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楚凌云看着她，眼中的冰冷总算开始融化：“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不好，”端木琉璃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才不希望那样呢！”

楚凌云有些好奇：“为什么？”

端木琉璃看着他微微一笑：“若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聪明，你岂不是不知道要哪一个才好了？正是因为我最聪明，你才想要我啊。”

楚凌云依然微笑，语气却出奇的认真：“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比你聪明，我也依然只要你一个。”

“嗯，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端木琉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你看我聪明吧？”

楚凌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琉璃，我最爱你。”

说着他一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亲了亲。端木琉璃脸上的笑意反倒一凝：“你刚才说什么？”

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几个什么字，楚凌云居然有了刹那间的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会说出那样的话。笑了笑，他握住了端木琉璃的手：“走吧，父皇还在等着我们。”

端木琉璃的唇角有一丝动人的笑意：你就尽管逃避吧，我的狼王！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进入御书房，楚凌云脸上那只为端木琉璃绽放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刻板得仿佛木头人。楚天奇倒是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到他的样子便挑了挑唇，算是笑了一下：“云儿，你这算什么？跟父皇还如此记仇吗？”

楚凌云目不斜视：“我要跟谁记仇看我的心情，不看对象。”

“好了，是朕的错还不行吗？”楚天奇大大方方地做出了让步，“刚才朕那样说你的确不对，你一心为国，怎会存有私心？朕也是太急于抓住凶手才有些口不择言，原谅朕好不好？”

作为一国之君，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楚凌云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便点了点头：“好。”

“你还真不客气，”楚天奇看他一眼，“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还有谁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朕？你还真是朕的克星。”

楚凌云笑笑：“每个人都有克星的，没什么大不了。”

“哦？”楚天奇有些好奇，“那你的克星是谁？”

楚凌云一指端木琉璃：“她，只要落到她的手里，我就是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了。”

楚天奇点了点头：“朕算是看出来了，如今也就是琉璃还能让你收敛一下这股傲气和锐气，幸好这世上还有一个能够降得住你的人。”

楚凌云点头：“为了琉璃，我愿意收敛。”

端木琉璃不曾抬头，心中却因为这句话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楚天奇倒似并不在意，眼见气氛不再像方才那么剑拔弩张，他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云儿，你方才不曾动手捉拿蝙蝠公子，是不是与他说的那笔交易有关？你真的认为朕有必要跟他谈什么交易？”

楚凌云反而摇了摇头：“不，那不是重点，父皇，我之所以不曾对蝙蝠公子动手，不是觉得那笔交易有利可图，而是当年之事真的另有内情，父皇为何不愿查明内情？”

提及此事，楚天奇又要脸上变色，但他知道楚凌云一贯比他脾气还大，只是扭头哼了一声：“有什么内情好查，那件事究竟如何，朕比你更清楚，这分明是蝙蝠公子的借口而已。”

“那可未必，”楚凌云摇了摇头，“父皇听到的内情只不过是先皇所说，而先皇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诸多忌讳和顾虑，他说的未必是真实的。”

此言一出，楚天奇才真的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是说先皇告诉朕的就已经不是事实了？”

楚凌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这显然十分令人难以置信，楚天奇有好一会儿不曾出声，直到看到楚凌云那坚定的眼神才皱了皱眉：“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先皇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父皇不妨先说一说，关于血族之事当年先皇是如何告诉您的？”

楚天奇点头，这一次倒是不曾逃避：“其实先皇也并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朕血族阴谋叛乱，而且证据确凿，要朕带兵剿灭叛族，而且要杀得鸡犬不留，以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楚天奇即位为帝之前，也是战场上的名将，可谓战功赫赫，包括当年剿灭血族也是他战绩簿上辉煌的一笔。

楚凌云点头：“而先皇所说的证据确凿，就是蝙蝠公子口中那几份供词？”

楚天奇点头：“是，那几份供词也是先皇交给朕的，还说绝对真实可靠。朕听到的就是这些了，难道事实并不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楚凌云摇了摇头，“所谓血族叛乱不过是先皇的杜撰而已。”

“什么？”楚天奇大吃一惊，“既然如此，好好的先皇为何突然要剿灭叛血族？血族与东越国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先皇一向仁政爱民，绝不会无缘无故枉杀无辜。”

