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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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的传播总是快的,在那个科技还不怎么发达的时代,除了报纸跟电视能让人家喻户晓以外,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播的工具了,当我的采访出来以后,我们家住了十几年的街道轰然起来,每天都有人上我家的门,想去看看我,看看这个只有15岁的画家。

爸爸的超市因为被知道是我家的超市生意变得比以前更好了,为此妈妈不得不去超市帮忙了,留下我跟李秀面对那一群蜂拥而至的邻居们,这些年我跟着孟宴老师出巡,也学会了如何跟人相处,如何招待外人,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感到很不耐烦。

那时我的感觉就是,如果成名是用这样的结果换来的,我宁可不要,杨天捏着我的脸笑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郭晶在一旁偷笑,叉腰说道,“要是我每天这样被人当猴子看,我也不乐意。”

唐君坏笑了一把,眼眸扫着郭晶,“你怎么看也不像猴子啊,你倒像是一只胖胖的小猪。”惹得郭晶尖叫了一声,扑了上去,就要开打,唐君仗着身高,左闪右躲的,接着一把捏住郭晶的手,让她两脚腾空,郭晶在半空中扑腾着,就是打不到唐君。

扑腾的双脚,倒真的蛮像小猪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杨天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眯着眼,笑道,“笑了就好,刚开始成名嘛,肯定不习惯了,时间长了,你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确实,人的太多事情,一开始总是不适应的,慢慢的,总会适应的,比如现在回家妈妈基本都没有回来了,被妈妈关爱了那么多年,这一下子总是不习惯的,但是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回到家里先翻冰箱里有没有东西,然后再拿去热,接着一人坐在桌子边上开始写作业,然后进画室去画画。

出画室了,李秀基本就回来了。

我把李秀的一整套漫画全丢了,刚买了不到一个星期,她找不到,一个晚上都失魂落魄的,我冷眼抱胸倚在墙上,还有四天就期末考试了,考完之后我就是升初二了,李秀也要升初三了,我们离大学的门槛又近了,而她还沉浸在爱情跟漫画当中。

想起替她隐瞒的那种难受的感觉,我走上前去,一把拎住她的领子,她楞了一下,直直地看着我,“李秀,你上初三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逼近她,朝她吼道。

她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往后倒,随后她抬眼,冷冷地看着我,那眼神跟多年前爸爸妈妈第一次吵架那样,冰冷而又潜伏着,直视进她的眼底,她冷笑,“我现在这样,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那个时候你不是说过,不止我一个人优秀吗,现在换你优秀啦,你满意了吧,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李天助的女儿是个画家,你还学习干什么啊,你去画画啊!你去画画啊!!”说到最后,她是用尽了全力地吼着。

我下意识地想放开她的领子,可是我没放,我蜷缩着手指,“这就是你堕落的理由?”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毫无起伏。

“是,也不是,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你们压根就不懂!”说着她抬手,用力地推开我,我那本来就有点松的手指被她一推就放开了,她跌坐在床上,抱着腿,很安静,我也坐回床上,看着她,许久之后,她侧身躺着带着佛珠的手搭在洋娃娃上,那串佛珠我在张楚的手上也看过一模一样的。

这一夜,无眠。

考完期末考试,本来我计划跟杨天他们一起出去玩的,但是孟宴老师的电话就那么好巧不巧地打了进来,说让我陪他去云南,那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有个更美丽的地方叫大理。

我匆忙地收拾了行李,便跟着糖糖老师的车去了扬小调。

这个暑假,我跟孟宴老师走遍了整个云南,那个只存在许多人脑海里的国度,我一寸一寸地摸熟了它,在云南,我画了一副画,叫《人间天堂》,里头有金沙湾,硕都湖,东川红土地,梅里雪山,这四个地方汇成了一幅画,历时两个月。

回到扬小调之后,这幅画被挂在扬小调画展的正门,它成为了继孟宴老师离老师萧木老师等人以外,一副无价之画,也是这么多老师徒弟当中唯一一个能让画永久挂在扬小调的唯一一个人。

孟宴老师这才摸着我的头,第一次说道,“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抿着唇,看着已经挂好的画,心头涌起一种叫成就感的东西,服务员姐姐笑着问我,“小主人,你其他的画有买家在标,你要不要去选买家?”

