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试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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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上的那位……有孕了。

这个消息呈星火燎原之势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都。

消息自医药司传出,太医院院正徐子行徐太医亲自来抓的药,还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半刻钟后徐太医离开,医药司的药童回来,仔仔细细的核对了每一种药材的分量,最后在纸上一项一项写下徐太医抓走的药材,嘴里默念着每一种药材的名字,最后心里悚然一惊,笔尖停顿在纸上——这、这分明就是保胎药啊…………

皇宫里自然只有皇帝的妃嫔用的着保胎药,可是后宫里并没有哪宫有妃嫔怀孕……

到后来仔细的打听了,得知徐太医当天上午是匆匆赶去了太液池上的未央宫。

这一下子,整个皇宫都炸了。

——仅仅只是现在这样还没有一个正经的位分,陛下就把太液池上那位给宠上了天,这要是生下一个皇子,那还了得?!

怕是直接封后,皇子直接立为太子那都是有可能的事。

这一天后宫里为数不多的妃嫔串门串的特别勤快,唯独两个人例外。

谢文萱——身为陛下最近最为看重的妃嫔,她是不用主动去串谁家的门,她只需要等着别人找上门来就好。

张若碧——这一位,大概是知道谁爬上那个位置,都不可能是她,反正都和她没有关系。

张若碧宫门一关,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去她那里串门。至于谢文萱——口风紧的很,谁来她都是一句,“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就够了,其余的,不要多想、不要多管、更不要多做。”

被人问的烦了便冷笑一声,“你们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不甘心、有什么不甘心的——陛下登基后就修建了未央殿,后宫三年一无所出,四妃之位空无一人,就连唯一能压在未央殿头上的皇后都被陛下撸为庶人,你们……还看不明白吗!”

越说自己也是心惊,酸涩的还有点委屈,难怪伍公公说那位“是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护着的人物”……

“你们想做些什么前,最好先想想废皇后的下场……不要说她只是被张家牵累,被张家牵累打入冷宫便也罢了,需要族谱除名吗?”

酸涩退去,心里的不安和惊疑这才浮现出来——那么、她那天所撞见的陛下同王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曾经以为太液池上那个人是王爷,因为这一月陛下很少涉足未央殿……如今看来,却是因为未央殿上那女子有孕了的缘故吗?

可是,那王爷又怎么会和陛下搅合在一起…………

这点点滴滴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搅的她思绪不宁。

“鹊儿!”她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女,和她说,“去,去库房里挑一些滋补养身的上好药材!”

鹊儿一脸诧异,“娘娘生病了吗?”

“瞎说什么呢!赶紧去,本嫔亲自给未央殿送去。”

“娘娘要送人?好的,鹊儿明白了。”鹊儿一福身退下了。

给未央殿的东西,自然也不可能直接送过去。陛下留在太液池旁的那些侍卫可是谁也不认的——这最后,还是要着落到长乐宫头上去。

长乐宫里玄澜听闻和嫔求见时其实是略有点诧异的,当伍什俯身在他耳边说和嫔是来给太液池上那位送药材的,玄澜就更诧异了。

“宣和嫔进来。”玄澜挑挑眉,兴趣盎然。

这个女人,确实还挺聪明。

“姐姐福缘深厚,得孕皇子。嫔妾这里还有些许珍贵药材,虽说皇宫里珍宝如斗,陛下可能看不上眼,但也是嫔妾对姐姐的一点心意。”谢文萱温婉大方,福身作礼。

——其实两人都明白这点药材皇宫医药司绝对不缺,但只是有心无心的区别罢了。

“你有心了。”皇帝说。

谢文萱笑笑,“嫔妾应该的。”

“有一事……嫔妾不知当讲不当讲。”谢文萱跪下,有些踌躇的问。

“说吧,什么事。”承庆帝的声音隐隐冷下来,有点听不出喜怒。

“孕妇容易心情抑郁……陛下若是有那个空闲,多去去未央殿吧,不论是对母亲,还是对未出世的皇子,都好。”

谢文萱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压抑的气氛在一点一点蔓延,皇帝许久不曾说话,她只觉得宫殿里静的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内心渐渐的沉下去,惶恐与不安弥漫上来。这一番试探……看来有点冒进了,她垂下眼眸在心里想。

“谢文萱。”承庆帝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这让她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一只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逼迫她抬起头来,窒息的痛苦让她的眼泪顺着眼尾流了出来,她看见那个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黑瞳冷漠,一如望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像是神祇在嘲笑微小的蝼蚁,他的声音很是平静甚至是冷淡的,“——你以为你是皇后吗?”

