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因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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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这是你的东西?”

栖云君步走过来,到叶云澜身前。

叶云澜:“是。”

栖云君微微皱眉,凝视着他, 道。

“此为玄纹血魄玉,世间只此一枚, 乃天宗宗主的信物, 又如何成了你的东西?”

叶云澜闭了闭眼,似乎不愿与他多争执, 低声道:“既然是宗主信物,你又为何要将它弄碎。”

栖云君:“因为已不需要了。”

玄纹血魄玉之上的因果已经还清,再留于身边只是挂累。

即此玉十分珍贵,世间独一, 但不该留的东西,他不会留。

他修情道, 本就不该与这世上之人牵扯太多,此信物并用处。流落在外还会引争端, 不如毁去。

事上,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何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托给容染。

即对方救了他性命。

“不需要了么。”

叶云澜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枚墨玉, 我曾将它交还给容染。而今才知道,原来我还错了人。”

“既然这枚墨玉宗主已经不需要了,那毁更彻底一吧。”

他将两块碎玉握在掌, 寂灭剑意破体而出,轻轻一捏, 墨玉就化作了更加细小的碎片从他的指缝之中滑落,像流泄的萤火。

叶云澜垂下手,五指隐于袍袖之中。

“执法堂审判已经结束, 宗主事务繁忙,何必再于此逗留。”

说罢,他转过身,朝一旁沈殊示意,要离开此。

“且慢。”

栖云君将他喊住。

叶云澜淡淡道:“宗主还有何事?”

栖云君眉头紧拧,“你方才说还错了人,是何意?”

又问:“玄纹血魄玉,是你给容染的?”

叶云澜道:“我以为以宗主之能,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不分明。”

栖云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是何时将玉给容染的?”

叶云澜道:“二十五年前。我刚进宗门之时。”

栖云君又道:“那是你又是如何……到这枚玉的?”

叶云澜:“二十九年前,我救一人于深谷桃林。三年之后,他临走之前,将这枚墨玉留给了我。”说至此,他面表情又道,“宗主还有么要问的么?最一次问清。我空闲时间不多。”

栖云君眉跳了一下。

二十九年前,正是他渡蜕凡天劫,受重伤昏迷的时候。

而三年后醒来,他已经身在悬壶峰。容清绝和容染父子二人守着他醒来,言之前他重伤之时,都是他二人在旁相护。

因此番救命之恩,容清绝请求他收他的儿子为弟子。他素来对因果之事十分重,于是答应了容清绝的请求,将容染收做记名弟子。

未过多久,容染将玄纹血魄玉带来还他。

若没有欠下了极重的因果,以他的行事,绝不会将玄纹血魄玉交付出去。他意识到自己欠容染因果比象中更多,遂将之收为亲传,纵容行事,应承其诸多理要求。

若非容染屡次犯下错,他本该护佑对方一生,以求道圆满。

可是而今,事却告诉他。

——原来一直,他都护错了人。

容染那句尖笑回荡在耳边。

“因果两清?哈哈哈哈,你永远也别两清!”

散碎的墨玉落在上,沾了尘灰,再也法补全。

眼前人目光冷漠,面色苍白,那对他的抗拒和恐惧,未曾因为时间流逝而消褪。

栖云君眉跳动愈剧烈,体内原本平和顺畅的气流突兀翻涌,握着太清渡厄剑的手背崩出青筋。

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说过。

他梦中常有一片桃林。

桃林之中,有一个虚幻的人影,在桃林中奔跑嬉戏,偶尔会回眸对他轻轻笑。

他很喜欢听对方的笑声。

喜欢追随对方奔跑时候的身影。

他因此在云天宫之中下了一片桃林。

剑鞘上也镌刻了花枝的纹路。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象而出的魔,是他的劫。

他一生未有情爱,未生欲念,师父说他有天生修习情道的慧根,合该走入此道。而他后来修行,也果如师父言般比顺遂。

只是,突破蜕凡之后,修为却有停滞,一停是近三十年。

修行需破重关。

他之前太过顺遂,未有情入情,终究有缺陷。

那未竟的情爱之欲,会衍生出魔,似乎也理当然。

但,若那并不是魔呢

而是他遗落那三年记忆之中,真留存的吉光片羽。

他曾有过的爱和欲。

意识至此,梦中人竟然真的渐渐与眼前人逐渐重合。

栖云君声音沙哑,似冬日负雪断折的枯枝。

他道:“……是你。”

