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聊发少年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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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弟弟们跟小狗的玩闹声,胤禩也不好跟胤禛认真,整理好衣服便低头不作声了,胤禛看他只是专注玩着衣带,也不说话,料得是刚才唐突他了,胤禛一向在兄弟们身上情薄,自己心思又重,是以素日跟兄弟们不过持礼相待不见亲近。

唯有这个八弟见着自己亲热,这些日子也承了他不少情,胤禛也起了亲厚之心。这次出宫来,伤药什么的,不但太后有赏,便是佟妃娘娘也预备了不少,可都不及这八弟送来的心实。心里不是不念着他有心的。

“四哥,我是男子汉,不作兴娇滴滴的,不过是受点伤算得了什么?我可不跟小孩子挤马车。”胤禩知道这个哥哥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也就仗着自己的年纪撒个娇了。

“你才比他们大几岁?就男子汉了?呵呵”胤禛瞅瞅自己弟弟的小身板,心里把他跟小九小十放在一处看

“四哥你瞧不起人,小九前年还射了两只鹿,哥哥你看着,这一路上多的是机会,就不许弟弟我射只大老虎?”

胤禛正拿着茶杯,听见这话也放下了杯子,胤禛自己目力不好,于弓马上并不擅长,他心里也暗自羡慕自己的大哥、三哥甚至几个小点的弟弟,可以和皇阿玛挽弓射箭一拼高下,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下过苦功,几个兄弟里,他还真不觉得小八能比自己强到哪去。这会子还能大话?不觉暗自好笑。

胤禩说完了才后悔,怎么就忘记了自己长于文治短于骑射?一时只好胡乱看向桌上,寻思着换个话题。却看见桌上文稿上正楷工整地写着:

“李陵不负汉,梁公亦反周”、“大义相责,令速归劝阻”、

“他日幸见天日,我之功成,则白尔之节;尔之节显,则述我之功”、

“蜡书遣使负约于先,宠命加身,爽信于后”、“有怀莫剖,负谤难明”。

胤禩咀嚼着词句,总觉得似曾相识,再一琢磨,就想起这是陈梦雷的《陈省斋与李安溪绝交书》。

陈梦雷原与皇阿玛的心腹重臣李光地为同乡好友,康熙十二年的时候两人回乡省亲时恰逢三藩之乱,陷于耿精忠叛军之中。陈梦雷与李光地合署一道上疏,向朝廷说明情况,表示忠心,不料李光地删去陈梦雷之名,单独以蜡丸上疏求功。

康熙十五年皇阿玛亲征平了三藩之乱,耿精忠投降。李光地以蜡丸之功青云直上,可是陈梦雷却受耿党徐鸿弼的诬告,误会为“行贼伪命”的陈昉,被控“附逆”罪逮捕入狱论斩。

明明二人一同立功,李光地却独自贪功,陈梦雷被诬叛乱入狱后,也曾一再要求李光地为他作证辨诬,但李光地一直保持沉默。陈梦雷自是憎恨李光地,当年七月写《告都城隍文》,骂他是“欺君负友”之徒。

陈梦雷下狱之后,老母、妻子、儿女相继病死,悲愤之下就写了《与李光地绝交书》:“夫忘德不酬,视危不救,鄙士类然,无足深责;乃若悔从前之妄,护已往之尤,忌共事之分功,肆下石以灭口,君子可逝不可陷,其谁能堪此也?……向使与年兄非同年、同里、同官,议论不相投,性情不相信,未必决裂至此!回思十载襟期,恍如下梦,人生不幸,宁有是哉?”。

他对道貌岸然、卖友求荣的“年兄”李光地已经不抱任何“援手”的希望,更感叹“知人实难,择交匪易”,陈梦雷终于认识到了李“忌共事之分功,肆下石之灭口”阴险面目,李光地背誓负约,造成自已因蒙冤谪边而造成的“老母见背,不能奔丧;老父倚闾,不能归养”等种种人生不幸,整封信痛斥李光地的“指天誓日,厚貌深文,足以动人听信”的伪善和“以怨报德”的卑下人格。

