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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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兰直到晚上才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看了好半晌才转向沈峣。

周正出去买饭了, 病房里只有沈峣和王秀兰两个人。

“您……”沈峣看着王秀兰脸上贴着的纱布, 低声问道, “您不打算离婚吗?”

王秀兰慢慢站起来,她的腿还有些瘸,脚踩在地上疼的一个激灵。她拒绝了沈峣的搀扶, 慢慢挪到窗边,“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个十几年, 我也差不多该走啦。”

月亮安静地挂在天上, 王秀兰看着苍白的月亮发了会呆,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月亮也是这么亮、这么圆。

她抱着自己小小的孩子往镇上跑, 一只鞋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也没工夫去找,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奔去, 脚底被粗粝的沙石磨破了也不敢停下。

幼童的呼吸那么微弱,她怕稍微停一停脚步,就再也听不到了。

短短十几里的路, 她感觉自己好像跑了十几年, 站在终点望向来路, 只能看到她逆来顺受的一生。

沈峣想到病历单上一场串的病症, 还有早上围观群众冷漠的眼神,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不记得那些被生父摔得头破血流的事,他只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他不是死在破破烂烂的小屋子里,就是长大以后跟那个所谓的双胞胎弟弟一样,变成一个整天酗酒骂街、甚至打亲生母亲的小混混。

但养了他这么多年的人不是王秀兰,要说感情,沈峣和林院长、张老师,甚至是福利院一帮弟弟妹妹之间的感情都比王秀兰深一些。

最终沈峣只是摩挲着后颈上那条掩盖在头发下的细长伤疤,轻声说了句“谢谢”。

“你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没有你我这些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撑过来。”王秀兰苦笑,“二娃……跟他爸越来越不学好,我这几年、我……”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沈峣闭了闭眼睛。

即使再不忍心,他也没立场干涉王秀兰的决定,哪怕这是他的亲生母亲。

忽然有只手按在沈峣肩上,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谢谢您生下他,也谢谢您在那时候没有放弃他。”

王秀兰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正,又看向沈峣,沈峣对她点点头,郑重地重复一遍:“谢谢您。”

“你、你不恨我?”王秀兰嘴唇颤抖,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峣。

沈峣点了点头。

“那你……你能不能叫、叫我一声……”王秀兰嗓音一哽,没能说下去。

沈峣明白她想说什么,但他嘴唇动了动,简单的一个称呼愣是没叫出来。

王秀兰别过头擦掉眼泪,转头对沈峣笑道:“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赶紧去吃点东西吧……大年三十儿的,麻烦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哇?”

“初六早上。”

“这么急?年还没过完呢……”王秀兰喃喃道。

“阿姨,我买饭了,您也吃些吧。”周正提了提手里的餐盒,“我买的三人份。”

“你们吃吧。”王秀兰摇了摇头,“我肚子不舒服,吃不下去。”

沈峣扶着她坐下,“小米粥,养胃的,医生建议您多少吃一些。”

王秀兰犹豫片刻,接过周正递来的米粥喝了一口,“谢谢啊,小伙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周正笑了笑:“周正——正义的伙伴那个‘正’。”

王秀兰点了点头,有些茫然,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想不起来了。

这几天王秀兰都住在医院,沈根沈大壮父子俩闹得厉害,派出所不敢一直关着他们,但他们好歹收了沈峣的红包,于是每天派两个警察过去站岗,沈根在病房外转了一圈也不敢进去,只能转头去福利院找麻烦,说他们拐自己儿子。

然而沈峣比警察更不好对付,再加上一个周正,比整个派出所齐上阵都可怕。

毕竟精神伤害比肉/体伤害更折磨人。

阳光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得了林院长和张老师的叮嘱,过年这几天沈峣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图画书和零食,十几个孩子在王二虎的带领下两耳不闻窗外事。

正是过年的时候,很多外出打工的人也回家团聚,沈根和沈大壮轮流到福利院门口蹲点,用周正的话说就是“比eg员工打卡上班还准时”。

被连着骚扰好几天天,沈峣和周正早习惯了。

沈峣双手插兜靠在铁门旁边,对着门外的人一扬下巴,“今天来的是你啊。”

沈大壮:“……”

我和你很熟吗?