叶云澜色漠然波。

时至而今,他依旧本能畏惧着栖云君手中的太清渡厄剑,依旧忘不了,浮屠塔上剑气一次又一次打落的时候受粉身碎骨的痛楚。

恩也怨也,他再也不和这个人有本分牵扯。

于是道:“宗主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栖云君道:“我……亏欠你良多。”

叶云澜打断道:“我和徒弟还有要事需办,先走一步。”

他迈步往执法堂门口走去。栖云君要开口留他,叶云澜却已经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沈殊跟了上去。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执法堂中。

只有栖云君立在原,许久。像一座静默的冰雕。

程副宗主回到自家洞府,夫人薛梦蝶已经迎了上来。

薛夫人瞥一眼他手里白玉玲珑球,红唇一勾,“玩么?”

程副宗主弯了弯眼,道:“玩。”

薛夫人端着一盘红樱桃走过去,亲了亲程副宗主眼睛,道:“给你做了更玩的,晚上咱慢慢玩。”

程副宗主她亲眼尾泛红,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哑声道:“娘子饶了我罢……”

还没说完,就塞了一颗樱桃入嘴。

薛夫人:“甜不甜?”

程副宗主:“甜……”

夫妻俩正你侬我侬之时,程副宗主忽然感觉到背脊生出一丝寒意。

而后眼尾余光见到了一把熟悉的剑。

太清渡厄剑。

他打了个寒战,忙站起身,“姬师兄如何过来了?”

而薛夫人则不紧不慢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行了一礼,“见过宗主。”

栖云君已不是第一次见自己师弟在洞府里和夫人玩闹了。

不仅洞府,但凡夫妻两人一同出现的方,许多时候都会有恩爱玩闹之举,据程子虚的说话,是“情难自禁”。

虽觉十分不成体统,也曾经说过对方,但程子虚只是面上答应爽快,私下屡教不改。

前任天宗宗主收了两个徒弟,一个修情道,一个修极情道,程子虚是后者。

多年以来,栖云君并不理解自己师弟的道。

极情道,一生极情于一人。

剑为一人挥,道为一人而修。

然而,道途漫长,天意难料,倘若那人死了,又当如何?

每每如此问,程子虚总是回答。

“师兄,你不懂。”

栖云君确并不太懂,也不懂。

他还记某一回,薛夫人独自出远门寻找破关机缘的时候,他有事找程子虚商量,却现自己师弟居然一个人躲在洞府里偷偷哭。

自此之后,他对极情道敬而远之。

“我要悬壶峰这三十年来有的记录。”

程副宗主有惊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宜师兄从来都不爱管天宗事务,今日是撞了么邪,竟找他询问起天宗内部的来。

他向薛夫人眨了眨眼,薛夫人会意弯了弯红唇,端起那盘只剩一半的樱桃回内室去了。

“容清绝此人……虽然在医道之上十分擅长,但为人上却有欠缺。当年刘庆私自炼制回生丹一事,幕后有他的推动。只不过一直未找到证据,其人本身也并未做出么特别危害宗门之举,故此并未动他。”

“至于悬壶峰三十年来的有记录,都在此处。”

程子虚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小本本,放在了栖云君身前。

栖云君将之拿起,一目十行观了过去。

片刻,他沉声道:“二十六年前,容清绝出外寻找草药,半年未归?”二十六年前,是他渡劫受伤的那一年。也是容染父子说将他救下在悬壶峰聊上的那一年。

程子虚道:“师兄放,这可是夫人帮我整理的记录,一般不会有错。”

而后,他见到栖云君一把将本子摔在了桌上。

太清渡厄剑出嘹亮的剑鸣,霜雪般的剑意横掠四周。

下一瞬,洞府之中已经不见了栖云君身影。

这是程子虚第一次见到自家师兄这样生气的模样。

有人要倒霉了。

程子虚为悬壶峰的容峰主默哀了一瞬。

没有老婆的男人,脾气总会是有暴躁。

他。

还是娘子摘的樱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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