不长,但各项科目都很突出,尤其是射击。”

“这个……我可能比较适合射击?”

“想接受你的指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哈哈,但我不负责这个科目啊,”十音已经把可乐喝完,催促,“我们回吧,不早了。”

“那我去取车。十音,来的路上就比较颠,我都很怕你摔下来,回去路上更黑了,你要抓紧我。”彭朗关照着。

“好的!”

自行车停在小卖部的后头,十音听见彭朗诧异的声音:“咦?车胎怎么了?”

她正要跑去看,肩头却忽地被溅到什么,像是小石子,不痛。

十音回头四顾,没有风啊,也没有人,但有心跳声……

彭朗的声音很无奈:“什么人啊,这么晚居然有人拔我气门芯?”

十音正要迈步,又是一颗小石子,砸在手臂上,这次微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下是恼了,但那心跳声……愈烈。十音不知为什么,听得竟有些脸红,她摇摇头,怕不是生了幻觉?

彭朗在喊:“十音,我去找老板借个打气筒。”

十音应着。

彭朗又问:“你一个人怕不怕黑?”

“不。”

十音其实无心答,那心跳声慢慢近了……这下好了,那个人,已经在她的身后了。

幻觉思念的人就在身旁,这些年这种事情时常有,这是孤单困苦中的慰藉。但她深知幻觉是不可靠的,危险才是真实的。

十音将手摸在了腰际的配枪,她屏住了呼吸,但那人仿佛也是。然而这气息?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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