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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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

飞机已经降落在**机场,外面温度18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飞机完全停稳后,请您再解开安全带,整理好手提物品准备下飞机。从行李架里取物品时,请注意安全。您交运的行李请到行李提取处领取。需要在本站转乘飞机到其他地方的旅客请到候机室中转柜办理。

感谢您选择**航空公司班机!下次路途再会!”

机上的广播响起。

中文说完,然后是英文。

飞机还在滑行,然而机上的人们却没有几个遵守规定,听从空姐的广播。

解开安全带的声音,开手机的声音,拿行李的声音此起彼伏,经济舱里嘈杂一如集市。

每个人似乎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下机。

只有高歌没有。

她安静的坐在她靠窗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旁观这浮生众相。

后排的那对夫妇正在低低细语,悄声商量着要不要唤醒他们家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整个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旅程中,那孩子不知道哭闹了多少回,制造了多少骇人听闻的噪音,似有无尽精力。惹得坐在高歌旁边的年轻小姐向空乘投诉了好几次,差点和后排的孩子父母吵了起来。而那始作俑者的小小顽童现在倒浑然不觉的沉沉入睡了,被父母温柔环抱,不忍吵醒。

高歌想,真好,能这样被人爱着。

只有如此被人溺爱着,才有资格那般肆无忌惮的开心做一个熊孩子吧。

而高歌身旁的那位年轻小姐,这时也正在打着电话,声音柔美,无限甜蜜,和几个小时前差点要和人大干一架的尖刻嗓音听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嗯,是的,亲爱的,我到了,不用来接我啦,你上班那么累……好了啦,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想你……”

看,又一个爱着与被爱着的人。

大概不过只是尘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小情侣,然而却也是高歌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

飞机徐徐停稳,舱门打开,乘客们都挤挤挨挨的往外走,机上狭窄的走廊上排满了人。

高歌依然没有起身,她把头扭向窗外。

何必去挤呢?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他们急着下机,是因为有人在等着吧,亲人,爱人,或者朋友。

而高歌呢?

窗外这片陌生而熟悉的土地,七年了,她离开七年了。

当初走的时候狼狈凄惨,现在回来的时候,依然彷徨不安。

七年后,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高歌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承认,即使过了七年,她还是不敢去回想当初种种。

她永远忘不了孟瑶死死盯着她的那个眼神,似是有无尽的怨恨与狠毒,她从来不知道一张美丽的脸可以扭曲成那样。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高歌,你这个贱人,你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断子绝孙,永失所爱!”

还有,还有左承尧……

高歌隐隐觉得心下一阵抽痛。

不管过了多久,七年还是十七年,似乎左承尧都仍然是高歌的死穴,不能言说,不可触碰。

他最后说了什么呢?

不,他什么都没说,他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高歌自嘲的一笑,其实从头到尾,高歌这个人在他的眼里、心里都从来没有任何位置。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强求,她的勉强。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正如孟瑶的诅咒,是她的报应,她的咎由自取。

“女士,这位女士……”,耳畔传来空姐的轻唤。

高歌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四处一望,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机舱里除了空乘人员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空姐仍是带着职业微笑,好声好气的询问着:“女士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乘客们已经都下机了。”

“哦,不需要不需要。谢谢,不好意思,我马上下机。”高歌忙抱歉的一笑,匆匆答话。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终于,还是要下机,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高歌拿着随身的小包下了飞机,取了托运的行李。

其实不过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装几件平常的换洗衣物,电脑画笔什么的。

想想多年前,高歌还没认识左承尧的时候,还是那个骄纵少女的时候,哪次出门旅行不是几个超大行李箱呢?哪怕只是去东南亚的某个避世小岛呆几天放空度假,都得起码带三五套小礼服,其他鞋子配饰比基尼什么的更不用说了,甚至,连惯常陪她入睡的那个哆啦a梦大玩偶,都占有行李箱一席之地。

现在呢?

现在的高歌只会想,不过都是些身外物,带它们飞来飞去不嫌累赘么?

至于那个伴她多年的哆啦a梦,当初走的时候那般兵荒马乱,连自己怎么上的飞机大概都是恍惚的,又哪里顾得上在行李里装上它呢?

而如今七年过去了,高家老宅的女主人也早从高歌妈妈换成了当年的小三邱安洁了,别说一个公仔玩具,恐怕所有属于高歌母女的物件都早已荡然无存了吧?

去国七年,这城市发展迅猛,已经开通了从机场到市区的地铁。而一个人在国外这么多年,高歌也同样变化颇多,已然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熟练的搭乘任何公共交通系统,和早年那个出入都有专属司机接送的高歌判若两人。

她很快拖着行李,买好了票。

下了地铁,再打车。高家大宅在市郊半山的别墅豪宅区,公交车到不了。

然后,下车,她终是站在了高家大宅的门口。

该来的躲不掉,迟早要面对。

听人说,每七年,一个人身体上下的所有细胞就更新一次,旧的死去,新的生长。七年,仿佛一次新生,从此,换作一个新人。

崭新的高歌应不再惧怕过往。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小跑声,很快大门被打开,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前来应门。

“请问,您找谁?”那中年妇女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高歌。

高歌看着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显是家中新请的下人,所以不认识自己。不过说是新,大概也只是对高歌而言吧,毕竟她走了七年,家里佣人轮换太正常不过了,说不定这位也已经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了。

“我是高歌。这座房子的主人高志远的女儿。”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大女儿。”

“高歌?高志远?”中年妇女对这两个名字显然有些陌生,迷茫的回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呀,高志远不就是老爷的名字吗?原来是大小姐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没见过您。早些天,老爷就说大小姐您要回来了。快请进,我帮您拿行李。”脸上也立马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边说边伸手去抢着帮高歌拿行李。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高歌礼貌的推辞着,“这位大姐,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丁,他们都叫我丁妈。”

“哦,丁妈,我父亲在家吗?”

“老爷啊,在家在家,不过他还在书房里和客人谈事情,吩咐大家不要打扰。”丁妈一边回答着,一边继续不放弃的想要去拿高歌的行李箱,“大小姐,还是我来帮您拿行李吧,您金枝玉叶身娇肉贵的,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干吧。”

“真的不用了。丁妈你去忙你的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四处转转。”

“那好吧,大小姐。”丁妈听出高歌的语气是真的拒绝,而不是装模作样,终于放弃了和她抢夺行李箱,“前几天老爷就已经吩咐我们把客房给您收拾好了,就是二楼最左边靠后花园的房间。您可以先上去休息休息,等老爷谈完事出来就可以开饭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高歌淡淡的回答,而后没有再管丁妈,一个人拖着行李径直往前走去。所以她并没有听到在她身后,丁妈和园丁老刘的窃窃私语。

……

“老丁,你也真是的,怎么还敢对这位这么献殷勤啊?”

“这不是大小姐吗?我看老爷之前说起她来也挺重视的样子。”

“所以说你合该一辈子给人帮佣,一点眼力界都没有,你也不想想现在这个家是谁做主,太太知道了会给你好脸色看吗?”

“啊?那怎么办?”

……

不过就算高歌听见了,现在的她也只会当作没听见,一笑置之吧。

她走过前花园,来到别墅的客厅门廊前,把行李箱随意的放置在了某个角落,没有上楼去那间所谓的专门为她收拾好的客房。

客房?呵呵,对于这个家,如今她也是客了啊。

其实她早就清楚的认识到了不是吗?自从妈妈去世,邱安洁上位以来,这个家就再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静静的打量着这座房子,她从五岁起一直住到十九岁,本该无比熟悉,现下却无比陌生的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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