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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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随便伸手去扶摔倒的人,那是很有风险的。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凡是扶了陈才人的嫔妃,事后都非常后悔。若是当时能假装没看到,让陈才人狠狠地摔倒在地,那么后宫就又少了一个威胁。

陈才人居然怀孕了!

荣修华在第二日的锦画堂“茶话会”上,满脸春色。因为本来已经翻了陈才人牌子的天宸帝,一来听说陈才人孕了龙种,二来又喜日间荣修华一番颇识大体的言论,欣然将临幸之处,由蕴秀宫改为了锦画堂。

绣榻之上,天宸帝感慨:“楚楚,真乃人如其名。若后宫每一位嫔妃,都如楚楚这般,内外皆如此可人,哪会让朕如此烦心?”

柔软芳香的范楚楚,温顺如猫,攀住天宸帝:“有野心的女人,便不可爱了。”

天宸帝将她紧紧搂住:“还是楚楚懂朕。”

枕头边,是极易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的。天宸帝被范楚楚的媚态所打动,言道:“季家根深蒂固,芳贵嫔怎会就此罢休。”

范楚楚娇嗔一声:“哼,您是堂堂一国之君,还怕他一个季家?更别说区区贵嫔。”

“你不懂,盘根错节之深,出乎想像。”突然,又觉得自己说多了,笑道,“如今后宫之忧已解,楚楚拉着朕说这些做甚,为朕多生几个皇子才是正理。”说罢,又乱来起来。

回想起这些,因陈才人怀孕带来的不快,似乎又消解了些。荣修华觉得,若自己能始终这样守住皇帝的恩宠,再次怀孕亦绝不是难事。

毕竟,她现在的对手已不是陈才人之流,而是一儿一女的淳贵姬。虽说长公主已记到了皇后名下,可宫中谁不知淳贵姬能生育、善驻颜?

陈才人有孕,虽已不能像之前莫瑶之孕,或是范美人之长子那样让天宸帝激动万分,但是毕竟也是个喜事。这说明,之前在净水装置中的余毒果然已去除殆尽,而嫔妃们体内的余毒,也在御医们的精心努力下,一点一点地烟消云散。

天宸帝坐在长信宫书桌前,长舒了一口气。

永宁皇后求见,被钱有良引入,在天宸帝身边坐下。

“最近这么辛苦,又是大冷的天,该朕去昭阳宫看你,倒劳烦皇后奔波。”

“玲珑说,该走动的还是得走动,窝在宫里静养,无助于体质恢复。”

天宸帝听她又提玲珑,便道:“人还真的讲究一个缘份,皇后瞧着这寇玲珑,似是怎么瞧怎么喜欢,连她的话也总是听得进去。可惜年龄大了,否则倒可收个义女。不过你现下有瑞雪,也不寂寞了。”

皇后心中一动,半玩笑半试探道:“义女不成,可以收作义妹。”

天宸帝却以为皇后在开玩笑,笑道:“你这是嫌朕没有小姨子?听说,民间有小姨子的,姐夫日子都不好过,难道也想让朕受这个罪不成,哈哈。”

皇后见皇帝没往心里去,便也收住不言。毕竟兹事体大,不能轻举妄动。

话入正题,皇后正色问道:“皇上,您看芳贵嫔这案子,是不是要交由朝廷公议?”

天宸帝也正愁于此:“季庭芳拒不认罪,虽说严永清那边人证物证确凿,可真要继续追查,必定就要查到季家了。”

皇后轻轻地握住皇帝的手:“是时候了吗?”

皇帝想了想,缓缓地摇摇了头,却又道:“季党清洗,不在一朝一夕,可是,季庭芳残害朕的嫔妃与孩儿,便是剐一千次,也不足以泄恨。朕一日不除她,一日不安宁。”

皇后望着天宸帝眼中愤怒的光芒,狠狠心道:“皇上,不是没有办法。你不想轻举妄动,是投鼠忌器,其实季家也一样。芳贵嫔……季庭芳关押三日,季家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着实反常。”

“皇后是说,季家也怕朕动手?”

“臣妾个人愚见,说于皇上参考。”

天宸帝道:“皇后的说法,其实倒与景尚书所言一致。皇后你觉得,若朕去吓一吓他们,可好?”

