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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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逝,周五这天,宋肖厕所抽烟被抓,被教导主任罚扫一个月的楼道。

因为他放假当晚要帮一个哥们看店,所以就把这项艰巨的任务托付给了谢麒。

打扫完最后一个地方,出校的时候天都黑了,路灯刚亮,校外商店内依旧是十几年不变的老式钨丝灯泡。

到这会儿觉得肚子饿了,他顺道买了瓶酸奶。

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跟在他后面进来一伙打扮很非的社会青年,几乎统一的黄色发型,胳膊上纹着张牙舞爪的图案。

他们一窝蜂似的涌进来,从柜台前挑挑拣拣几包便宜烟,人手拎了两瓶啤酒,然后没多留,又一窝蜂似的涌了出去。

谢麒从货架拿完东西结账时,有个喝得东倒西歪的男人险些撞在他身上。

就差一点。

谢麒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忍住想把酸奶拽他脑袋上的冲动。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和人肢体接触。宋肖算个“例外”,狗皮膏药类型,想甩也甩不掉。

男人一回头,朝他啐了一口:“妈的,什么东西,扶他妈老子一下能死?”

谢麒没理他,对老板说:“结账。”

店老板斜眼偷着打量他们。

男人还想再骂两句,他同伙突然在外面喊一嗓子,吆喝他别墨迹,快点出来。

男人不耐烦地说知道了,连打几个喷嚏,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谢麒掏出零钱,屈指敲了敲柜台玻璃:“结账,现金。”

老板回过神,说声不好意思,忙给他找钱。

刚走出商店不远,他接到宋肖打来的电话,说让他这会儿赶紧上网吧占个座,省得待会好位置都被人抢走了。

他说他那边哥们快要回来了,马上就完事。

谢麒应了声,那边声太嘈,吵得耳朵疼,没说两句他就把电话挂了。

那伙青年倏然勾起了他的烟瘾,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有些日子没碰过了。心情不顺那些天,他恨不得天天随身带着。

谢麒往兜里摸了摸,有烟,没火,他又折返一趟买了个打火机。

到网吧那条路要经过条胡同,这些年该拆迁的拆迁,除了几个性格顽固的硬要守着老房子,其余人都散的七七八八。

夜一静,只能听见几声狗叫。

街口停了一排摩托车,酒瓶子堆在四周,一帮人喝多了,醉得东倒西歪。

其中一个男的叫阿翔,之前在商店里破口大骂的人就是他。

他喝酒上了头,抓着个人就开始吹牛逼。

这时,电话铃响,他不满地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接了:“谁?”

阿翔他爸在电话里嚷他,说他再不回来就打断他一条狗腿。

阿翔瞬间酒醒:“哎呦别老给我打电话了,都说了过两天就回去!”

钱不给他,还成天管这管那,阿翔气极,挂了电话就开始对着屏幕骂傻逼玩意儿。

身后忽然有人拽了下他的衣服。

他一扭头,看到一个穿着医院病服的女人正对着他作揖,差点把他吓得高血压飞升:“你这娘们脑子有病吧?大晚上出来抽什么疯?”

女人被他连威胁带骂给撵走了。

没多久,阿翔摸了摸外套,发现自己手机没了。他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恍然想起什么,把手中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扔,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操他爹的,指定被那疯娘们给偷了!”

/

万籁寂静。

谢麒扔掉嘴里的烟,忽然听见前方岔道口陆续传来啜泣和辱骂声。

他拿手机往那边晃了下,认出是当时撞他的那个社会哥。

对方正把一个女人摁倒在地上,先是扇了两巴掌,然后开始用脚踹她的肚子。后者起初还在反抗,到后来只是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像没了灵魂的木偶。

社会哥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抬头,厉声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巧了,他也不想惹往自己身上麻烦。

谢麒收了光,一手揣进兜里,抬脚绕过他们。

黑暗中,女人的气息逐渐微弱,阿翔把这些天对他父亲的怨气全都撒在了女人身上,几乎是想要了她的命。

女人又在对他作揖,在告饶,她呜呜咽咽,口齿表达不清晰,手死死抓住一根木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我…”

阿翔朝她吐口水:“傻逼,让你手再不干净!以后我见到一次揍你一次!”

忽然,小腿一阵吃痛,他立刻停了动作,抱着腿哀嚎:“操,哪个不长眼的拿东西扔我?”

