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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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张楚三科第一,郭晶第二,叶倩第三,李海燕倒数第一,我则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排在25名,数学66,英语80,语文76,陈老师在讲台上念排名的时候,用力地揉了下眼睛,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排名表。

最后才确认地喊我的名字。

张楚脸上带着骄傲,我及格了,季老师上课的时候,别的学生都不提,光提了我,他把我上学期的排名跟分数摊开给所有同学看,然后用铁尺在桌子上敲道,“不要小看了你身边的差生,他们并不是比你笨,也不是比你蠢,只是开窍比较晚而已,说不定哪天,你们就要跪着舔她的脚指甲。”

语气带着严厉,全班哗然了一下,大家都低下头不再吭声,前头的几个同学偷偷地转头匆匆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叶倩哼了哼,声音不高不低,正好飘进我的耳里,“就刚及格,还那么得瑟,有本事拿全班第一啊。”

我侧过脸看她,没吭声,转过头则微微眯起眼睛,我现在对英语的信心大过数学,死记硬背的单词居然牢记在我脑海里,我仿佛正在经历着陈挠经历过的那日子,仿佛可以看见我征服了英语的日子。

张楚下课了,依然帮我补习,他说,还不够,至少要达到九十分以上,季老师说张楚是个很棒的孩子,还开玩笑地敲我的头说,“如果你成绩上来了,记得以身相许。”

那一刻我刷地脸红了,因为我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张楚则挥挥手,笑道,“老师你别闹。”

我脑海里又闪现张楚身边站着李秀的那一幕,猛地低下头,死死地看着桌子上的本子,死死地压抑住那破蛹的心跳,如疯了似地压住一切心情。

李秀依然是全班第一,得知成绩后,所有人稍微唏嘘了一下,我在五楼吃饭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暗地里在夸李秀,传到我们班里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我,接着转头继续夸李秀。

李秀,张楚,这两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得到了赞不绝口的夸奖,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心怀诚服,满心喜欢,丝毫没有任何一句贬低的话,那种被抬起来的耀眼满校转。

而他们即使承接了那么多的夸奖,却依然默默地过着他们的日子,张楚该教我补习的还是教我补习,李秀还是会偶尔看看漫画书,跟我一起上下学,我依然不爱搭理她,也跟她亲近不过来,只是默默地在我差生的路上慢慢爬,日子照常转,这次的成绩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当一个频临死绝的人突然找到了突破的光口,那种勇猛的呼吸以及燃起来的希望在我胸口嗞嗞燃烧着,我开始屏蔽所有多余的可怕的心思,用心地投入在学习里,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能为了一道题跟张楚讨论了一个下午。

他笑得直揉我的头,说“没想到你还挺伶牙俐齿的,我都快说不过你了。”

那一刻,看到他眼里的笑容还有他唇角的温柔,我那颗死死压抑住的心又跳了,跳得如雷般轰动,回到家里,我快速地丢下书包,坐在窗边,将画本拿出来,画了三四个少年,那四个少年都有一模一样的笑容一模一样的温柔。

宴海涛成绩下滑到中等,徘徊在随时有可能不及格的边缘,这个曾经老师倚重的班里唯一的男组长,此时站在悬崖边,随时都有可能跟我一样沦为差生,陈老师十分心痛,在课上批评了他,也找了他谈话,却换来他的无动于衷。

谁找他都得来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渐渐的他之前一些好的同学都不太想跟他玩儿。

他倒是经常来找我,每次都想叫我介绍古流给他认识,我停下手里正在练习的笔,仰头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是不是现在每天都只是想着怎么当个恶霸?”

