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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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画中鬼(8)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但那声音其实有些轻佻。

未见其人,仅仅听了这声音,引商就已经猜出来者是谁了。虽说对方总是不请自来,可是眼下她刚刚将一直深埋在心里的话讲明,这个人出现得实在是不合时宜。

“你若是真害怕在下面与他们打打杀杀,就干脆在阳世安个家一辈子别回去了。若不是,就安安分分的回去当你的统帅别再出来了不成吗?”她蹙着眉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没多时,那里果然走出个身形纤瘦的年轻人来,“我这不是惦记着你嘛。”

“若你敢在你们北帝面前再说一遍这句话,我才佩服你。”事到如今,他敢这样口无遮拦,她也没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果然,对方一听这个就连忙摆了摆手,“你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花渡扭过头瞥了一眼这人,然后微微弯了下身,算是示礼,“八爷。”

“这又不是阴司,哪来那么多虚礼。”范无救神色悠闲,慢悠悠走到两人身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说道,“我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来?”

他倒也知道自己不该出现。

引商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口,因为多了一个他,此刻也有些说不出口了,只能上前扯了花渡就走,“我们走。”

倏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小声问身边的人,“怎么能甩掉后面那人。”

花渡想说这实在是有点难,但凡是自己会的本事,后面那位黑无常也都会。可在看了看她的神情之后又无法拒绝,最后还是揽住了她的肩,一动手腕,撑着那把红伞跃上了房顶。

两人凌空越过了几个市坊,最后停在了亲仁坊中的一条街上。这是引商今日一直想来的地方,也就是陶胥的住处。她本来担心着程玦带着怒气过来会闹出什么大事来,可是眼下一看,却见这座府邸安安静静的,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范无救几乎是与他们同时到了此处,只是他刚站到这府邸的大门外就忍不住“咦”一声,好奇道,“这里好像……”说着又看向了引商,“难不成程玦也来了阳世?”

自从引咎卸任之后,阴间就少有人知道程玦的下落了。范无救这一问,倒证实了他根本不知引商近况的事实。

引商本以为他是带着目的前来,听了这话,也稍稍松了口气,“他也是刚来长安,还不过两日。”

“这就有趣了。”范无救似是想到了什么事,突然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极为诡异阴森,一看就是想要谋财害命的神情。

引商扭过头不去看他,转而扯着花渡问道,“你可知对付画中鬼的法子?”

“把那画烧了。”花渡想也不想的回答,说的也与引商所知道的办法相同。

“可若是那恶鬼还关了一个凡人在画中呢?”她忧心的只是薇娘的安危。

花渡一愣,“那就势必要进到画中了。”

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张画,其实已经成了画中恶鬼的保命之处,只要不离了那画,她就能在其中为所欲为,旁人在画外实在是奈何不了她,唯一的法子就是进到那画中与她一斗。

可是怎样才能闯进一幅古画之中?

“这个倒是不难。”说着,花渡便示意她跟上自己,两人从院墙上跃下,然后偷偷跟着一个仆从寻到了陶胥的屋子。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陶胥却还未歇下,想来是因为心里还惦念着薇娘的安危。而那幅画就摆在他面前,画卷是整整齐齐卷起来放在盒中的,他只是盯着锦盒出神,不敢去看画中那两名女子的身影。

若想办成这事,还要他配合一二才行。引商也没想瞒着对方,敲了敲门,便干脆利落的推门进去,顾不上去看对方脸上诧异的神情,很快指着已经收了红伞的花渡说,“今日能不能救薇娘脱困,全看这位高人了。”

她想不出自己能给花渡编个什么身份出来,只能这样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

陶胥忍不住问道,“这位就是小道长您说的相识吗?”

他怕是把花渡当成引商所说的程玦了。

“不是……”引商连忙摇了摇头,但又解释不清这许多事,只能示意他先把那画拿来给自己看看。

画卷铺展在桌上,上面所画的景物依旧,只是竹屋中的两个女子不见了踪影。

“那女鬼怕是又带着薇娘去屋后的林子了。”陶胥倒是没觉得奇怪。

“屋后还有一片林子?”

“屋后是一片竹林,只不过没有出去的路,走到一半就不得不折返回来。”在画中住了几日,陶胥对里面的情形十分清楚,“那女鬼想寻的另一幅画画得正是一片竹林,也就是剩下那半条路。”

听他这么一说,引商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日在程念手中见到的画,画上画着的好像确实是一片竹林,只可惜那画已经被程玦撕了,女鬼再想出来已无可能。

“不对。”一直看着桌上那幅画的花渡突然蹙起了眉。

引商有些紧张,“怎么了?”