沈峣眼皮也懒得抬,语气平板,“有话快点儿说,忙着呢。”

初七开始eg正式恢复训练,代言和广告也将提上日程,陈美伊发微信叫周正和沈峣收拾行李提前一天回来。

周正总算脱离了陈经理的管束,赛场上无法传达的垃圾话这几天对着沈根父子喷了个够,沈峣估摸着再让他出来又会发生恶性流血事件,于是直接把那金贵的少爷关在房间里收拾箱子。

想到周正,沈峣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沈大壮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妈的,当他是空气吗?!

注意到气得头话。

“说你当了个什么职业选手。”沈大壮是个憋不住话的,不怀好意地打量沈峣,“好像还爬了男人的床?哇,你真不嫌恶心。”

沈峣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拳头,想听听沈大壮还有什么屁可放。听完正好把人揍一顿练练手。

“你现在兜里有多少钱?都给福利院了吧?我说这群没有关系的外人你管他们死活,自己家里挨饿受冻你不管管?”

“一个月赚几千万都不知道给家里打钱,你良心喂狗了还是炒菜——我操!”

一股冷水突然浇在沈大壮脸上。

王二虎端着夏天浇水用的水管从沈峣身后窜出来,狠狠唾了一口:“我呸,管的真宽,连别人工资都查,你查户口的吗?!你妈扩坟地都不带这么宽的!”

沈峣:“……喂。”

王二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按从林院长那偷听来的,沈大壮他妈可不就是峣哥他妈吗?

完了,一骂骂俩。

王二虎偷偷瞄了眼沈峣,飞快改口:“你爹扩坟地都不带这么宽的!”

骂的是那个垃圾酒鬼,这下他峣哥不会有意见了吧?

他峣哥没意见,甚至想为他鼓掌。

沈峣拍了拍王二虎的头,“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周哥把我踹起来了!”王二虎举起手里的水管跃跃欲试,还想再来一次。他摆了个射击的姿势,笑嘻嘻地说:“周哥说让我来试试爆头学习成果!”

“干得好。”沈峣肯定了王二虎的学习成果,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水管,“借我一下,教你压枪。”

得到肯定的二虎同志满面红光,兴奋地递上了水管。

这下不止上半身,沈大壮从头到脚都湿透了,绿油油的脸色和地里的小油菜有的一拼,刚想骂人,张嘴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趴在窗口全程围观的周正笑得肚子疼,整理一半的箱子被主人无情地抛弃到一边。

看着全身湿透的沈大壮灰溜溜滚走的背影,周正嗤笑一声:“赶狗你可以扔个肉包子,但这种人渣……你今天给他们一万块,下次他们就能问你要一百万。”

“你就庆幸这边网络不发达吧,不然……呵。”沈峣慢悠悠地回到房间,抽空给陈美伊回了条微信,确认明天晚上的接机时间。

想到这个“呵”里蕴含的深意,周正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我就不能回eg,只能去浪迹天涯了——经理会杀了我的,她真的会。”

沈峣戳了戳手机上的周正q版挂件,眼角余光注意到周正没看过来,于是又戳了两下。

啧,还是真人手感好。

初六早上又下了雪,天灰沉沉的,看得人心里也发闷。

选择回程交通工具的时候周正坚定拒绝了催吐中巴,直接用软件在最近的县城叫了出租,付了四倍的价钱司机才愿意来跑一趟。

头天晚上以王二虎为首的孩子们以“告别会”的名义玩到很晚,这会儿还没起床,周正和沈峣也没吵醒他们,拖着行李箱一脚深一脚浅地去了镇口的车站,一辆红色的出租车等在那里。

司机帮两人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周正和沈峣坐在后排。

周正回头看了看,发现远处有个人跌跌撞撞往这边跑,他用胳膊捅了捅沈峣,“峣峣,你们说几句话吗?”

“不用了。”沈峣头侧过去一半,又转了回来。

“没问题吗?”