他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破的不自然,过了一会他咧嘴笑道,“是啊,我觉得读书根本没用,还不如让我去跟古流混,他们真的太威风了。”

我盯着书本,不明白恶霸那群人有哪里威风,但我知道那群人没有未来,“今年暑假,古流跟一群外来的人斗狠,古流的几个手下全被砍死了,尸体被人丢在堂西街后面的垃圾桶,过了几天发出恶臭,古流带了一群人去把那些尸体清出去,他们的年龄……”我看着宴海涛,顿了一下,说,“跟你一样大。”

宴海涛一副恶心的样子,接着他嚷道,“太蠢了,还会被人砍死,所以一定要混得跟古流一样牛逼才行。”

瞬间,我无话可说,他满脑子已经被古惑仔三个字占满了,我是不喜欢宴海涛,但是我也不打算把古流介绍给他认识。

“喂,李优,下次你跟古流见面,带上我啊。”宴海涛推推我的肩膀,我动了动肩膀把他的手甩下去,然后侧过脸,看着窗外,任由他一直求着我,叶倩从正门进来,看到宴海涛坐她位置,大嚷道,“快走开!干嘛坐在我的位置上阿!”

接着她一把推开宴海涛,嫌弃地用纸巾擦凳子,“太恶心了,还坐我的位置。”

宴海涛被这么一嫌弃,脸色难看得如破布,随后他哼了一声,匆匆地离开座位。

妈妈帮我清的画室用了一个星期总算清好了,里面的东西都搬到超市里去,家里现在的超市是之前的两倍,有个很大的仓库,摆满了各种的酒零食烟等等,其他另外九家商铺,已经被郭晶的妈妈收回来了,她开了个工作室,很大,然后还有三间留下摆满了衣服,郭晶说,那是外贸服装。

我把张楚买的画板全挪进画室里,十个画板刚好摆满,画室留了个小讲台,跟扬小调我们上课的课堂一样,每天晚上,我没有再坐在窗边画画,而是在画室里度过。

小小的画室像是一个小世界,将我跟外界阻隔起来,在画室里,我能安心地画画,安心地沉浸在我的世界里,每次我从画室出来,爸爸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时,脸色就变了变,我也懒得理他,有将近一两个月的时间,我跟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爸爸的不搭理,我的懒得理,成了我跟他固有的相处模式,我很满意这样的模式,我厌倦了他的暴力,也厌恶了他的脾气,更厌烦了他的偏心,所以我们最好的方式就是谁也不理谁。

慢慢地,这种互相不说话的情形,我们持续了四年,直到那场灾难。

1992年冬天,11月20日杨天出来了,素贞阿姨跌跌撞撞地跑出堂西街,从西到东来到我学校门口,那时我们正在上体育课,素贞阿姨一袭长裙引来了操场上所有同学的注视,当然了,还有素贞阿姨身后那一脸冷漠的警察让注目礼更多。

我急忙丢下正在练习的乒乓球拍,朝校园门口跑去,郭晶见状,也丢下球拍,追在我的身后,我让门卫叔叔开门,一踏出门口,就被素贞阿姨死死地抱住,她的泪水滑进我的脖子。

颤抖着说,“小优,杨,杨天出来了,他,他在少管所等,等我们。”

那一刻,久违的等候,无数梦里的期待,还有那不停徘徊的妹妹声,樱花飞情那狠狠的执着,让我泪水一下子就冲出了眼眶,我紧紧地抱着素贞阿姨,咬着牙,颤着声音故作坚强地说道,“走,我们接他!”

说着我就牵着素贞阿姨的手,郭晶眼眶红红地走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说,“我也要去。”

我笑了一下,点头道,“好,一起。”

少管所很远,我们雇了辆面包车,面包车的皮座破了好几个洞,坐上去并不舒服,那名冷冷的警察也默不作声地钻进了车里,坐在副驾驶,面包车摇摇晃晃地朝那个偏远的少管所开去。

郭晶一脸的兴奋,她说她终于要见到那个叫杨天的男孩了。

她问我,“杨天帅吗?”

我想了想,有点模糊,但是我还是点头,“帅,很帅。”

郭晶哇了一下,满脸的欣喜。

面包车开得不算快,像在消磨着我们的耐性,我忍耐着不去催那个司机,已经等了一年了,正确来说,是十一个月零几天,也不在乎再等多一两个小时,慢慢地车子驶出了小镇,朝一条颠簸不已的路上开,两边都是田园,能走的路很小,车头稍微歪一下便可能开进田里。

就在这时,前面一栋破烂的建筑物印入眼帘,我猛地屏住呼吸,手被素贞阿姨一抓,能感觉到素贞阿姨手心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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