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鸡蛋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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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没穷到为钱卖身的地步。

再说,这两千块钱,够他和项嘉吃喝很久。

程晋山很有点儿知足常乐的小市民作风,摆摆手道:“不干!”

领班陡然翻了脸,挥挥手招出几个膀大腰圆的真“保安”,狞笑道:“不干也得干!”

俨然是逼良为娼的架势。

程晋山皱皱眉,受酒精影响,弯腰闪避的动作迟滞了些,险而又险地躲过他们的袭击。

他觑了个空,拔腿就跑。

逃跑是从小练出来的看家本事,再加上他进ktv时留了个心眼,知道消防通道在哪儿,叁拐五拐冲进楼道,逃出生天。

耳畔是清冽又自由的风,黑色带白花边的帽子脱落,蓬松的黄毛快乐飘扬。

他将黑袍兜头脱掉,抛进垃圾桶,人民币塞在裤兜里,满载而归。

落了件外套,平摊下来四十五块钱。

赚了两千。

这波不亏。

程晋山美滋滋地回到家,按不住自己想显摆的心情,在黑暗里小声叫:“项嘉?项嘉?”

项嘉没睡安稳,闻声醒来,哑声道:“回来了?”

程晋山隔着卧室门,稍微放高了声量:“你猜我赚了多少钱?”

话音未落,喝下去的混合酒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辛辣刺激的液体倒灌食管,他脸色一白,冲进洗手间。

“哇——呕——哗啦啦啦——”

项嘉披着衣服起身,照旧套上连帽外套,戴好口罩,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查看他的状况。

他大概从没喝过这么多,不知道酒精的威力,无措又狼狈地蹲在马桶边,脸色发白,眼尾泛红,歇一会儿吐一会儿。

惨成这样还不老实,趁休息的间歇,从裤兜里掏出一卷折得皱巴巴的钱,声音嘶哑:“看,见过这么多钱吗?”

项嘉无声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正经地方。

“明天晚上还去吗?”她接了杯自来水,递给他漱口。

“不去了。”程晋山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漱漱嘴,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站起,语气仍然得意,“一锤子买卖,见好就收。”

项嘉没有问他经历了些什么。

他也不想将窘迫卑微的另一面讲给她听,趴在沙发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

菜市场放半天假。

也是虞雅搬家的日子。

项嘉中午回来,旋开门锁,程晋山正顶着个鸡窝头,坐在沙发里发呆。

不是被吵醒,是被饿醒的。

撑过宿醉后的头晕目眩,他趿拉着拖鞋去吃鸡爪,发现卤味被项嘉放进冰箱,表面凝成酱红色的胶冻。

“昨晚刚吐过,不能吃刺激性食物,明天再吃。”项嘉买了点儿卤猪肝和腊肠,闻声扭头提醒他。

她顿了顿,又道:“都给你留着。”

“……嗯。”程晋山依依不舍地看了鸡爪好一会儿,这才关上冰箱门,找出他赚来的辛苦钱,给项嘉结账。

欠的叁百多块钱伙食费,房租对半均摊一个月叁百,两个月就是六百,再加上水电费,凑整一千元。

项嘉收了钱,态度好上不少,一边切猪肝一边道:“今天虞雅搬家,你去隔壁搭把手,吃完饭咱们一起过去。”

程晋山捏了几片猪肝塞进嘴里,又找出半个馒头垫巴,出门拐进隔壁。

倒也不用他帮什么忙。

万金元包揽所有体力活,带两个搬家公司的工人楼上楼下地忙活。

程晋山和他打了个照面,依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万金元却没有计较,而是憨厚地笑了笑。

几分钟后,程晋山抱了个娃娃回来。

手里还提着袋砂糖橘。

“虞雅姐说帮她看会儿孩子。”他解释道。

小男孩果然和虞雅很像,就是好动了些,在板凳上左晃右晃,抓住程晋山的头发猛扯,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你叫什么名字?”程晋山把自己的宝贝头发解救回来,不太熟练地和小朋友互动。

小朋友咯咯笑道:“浩浩。”

一大一小很快将注意力放在砂糖橘上,你一个我一个吃了起来。

猪肝用葱丝、香菜、蒜汁、生抽、白醋、盐、糖拌好,腊肠也切了一盘,再炒叁个热菜。

还差点儿病号和孩子吃的东西。

项嘉拿出两个小碗,往里面分别磕了一枚鸡蛋。

隔水加热一盒牛奶,倒进第叁个碗里,加白砂糖搅拌融化。

蛋液搅散,一边搅一边加甜牛奶,大概是1:2的比例,这样蒸出来的蛋羹才能软嫩弹滑。

等到混合均匀,用勺子把液体上层细小的泡沫撇净,蒙一层保鲜膜,隔滚水蒸。

大火两分钟,小火八分钟,出锅掀膜,表面平滑如镜,入口即化,清甜又好消化。

虞雅和万金元忙得差不多,过来吃饭。

万金元还在楼下买了只烧鸡,热气仍在,肉烂脱骨,用手撕开,摆了满满一盘。

程晋山和浩浩将砂糖橘消灭干净,手指甲都变成黄色。

汉子倒了满满一杯白酒,向项嘉和程晋山赔不是:“之前是我犯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您二位看在小雅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

程晋山现在看见酒就犯怵,给自己倒了杯果粒橙,爽快地和万金元干杯:“好说好说,不打不相识。”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虞雅的新住处不算远,也就两站路的距离。

项嘉帮着收拾了半天,把窗帘和沙发巾塞进半旧的洗衣机,道:“还是有洗衣机方便。”

这边的条件比那边稍好些,房东配的家具家电更全。

浩浩坐在程晋山肚皮上骑大马,不小心牵动旧伤,少年龇牙咧嘴怪叫一通。

“程晋山,该回去了。”项嘉出声喊他。

“哎。”程晋山将小祖宗举高放在一边,扯扯皱巴巴的衣服,紧紧跟上。

天色渐晚,路上还很热闹。

城管放假,小商贩们闻风出动,在街边摆起长龙。

卖小吃的、猜灯谜的、套圈的、气球射击的、算命的……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

程晋山眼睛不够使,脚走不动道。

项嘉却本能地抵触人多场合,在前面走得飞快。

几分钟后,程晋山提着盏花灯追上,抱怨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他提起花里胡哨的灯笼,照亮前方越来越昏暗的路:“我小时候还自己糊过灯笼,不过没这个好看,里面放的是蜡烛,风一吹就灭。”

不像现在,工艺进步,带开关的小灯稳稳坐在里面,再大的风,都不会摇晃。

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他信心满满。

第二天早上,这个念头就被项嘉击碎。

她带着他来到市场旁边的理发店,对老板娘道:“把他的黄毛剃干净。”

眼睛在墙上的贴画中逡巡片刻,她指了指其中最干净清爽的寸头:“剪成这样。”

程晋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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