谢文萱瞪大眼睛,死命摇头,直到宫殿外传来伍什高声呼喊的声音,“——诶,王爷!王爷等等!王爷——”殿内有人!

可惜话还没说完,祈舜就怒气冲冲的跑进来了,手上拿着一个镶金的玉盒,伍什跟在他身后忙不迭的跟进来,跪下请罪。

玄澜一甩手就把谢文萱扔开了,谢文萱跪在地上喘气,看见皇帝快步朝王爷走去。

“怎么了?发生何事了?”玄澜问,这语气里的关心与急切让谢文萱愣在原地,苦笑一声,暗道果然。

“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玄澜的视线落在祈舜□□在外面的光脚上,语气责备。

额……祈舜低头一看,莹白的脚背上还可以看见青细的血管,他脚趾头缩了缩,略有点尴尬,也道自己真是气昏了头了,竟然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想到那件事,又是一阵怒气往上涌,他把手上的玉盒往桌面上一拍,好歹扫到宫殿里还有人,给玄澜留了几分颜面,压着声音怒道,“寝……宫殿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他看了边上的女人一眼,谢文萱朝他弯腰行礼,有外人在祈舜也不好直接质问皇帝,便说,“你最好想想待会儿要怎么解释!”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玄澜招来伍什,看着祈舜光在外面的脚一抬头,说,“明白吧?”

伍什立刻心领神会,“奴才明白,陛下放心。”

“恩,快去,别让皇叔着凉了。”

那语气里的关心和急切让谢文萱心里默然,她跪在地上,心想“你”是多么亲近的称呼,陛下也不容任何人对太液池上有任何打探的心思。她稍稍的问了一句,那个男人就连“你以为你是皇后吗”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分明就是警告她别多管闲事,皇帝有没有休息在未央殿也不是她能够管的事情。

那是一个禁区,连试探都不能够。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王爷就这样光着脚从帝王寝宫跑出来,一旦跳出来看,脱离桎梏,以她的聪慧自然能够看明白未央殿真正的主人是谁。

——那个帝王不惜建造九重深宫,打破重重阻障也想要锁住的人,正是扶持他登上大位一路不曾离弃的皇叔。

这趟长乐宫之行,所试探到的已经超过了她想要知道的,甚至已经看到了问题的终极。

“和嫔。”皇帝连头都没有回,在谢文萱看不到的那一面,他把玩着手上巴掌大小的镶金玉盒,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笑意——他当然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本来就是想用在皇叔身上的,只是后来转变了主意,才将其束之高阁。

“陛下。”谢文萱道。

“朕听闻……你小时候王爷救过你一命?”他问,依旧连头都没有回。

“回陛下,确实如此。”

“既然他救过你,那朕这一回也饶你一命。”承庆帝漫不经心的道。

谢文萱心中一惊,缓缓俯下身,行五体投地大礼,“嫔妾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了顿她又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承庆帝眉毛一挑“你很识相,回去吧。”

谢文萱步出宫殿,阳光肆无忌惮的射进眼睛里,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日光最盛的时候,炽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发疼。绣金的裙摆无力的垂落在地,上头淡雅的兰花也像是打焉了一样。

她用手挡住天上直射而来耀目的阳光,看见走廊不远处站着衣冠齐整贵气天成的王爷。王爷身边一位脸生的大侍女向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伞。

朝露先向她行了一礼,然后打开手上的六十四扇描金竹骨伞,撑在她的头上递给她,恭恭敬敬的说,“日光太盛,这伞是王爷送给娘娘的,勉强能挡挡日光。”

她又福了一身,“王爷说,陛下自小脾气就不太好,还要请娘娘多多体谅。”

谢文萱愣愣的抬起头,又朝祈舜看去,只见那个人在琉璃黄瓦、朱红木柱下朝她微微一笑——一如十年前开元大道上初见,他把她从翻倒的马车上救下来,笑着摸她的头。

几乎是瞬间,她就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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