话音刚落,视野之中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色板鞋。他顺着这双板鞋一点一点往上看,看到了它的主人。

少年站在一棵老树下,身影高挑修长,瞳孔的颜色,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漆黑如墨,森然而鬼魅。

他只望了一眼,不知为何,脊背便有些发寒:“你,你不是…”

“我后悔了。”谢麒垂眸盯着女人的侧脸,眼底一片漠然,“今天就突然很想,多管闲事。”

/

他右手还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另一块在阿翔脚边。

阿翔一向欺软怕硬惯了,在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好招惹以后,怂得很快,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哥,你要是介意我说那些脏话,我给你道歉,我真是喝多了。”他从裤兜里哆哆嗦嗦抽出几张毛票,“这些都给你,是这女的手脚不干净,我就教训教训她而已。”

谢麒没接,钱从阿翔的手中掉落,被风吹跑得很远。

他说:“除了腿,你刚才还用哪打了她?”

视线扫到男人的一双手。

阿翔直接打了个寒颤,也顾不得腿疼了,从地上爬起来,转头要跑。

尽头是一条死路。

他背靠墙面,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停往角落里缩:“我告诉你…如果…”

哒。

打火机的火苗在黑夜中燃起,随风跳跃,逐渐虚幻了视线。

他闻到了淡淡的烟雾味。

火光在慢慢靠近他的手指。

他面部扭曲,惊恐地睁大双眼。

他听到他说,既然不要,那不如烧了好了。

/

晚七点半,警局。

谢麒在审讯室做笔录,对面是位女警官。

“姓名。”

“谢麒。”

“年龄。”

“十八。”

“能不能和我具体讲述一下事情经过。”

“对方蓄意伤人。”谢麒言简意赅。

女警:“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出现在那?”

谢麒说:“恰巧路过。”

女警问他:“还在上学?”

“嗯。”

“有谁能作证吗?”

还没碰到打火机,阿翔就吓晕了。谢麒之后主动打电话报案,警方清理现场的时候从阿翔钱包里搜到了少量的疯药。

“那条道正对的路灯上装了监控。”他语速不急不缓,“如果角度没问题,应该刚好能拍到这边。”

女警停笔,多看他一眼:“刚成年?”

“嗯。”

观察力还不错。

没一会,办案民警调来了附近的监控,证实他并没有说谎。

“在这签个字就能走了。”

签好名字,他没着急走,说了另一件事:“那个女人…”

女警知道他要问什么:“医院刚出来检查结果,除了外伤比较严重,心肝脾肺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你也不用太担心。”

女人姓杜,叫杜方明,是一名间歇精神病患者,应该是保安巡视不当,才让她从医院里跑了出来。正因如此,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处于意识清醒的前提下,法律暂时不能给她判任何罪责。

谢麒松了松肩膀,出声道:“多谢。”

/

在警局的时候,谢麒以为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可他出去就遇到了宋肖。

“谢哥!”对方忽然毫无征兆地从道边草垛里跳了出来。

“你咋把自己整局子里了?”

“你怎么找过来的?”谢麒直接岔开了话题。

“我在网吧等半天等不着你人,按理说早就该到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后来我遇到你弟,你弟也不知道。我本来都寻思着回去了,哎就那么巧,走到胡同口正好听见几个人聊天,说那边有人打架了,闹挺大还来了警察。我没觉着是你,但寻思寻思还是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碰到了!”说起这个宋肖嘴就跟开了闸似的滔滔不绝。

“遇到我弟?”谢麒从一堆里捕捉到重点,“谢磷?”

宋肖啊了声:“你不就这一个弟么,难不成还有别的,你爸的私生子?”

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了。

谢麒不想接他这个话题:“你在哪遇见他的?”

“就那条街上,他们班好像在搞团建,那时候刚散,就在外边遇见了。”宋肖说,感觉你弟脸有点红,好像喝酒了。

谢麒迈出一步的腿又重新收了回来,看着他问:“你说谁喝酒?”

“你弟。”

“确定?”

“…不确定。”

谢麒冷眼瞧他,手放兜里,走了。

宋肖觉得自己在外头吹了半个来小时冷风的兄弟情分都喂了狗:“合着你就连句关心我的话都没有?”

谢麒停住脚,问他:“什么话?”

宋肖深吸一口气:“咱俩没必要整那些虚的,哪怕给根烟也行。”

谢麒无奈掏出了烟盒,放手里掂了掂。

他说:“没了。”

宋肖:“……”

妈的狗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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