通篇理直气壮,义正辞严,沉痛慷慨,声泪俱下,文采勃发,一泻千里,实千古之奇文!难怪这封绝交书从苦寒之地的沈阳传入北京,,即传诵士林,令“万人叹赏”;“上达九阍”,让康熙“疑团百出”了。终于下了恩旨将他改流放奉天尚阳堡。

可惜皇阿玛始终跟李光地君臣相得,不肯彻查此案,陈梦雷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不过胤禩也对这陈梦雷没什么好感,他还记得再过几年皇阿玛就会把他召回京城给三哥当老师,可帮着三哥干了不少事情,靠着自己的文名给三哥拉拢人心,最后怂恿着三哥把大哥出首的可不就是这个家伙?果然文人无德比无才还要不得。

嘴里却假作不知,问道:“四哥看的什么文章,也给弟弟讲讲?”

胤禛这几日都在看这书信,心里着实怜惜陈梦雷的才华

“这是往年的编修之文,当日他与直隶通政使李光地为同乡,不过后来两人际遇便大不同了。”

“怎么际遇不同了呢?”胤禩明知故问“既是同榜的,那应该都有本事啊?”

胤禛想了想,不过略略说了几句,毕竟不了解情况不能随意评判。

“四哥,我看他文章写得那么好,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人一定是被冤枉的,要是皇阿玛能够为他伸冤就好了,那我大清朝又多一个能臣。”胤禩知道自家的四哥一向惜才,若他动了念,现下太子在京城监国,大阿哥也不会拦阻明珠那边的人出头,这事就成了!

“说得容易,附逆岂是好求情的罪名?”胤禛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把这书信上呈御览,怎么样都不能埋没了人才。

胤禩也不深劝,这种事不过是碰运气,哪能次次都灵?

次日,胤禩终于哄的弟弟们出了马车,陪着自己纵马游疆,大阿哥因管着行伍,没时间打猎,见弟弟他们性子足,特特让人把备好的小弓短箭多多地预备着,好让他们尽兴。兄弟三个一路走一路开弓,倒也收获了不少小白兔小獐子之类的。

中午的时候,康熙特地命人把那些猎物烧了分给众人,说是要尝尝儿子的成果,小九小十的脑袋终于可以仰得高高地骄傲着了。

唯有胤禩心里不乐意,上一世他就比不过小九小十,这一世他还是比不过。怎么着也是两世为人,胤禩打算弥补所有的遗憾,暗暗立了志一定要打个厉害的给他们看看。

用过了午饭,康熙召集了众侍卫和阿哥们,准备在路旁的密林进行一次大的围猎。先是侍卫们把密林围起来,前锋们带着猎犬进去进去把动物都赶出来,然后阿哥们和皇帝就在密林外侧等待着被惊动的动物们,挑着喜欢的开弓。

“九哥,你喜欢貂皮帽子不?我给你打一个大的来!”小十生平最爱此事,见着弓马之事就高兴。

“你可不傻了,五黄六月的,谁戴那玩意啊?再说了,我不会自己打?去年可是我打着了老虎,你还在梦里呢!”小九最是不愿被人看轻,这会子被弟弟一激,甩起马鞭就往林中冲去。指望打着个厉害的给弟弟看。

那边胤禩跟他也是一般心肠,追着猎犬就进去了,小九看见哥哥,放慢了速度等他赶上了两人并排骑。

林子里大点的动物都在奔跑,猎犬们围追堵截跑的格外欢实,梅花鹿啊、獐子啊、兔子啊,他们两人看不都看,都留着给别人。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林子里的狗熊。

驱赶着猎犬往前,终于,几条猎犬在一个山洞前停下来了,喷着鼻子,却不进去。

“进去,进去”不耐烦的小九拿出鞭子指示那些猎犬进去把狗熊赶出来,终于有一只褐色的冲了进去,只听见几声凄厉的吠叫和一阵撕咬的声音,然后就没动静了。

二人对视一眼,里面有熊,两人都举起弓,夹紧了身下躁动不安的坐骑,准备迎接敌人。

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一头比人还高的黑熊从洞里钻出来,嘴边还挂着血迹和几根褐色的狗毛。