“这画已经进不去了。”说着,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画纸,只是很快就被一道红光弹了回来,“有人封住了去路。”

这事很可能是那女鬼做下的,也可能是程玦……

“什么意思?”陶胥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一看这两人忧虑的神色也心知事情不妙,“没办法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不过很快,引商倏地一拍手掌,“有法子。”

“什么?”其余两人都看向了她。

“既然能从那竹林走出来,自然也能进去!”她开始在自己随时带着的小袋子里摸来摸去,最后摸出个铜镜来。那小铜镜本还不如巴掌大,一被她拿出来,就成了圆盆那么大。她对着镜子想了半天,最后试着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等了片刻,镜面上果然浮现出了那日程念带着画来到姜宅的场景。

花渡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也留心去看那画,然后在镜中的程玦撕画之前记住了那画的样子。

待镜面恢复平静,引商带着期盼看向他,果见他对着她点点头,“可以一试,只不过我一人怕是有些难,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过这画。”

“有!刚巧也是个过目不忘的。”

“你……你们在说什么?”陶胥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便听他们两个似乎是拿定了什么主意。

好歹这事本就是为了帮他,引商只能将自己想到的法子对他仔细解释了一番。

想当年程玦画这画时也不过是寻常凡人,加在这画上的法术自然不是他自己画出来的,所以那画至多只能算是个桥梁罢了。引商本想着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竹林,与眼前这幅画拼在一起,然后借着花渡这个阴差之力进入画中。可是让她迟疑的是,程玦不在,到哪里再寻一幅与原本那幅画一模一样的画作来,直到她想起眼前这个相好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借着那面铜镜之力让他看一眼已被撕掉的那幅画,再画一幅相同的出来怕是不难。

听到这里,陶胥已弄不清眼前这两人到底是人是神了,不过事出危急,他也顾不上别人是怎样的身份,只要能救出心上人就是好的。

“你们还缺些什么?我都可以去为你们寻来。”他也隐约听到他们说缺了些东西。

只不过这一次缺的是人。

“我们要找卫瑕。”

说着话,引商就忍不住叹了声气。花渡擅长的是书法诗词,却没把握单独画出那幅画来,幸好还有个同样过目不忘的卫瑕。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卫瑕与姜慎出门未归,又叫她去哪里寻他回来?

“我自己试试也无妨。”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花渡忍不住宽慰了她一句。

可是引商也知道,他其实并不擅长作画,不然一开始又怎么会说出找人帮忙这种话来。

正犹豫间,两人忽见陶胥拿起了桌上的笔,“让我试试如何?”

引商一愣,不过转瞬就想到此人乃是青玄先生的学生,而且多年闭门不出唯有研究书画解闷。

她让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刚刚在镜中看了那画,再加上有花渡相助,两人在烛灯下共同提了笔,不时商量几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竟真的画出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画来。

引商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除了满心的“厉害”,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话来称赞。

而陶胥心急,根本不想听什么夸赞的话,只是恳求的看着她,盼着她真的能用这一幅画救出薇娘来。

事不宜迟,引商看了一眼花渡,后者很快将这两幅画摆在了一起,然后在它们上方轻轻一挥手,微光闪过,两幅画竟真的连成了一体。

接下来就是进入画中救薇娘了。

只不过,就在引商想让花渡带自己进去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在她身后拽了她一把,“也带着我如何?”

扭头一看,引商就忍不住皱起了眉,“这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是与我没什么关系。”范无救爽快的承认了,但是很快就指了指花渡,“不过,一会儿你们若是在画中动起手来,你还指望着他能对程玦下手?”

没想到他在窗外听了一会儿竟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明白。而他这意思引商也不是没听懂。

程玦好歹也曾是阴间的总领狱官,统领着阴司大大小小一百三十八座地狱,地位自然不是花渡这样的小小阴差能比的。一会儿若是真发生什么事,难不成还能让花渡帮她对着程玦动手。

别说是花渡了,她自己都不敢招惹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不对!她不过是去帮陶胥救薇娘,为什么一定要与程玦打起来?

“可我不一样。”范无救还自顾自的说着,“虽说一会儿也不一定真的要动起手来,可是程玦若是拦着你做什么,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帮你打他!你别看他现在是什么总领狱官,生前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罢了,这些年强装出气势来唬人,真要动起手来,我十招之内必定打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等等……”引商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

“你们那个北帝已经不在此处了,你还对我如此殷勤,是不是想害我?”说着,她已经往后退了一步。

“害你?”范无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是当真看不出,我做的事与北帝无关,只是在讨好你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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