“……嗯。”

出租车已经开到了拐角,再往前十几米、向右一转就彻底看不见镇子了,这时一声模糊的尖叫传了过来。沈峣似乎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透过脏兮兮的车玻璃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高高飞起,然后摔在路边发黑的积雪上,旁边停着一辆蓝色的三轮车。

“停车!”沈峣一把抓住驾驶座的靠背,“别开了——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赶紧踩下刹车。

沈峣不等车停稳便推开车门要往回跑。周正一把抓住他的手,强行把人扯进来关上门,“你能比车跑得快吗?!——师傅,麻烦再开回去,车费可以再加!”

三轮车上,一个男人咧嘴笑得面容扭曲。

——那是沈根。

“我操/你妈——你还想离婚?你会写这俩字儿吗?”沈根打着方向盘,三轮车转了个弯就要往王秀兰身上碾。

原本围在四周准备看好戏的路人见真的要闹出人命,赶紧冲上去拉开车门,七手八脚地把沈根拽下来。

三轮车因为惯性又向前滑行一小段,车轮碾在王秀兰一根手指上。

镇医院没有太正规的icu病房,所幸落地时有积雪做缓冲,王秀兰伤得并不太重,被车撞到的背部青了一大片,但右手小指却已经废了,只能切除。

沈根一周之内二进宫,这回不需要沈峣塞红包,派出所也不敢放人——真闹出人命他们的铁饭碗还要不要了?!

确定王秀兰的情况稳定下来,周正出去给陈美伊打了个电话。

“经理,我们出了点事儿。”周正食指敲着窗台,侧过身看向坐在王秀兰床边的沈峣,压低声音道,“你先别急着嚷嚷,这回真的出事了——沈峣他……呃,他母亲出事了。”

陈美伊一愣:“出什么事了?”

“车祸。”

“卧槽,怎……哎,你等会儿。”陈美伊忽然反应过来,“沈峣进队的时候我看过他档案,他是……他是福利院出来的啊?你说他母亲……?”

周正没好气地说:“福利院怎么了?福利院的人难道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不就随口一说吗?你今天吃火/药了?”陈美伊干笑一声,转移话题,“沈峣还好吧?他……母亲怎么样?”

“放心,沈峣他妈也活着,他自己人没事手也没事,更不至于精神崩溃到不能比赛。”周正说,“情人节主题香水的代言——两百万那个,麻烦你跟那边负责人沟通一下,推后两天,我们还得在这儿多呆几天。”

陈美伊翻了个白眼,心说推就推呗,反正那代言也是你家公司的,这回赶不上情人节,也可以延期做白色情人节的嘛。

但她学聪明了,这话自己嚼巴嚼巴咽回去就好。

随便聊了两句,周正挂了电话,回去的时候沈峣也刚放下手机。见周正进来,沈峣发短信的手顿了顿,难得主动解释:“有个高中同学去学法律了,问了些事,顺便让他帮我推荐了一个不错的律师。”

“律师怎么说?”

“实际上可以算杀人未遂,但沈根一口咬定是事故也没办法,毕竟路上都是雪,刹车痕迹早被人踩没了,没证据。人证……不知道能不能算数,再说人家也不一定乐意上法庭给作证。”这镇子上大部分爱看热闹爱起哄的人基本都是遇事怂。沈峣咬着下唇,忍了半天,最后实在憋不住,骂了句脏话,“妈的,算他运气好……也不知道那烂酒鬼从哪儿听来的他老婆要和他离婚。”

“可能是那天我们在病房里说话被门外的小警察听见了,他们聊天的时候没说全,又被周围转悠的烂酒鬼听到了……”周正揉了揉额角,“流年不利,倒霉啊。”

沈峣冷冷地说:“嘴碎是这里的传统之一,除了认栽还能怎么样?雇杀手把他们做掉?那倒省事了,你给我介绍几个?”

他不是擅长经营人脉的类型,有几个能说上话的老同学已经是沈峣的极限了。

“新时代的好青年不可以干违法犯罪的事啊。”周正瞥了眼他绞得发白的指节,翻了翻通讯录,给他姐的助理小王发了条短信。

还能怎么样?周正心想,还能把那两个人渣扔进监狱被人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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