就是这个时候,两人一起开始射箭,不过三五支,全都射入狗熊的身上,只可惜是小弓短箭,那熊似是被激怒了,拂开了身上的断箭直直向着二人冲过来,胤禩这才想起小阿哥们拿的箭头都不是精钢的,对上了黑熊几乎没什么杀伤力,他赶紧招呼弟弟快跑。

“小九,快跑,向着东边,惊了马就爬树,熊瞎子不会爬树。”

“八哥你呢?”小九紧紧抓着马缰没有动弹,他不能丢下哥哥自己逃命

“你别管我,我们的箭伤不了他,你快回去拿阿玛的滑膛枪来救我,快去,迟了我可就没命了。”

小九这才恍然大悟,调转马头向着外边冲去。

熊瞎子已经向胤禩扑了过来,胤禩手一松,直接翻到马肚子底下,然后就听见清脆的骨折声,自己的坐骑被熊瞎子活生生地拍死了,胤禩放手落到地上,向着个斜坡翻滚过去,后面熊瞎子拍死了那马,却也知道没有找到元凶,还在一路搜寻。

胤禩回头看着那庞然大物仍旧步步紧逼,也不敢装死骗他,翻身起来就跑,背后的掌风贴着他的后脑勺而过,眼前正好一棵巨大的槐树,胤禩三步两步赶上前就爬了上去,抱着最高的枝子不肯放手,下面那熊瞎子见他上了树,还是不肯干休,知道自己爬不上来,那熊瞎子就抱着槐树开始猛烈地撞击,。

槐树根浅,三下两下就露了点浮根,熊瞎子见撞得有效,越发努力地撞击,胤禩抱着枝干心底发冷,本来是来打猎的,难道今日爷就命丧此处?堂堂的天湟贵胄居然成了熊瞎子的口中之食,没抓到大雁反被啄了眼就是说的自己吧?胤禩想想至少自己拖延了时间让小九可以脱身,也算是不负本心了。

槐树已经开始摇晃着倾斜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八皇子,八皇子”那是侍卫的声音

“八哥,八哥”那是弟弟们的声音

“八弟、八弟”那是哥哥们的声音

“胤禩、胤禩”这却是自己皇阿玛的声音

胤禩这才松下口气,忙应声

“我在这里,当心有熊”

树下的熊瞎子仿佛也知道来了援兵,越发卖力起来,

一个撞击,槐树终于倒向地面,胤禩也跟着掉落地面

熊瞎子向着胤禩直冲过来

“完了,这下子什么都不中了。”看着逼近的敌人,胤禩绝望的想着

“嗙”

“嗙嗙”

几声枪响,那熊就轰然倒在了胤禩的身上,胤禩可以问道它身上的气味,感受到它的鲜血流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马上的小九看见那熊向哥哥冲了过去,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开了枪。等到猎物被击毙了,他放下手里的枪,感觉从肩膀到口里都是麻的。

旁边的侍卫们干忙冲过去,挪开死熊,扶起了胤禩,一个魁梧的侍卫把胤禩抱在怀里,就去牵马,小九小十这才想到去看看哥哥的伤。胤禔看着浑身是血的弟弟忍不住怒气直冒的,他靠前去,伸出手检查弟弟的伤势。

胤禩拉住哥哥的手,虚弱的说:“大哥,我没受伤。”

“胡说,没受伤哪里来这么多血,快别逞强了,让哥哥看看。”

“真没受伤,都是熊的血!”胤禩强调着

“谢谢大哥救我”

“胡说什么呢,是小九救了你,被弟弟救,羞不羞啊?”胤禔骑上马,把弟弟安放在自己前面,准备回去。

“八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的。”小九下了马,跑到胤禔跟前,看见大哥怀里自己八哥一身是血,不禁红了眼圈。

“说什么了,是你救了八哥啊,八哥谢你还来不及,你哭什么啊?小九真厉害,都能把熊给打死,明天我们再来。”胤禩笑着安慰着弟弟。

“哼,还来?你是嫌我们担心不够啊?”胤禔心疼弟弟受惊,可嘴里一点好话没有。“连皇阿玛都带着老三在那一边找你呢,就怕你出事,你个小混蛋,明儿起再不许你碰弓箭了。”