皇后点点头:“若对季大人直接动手,只怕会引起文官们的反弹。可是,小郑子所说七婶与阿元,却是养在季庭坚家……”

季庭坚是季大人季坤的儿子、季庭芳的兄长,依着父荫,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能力一般,人脉却了得。许多人想结识季坤,却一时苦无门路,多半会从季庭坚处下手,无形中,季庭坚成了季坤收授门徒的敲门砖。

天宸帝心中已有主意,对皇后道:“季坤一时动不得,季庭坚却可以拨一拨,看看这次季家有什么动静,也可试试百官们还会不会像上次那样闹事,来阻止朕的追查。”

一队羽林军,在麦潜的带领下,前往季庭坚的府邸。

昭阳宫内,皇后对莫瑶道:“七婶与阿元,想必早已不在人世,羽林军一探,实属搅乱局势之举,我们能不能乱中取胜,便要看天意了。”

莫瑶道:“未曾想到,我们辛辛苦苦追查,史承儒却如此耐受得住。单靠严永清一人之证言,虽也凿凿,终究还是失了一锤定音的力度。”

玲珑在一旁听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既然季大人胸有成竹,按兵不动。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是他对自己实力过于自信,随便你们审出什么来,他都无惧。第二,我们后宫查案进行得如何,季大人很可能一清二楚。”

“可是你们想一想,既不是司法卿在审,季大人那边应该得不到信息。季大人如今的信息,只怕还是从宫侍局传出去的。虽说严永清倒了,宫侍局群龙无首,但想必之前芳贵嫔铺下的人脉还是在的。所以,我倒有个主意……”

皇后与莫瑶双双转头望她,玲珑的主意,向来可操作性极高。

“史承儒不是不肯招么,那换人啊!”

皇后汗颜:“玲珑你想说逼供?这是宫侍局的家常便饭,哪用我们去教,手段必定比我们能想象的更厉害。”

玲珑却摇摇头:“不是的,皇后娘娘。我的意思是,换组去审。白天一组,晚上一组,轮流省。谁也不知道对方省出些什么……”

莫瑶听出了一些眉目,展颜起来:“玲珑,你是说,引诱?”

“对,正是这个意思。或许他有个更专业的名词,叫‘信息不对称’。既然分了两组,那就不会有人完全知道,史承儒到底说了些什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宫中传播一些信息,比如,史大人已经招了,他说……”玲珑说到此处,突然嘿嘿一笑,“他说了什么,随便两位娘娘往里填。”

皇后也听明白了,满意地点头道:“如此双管齐下,真正是隔山打虎,信息传到季府,必定方寸大乱,他们总要想个应对的法子。无论如何应对,我们都可以顺势而为。”

玲珑鬼魅一笑:“还得加点儿佐料。”

皇后与莫瑶齐齐笑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

宫侍局大牢,昔日不可一世的芳贵嫔,终于沦为阶下囚。不能说她受了亏待,这不是事实。事实是,她在宫侍局的牢房还是个单间,不光是单间,还有个铺着稻草的床铺。光凭这两点,就远远凌驾于其他犯人之上。

她睡不下去。

季庭芳的床铺,冬天是西北最柔软的棉花纺成的细棉软垫,夏天是江南最昂贵的蚕丝织就的丝绸床单。她从来没有睡过稻草,死也不睡。

季庭芳坐在牢房一角,她已三日不食,只偶尔喝点水。

她深知,不喝水那是真的要挂的。她还不想挂,她的绝食只是一个姿态,真绝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一个蟑螂从脚边爬过,速度快得几乎被她的眼神错过。季庭芳抬脚,“啪”地一声,蟑螂香消玉陨。

这声音真**。她季庭芳半辈子搞死了不少人,每一个都死得无声无息,一点没有如蟑螂这样,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人的死若没有声响,那真叫凶手遗憾。

蟑螂也真是蠢笨,这儿能有什么吃的?值得到这儿来冒险着生命危险散步?

蠢人蠢物,死了活该。这是季庭芳的信条,所以她认为,自己暂时还不会死,因为自己并不蠢。唯一有点蠢的地方,就是错信了黄文昌这个狗奴才。

季庭芳眯起双眼,若有朝一日本宫还能再起,第一件事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黄文昌,让他受尽折磨而死。

正想像着黄文昌也能发出“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牢房外有人喊:“贵嫔娘娘,一品诰命季夫人前来探视!”

季庭芳“腾”地一声,从冰冷的地上一跃而起,她不像绝食了三天之人,倒像是积蓄了三天的力量。

“本宫就知道,母亲一定会来见本宫!”季庭芳拢了拢头发,骄傲地走到门口,等待狱卒开门。

在宫侍局的另一个屋子里,大齐朝一品诰命季夫人,正狐疑地望着带她进来的狱卒:“真的是贵嫔说要见我?”

狱卒态度冷漠:“季夫人若不信,可以不来。”季夫人欲对狱卒发作,却想到女儿在人家手里,强忍了下来。只听得一阵响动,屋子的门被打开,一脸憔悴的季庭芳被两名丑陋的狱卒押着,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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