那是我第一次去见标画的人,在看到画展里我的那么多画以后,我才发现孟宴老师从我那里收走的所有的画在我成名了之后,全都出现在扬小调的画展,还建立了一个专区,专区名叫:李优,看着那小小的两个字,一股说不清的悸动感,在我胸口撞击着。

那时我才知道,我人生的职业正式开始,多少年以后,我感激孟宴老师默默为我所做的一切,他让我无所选择,一路到底,却不会流离失所。

标画的过程是任性的,端看我的心情还有我看那人顺眼不顺眼,不过对于当时的我的心情,我觉得看谁都会顺眼,那两个男人顺利地买走了我的画,服务员姐姐低头笑了一下说道,“聪明的人就会找你这种小主人,刚刚出道,没有脾气,所以谁要谁都可以买走。”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偷偷凑近我,眼神瞄着不远处的孟宴老师,“你师傅第一次被标画的时候,那人就差跪下去了,也没有把画买走,后来你猜他是怎么买到画的?”

我看了眼在跟糖糖老师说话的孟宴老师,摇头,服务员姐姐掩嘴道,“其实很简单,那人买了一张火车票给你师傅,是海印市往北京的火车,才把那画标到。”

我朝那穿着灰色唐装的男人看去,总算是明白孟宴老师为何会把画标给那个人了,而那张火车票去往的地方,是巩老爷子第一次带孟宴老师出门的地方,那时的他七岁。

也许在他的心里,七岁那年,是人生路程第一次被打开。

就像我一样,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拿着海印市前往上海的火车票来给我,我也会把画免费标给他的。

那是我灰暗过去终结的第一站。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跟李秀也跟爸爸那样,即使在同个屋檐下,也仿佛对方的透明似的,我不会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地去管她的成绩了,要不是为了妈妈,我对她的兴趣不会高到哪里去,这么多年了,在我有怨气的时候她也堆积了不少的怨气,从那天晚上她吼出来的话就明白了,再温柔再善良,心里的黑洞依然少不了。

1996年九月份,我升初二,这时必须面临分班的问题,乔老师说我的成绩可以直接去a班了,班里的猴子们嚷着不让我走,李海燕幽幽地看着我,虽然没有开口说不舍得,但是那表情十分的不舍。

更别说司徒楠了,他站在桌子上,指着我说,“你就留在这里吧,你是红花我们是绿叶,衬托着你无比的美丽。”

刘书恒直点头,“对啊,你走了谁当班长啊,留下来。我请你吃冰激凌,两毛五的那种。”

宴海涛站起来,淬了一口,“我擦,那是最便宜的,你至少请个五毛的啊。”

乔老师死命地敲着讲台,大声嚷道,“安静安静!”敲了有十多分钟,这些人才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我坐在位置上,手心掐着书本,眼眶红彤彤的,心口翻涌着,我知道我迟早是会离开这个班的,去年让我当班长的时候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当久了我还是不像一个班长,平时都靠司徒楠他们帮忙镇压住,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也是可以离开这个班的了,但是我留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次终于要走了,他们的反应比我还激烈,那是真正用心地把我留下的感觉,让我差点当场哭了出来。

“李优她终究是要离开我们班的,如果你们惦记着她,喜欢她,也可以努力考上去,跟她同班,若是确实没有这个能力,未来还很长远,你们可以常常保持联系,老师当年也有很多像你们这样重情义的同学,到现在我们毕业已经十多年了,我们每年还会聚在一起,你们要相信,感情这东西,你记着,它就长久,你忘了,它就短暂,所以大家也别难过,祝福李优吧。”

乔老师说完这段话,我猛地趴在桌子上,狠狠地哭起来,d班这群人真的是我读书这么多年来,碰到的最好的同学,我们之间没有斗争没有恶意没有嘲笑没有妒忌,我好他们替我开心,我不好他们替我难过,那种如覆薄冰的班级日子早已经消失在过去那些灰暗的日子了。

认识这群同学,我才知道,人跟人之间的相处也可以这样自由这样自在,毫无顾忌。

看我一哭,前排那几个老是老子老子叫的妹子都哭了起来,班里的气氛一下子被离别充诉着,沉甸甸的,乔老师的眼眶也红红的,她咽哽道,“不如让李优上来给我们唱首歌,大家要一直记得她。”

司徒楠第一个开口,“好啊,给我们唱一首。”

他一开口,其他的同学就开始起哄,“对,唱一首,来,唱一首!”乔老师站在讲台上,鼓励地看着我,我红着眼眶,在他们的起哄下,一步一步地朝讲台上走去。

我没怎么唱歌,除了在音乐课上,平时我爱听,却不爱唱,但是面对这群猴子期待的眼神,我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我挑了崔健的《一无所有》

“…………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噢,你何时跟我走,噢,你何时跟我走……”

那时这首歌红极一时,班上没有人不会唱,唱着唱着他们喝着我的节拍在轻轻地合,极其地融洽默契。

郭晶过来接我,被我们班里的气氛也弄哭了,她擦着眼泪说道,“我从来没有碰到这么好的同学,呜呜呜,李优,我当初还嫌弃d班叽叽喳喳,还说他们是一群山猴子管不住的那种,现在我后悔了,我觉得他们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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