侍卫们拿火器放出了几声响声当信号,一行人就往大路上走。

眼瞅着快到大路了,那边皇帝带着三阿哥、七阿哥过来了,一脸忧心,大阿哥忙在马上施了礼:“回皇阿玛话,那熊被小九打死了,八弟未曾受伤。”

康熙近前瞧了瞧胤禩不像有事的样子,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领着大家向外走。

晚间的时候,皇帝虽斥责了阿哥们的鲁莽,却也不曾有什么真正的惩罚,更是大大夸奖了今日大出风头的小九,众阿哥们也都满是恭贺之辞。皇帝已经被那熊皮赏给了小九,得意的小阿哥抱着大大的熊皮打了好几个滚。

晚间,被弟弟们围着的胤禩终于受不了那些温情的时候,他决定嫁祸于人。

“小九,你想不想四哥的狗狗啊?”胤禩尽可能的诱哄着弟弟

到了四哥院子里的时候,他并不在,不过这不妨碍侍卫们把阿哥们放进去在庭院里逗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跟他们混熟了的小白狗看见小九就不停的狂吠,这让小九很是郁闷。

终于小白狗被小九小十逼到了角落,小九嘿嘿笑着就伸出了手,正打算抱着的时候,那小狗却张开嘴狠狠地咬上小九的手指。

啊呀一声大叫,小九忙退到一边去,发现手指被咬得鲜血淋漓,一时火起,“什么玩意,也敢咬爷?爷连狗熊都不怕,怎么会怕你这只破狗?”

说着就招呼侍卫们把狗拿住,紧紧困了,吊在马棚上面,小九自己拿了把剪刀过去,胤禩怕他伤了小狗的性命跟四哥结怨,一路拦住,他只是不听。胤禩只好跟过去。

小九却只是拿着剪刀左一刀右一刀把那小白狗的毛给剪得七零八落,那狗儿委屈地呜呜低鸣,胤禩也没想到是这样,不禁笑了,就放手由得他去。左右没伤了性命,何必拦了他出气?

后面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把我的狗怎么了?”

胤禛原本乘着皇阿玛今日高兴,就想着把陈梦雷的冤情给回报给皇上,果然不出所料,皇帝看了那封绝交书也被打动了,自己再一解劝,皇帝果然派了人去直隶传陈梦雷来见驾,只要过几日就能让他沉冤得雪,胤禛心里特别高兴。

一回来却看见自己院子里一片狼藉,后面马棚里叫好声不绝。过来就看到自己的爱狗被倒吊在马棚上,小九正拿着剪刀行凶,小狗被吓得呜呜叫。

“九弟,打狗还要看主人的,我的狗自有我处置,你这却是什么意思?”胤禛非常愤怒。

“不过是只狗,哥哥你这也要计较?我又没伤它性命?”小九还沉浸在得意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四哥的脸色。

胤禛心头火起,一把夺过小九的剪刀,拎起他的鞭子就剪了他的辫尾,

“不过是辫子,我也没伤你的性命。”胤禛冷冷地说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呆了,小九万没想到自己的四哥会为了只狗这样对自己,心里又痛又委屈,跺了跺脚就跑开了。

旁边的小十不乐意了,狠狠地瞪了四哥一眼就跑开了。

康熙的厅房里

胤禛跪在下面,康熙愤怒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今日老八受困,是小九去救的,他年纪小小,却这般有孝悌之心,朕甚感安慰。现在他不过是给小狗剪了毛,你居然就剪了弟弟的辫子,须知道体之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孝的儿子我要来何用?”

“是他先剪了小狗的毛,儿子以为”

“就算他把小狗杀了又如何?一条狗而已,你就对弟弟出手?那狗伤了皇子的手,已是该死的了。难道在你心里,弟弟比不上一条狗?”

“儿子只是一时冲动”

“哼,喜怒无定这个词给你果然很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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