楚凌云挑唇：“先皇剿灭血族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而其中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血族叛乱。”

楚天奇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那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故事楚凌云已经对端木琉璃讲过一遍，自然没有兴趣再说，便回头看了看她：“琉璃，你来说吧。”

端木琉璃点头：“好。”

三人就这样说了很久，到了最后，楚天奇究竟有没有相信端木琉璃讲的故事不知道，但是至少他终于同意考虑蝙蝠公子所说的交易了。

这一谈居然一直谈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几人才各自散去。谁知刚刚回到飒然居不久，秦铮便前来禀报说，天牢中的狱卒传来消息，琨王想要见狼王最后一面，不知狼王是否愿意。

“他要见我？”楚凌云挑了挑眉，“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跟我说些什么？”

“不知道，”秦铮摇了摇头，“王爷去还是不去？”

“去”楚凌云毫不犹豫地答应，“大皇兄相邀，怎能不去？走吧。”

端木琉璃皱眉：“要不要我陪你？”

楚凌云还未答话，秦铮便说道：“大皇子说只请狼王一人前往，尤其是王妃最好不要陪同，当然王妃可以不听。”

端木琉璃顿住脚步：“那就算了，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

楚凌云笑笑：“别气，他跟我说了什么，我回来后必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一个字都不敢隐瞒。”

端木琉璃失笑：“快去吧。”

当下两人便来到了天牢，很快见到了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楚凌扬。此时的他身穿囚衣，披头散发，正坐在墙角望着头顶那扇小小的窗户怔怔地出神。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绝望，他的脸上的神情居然十分平静，平静到近乎麻木，看来已经接受了自己这不可改变的命运。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神来，虽然不曾抬头，却淡淡地说道：“三弟，你果然来了，多谢你给我面子。”

楚凌云挥手命所有人退下，包括秦铮，继而淡然一笑：“咱们兄弟相见还要什么面子？只要大皇兄一声令下，我肯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楚凌扬挑了挑唇：“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忘讽刺、挖苦我，你是嫌我还死的不够彻底吗？”

楚凌云笑笑：“大皇兄找我有什么事？”

楚凌扬看他一眼，慢慢站起身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楚凌云面前两步之遥的地方才站定，两人之间已经仅仅隔着一层栏杆。楚凌云依然动也不动，他知道楚凌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发动攻击的武器，就算有他也不怕。这个大皇兄的身手，从来连他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许久之后，楚凌扬突然开口：“三弟，我不得不承认，你才是最具有帝王之相的人。”

“你这是挖苦我，”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我若最具有帝王之相，还会落到那么惨的地步吗？如果不是琉璃，此时的我仍然是废人一个。”

楚凌扬凝视着他的眼睛，唇角有一丝笑意：“那是因为上天早已知道会有琉璃这样一个人出现，所以才让你中毒、咳血、残废。”

几乎很少听到楚凌扬说出如此含义深奥的话，楚凌云的笑意微微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得懂，”楚凌扬依然笑着，“我们所做的一切，有时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上天有眼，他早就在静静地注视着所有的一切，并且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冥冥之中，一饮一啄，其实上天早已注定。正是因为他知道会有琉璃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才给了你那些折磨，好挫一挫你的锐气，以便让你更趋于完美，将来承担更大的重任。”

楚凌云静静地听着，直到此时才吐出一口气：“大皇兄，今日的你让我刮目相看。你若早有这样的醒悟，不至于走到今天。”

楚凌扬笑了笑：“你说错了，正是因为走到今天，我才有了这样的醒悟，而这种醒悟不是任何人可以教给我的，除非落到这样的地步，我才能自己大彻大悟。”

楚凌云不得不点头：“有道理。”

楚凌扬依然看着他俊朗非凡的脸，仿佛怎么瞧都瞧不够似的：“所以，你是幸运的，即便受的那些折磨，对你而言也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如同那几句话说的那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这几句话用在你身上实在太合适不过，三弟，属于你的苦难已经过去，属于你的辉煌正在到来，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对于这些话楚凌云依然不予置评：“大皇兄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些只是铺垫，”楚凌扬笑笑，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三弟，你承不承认如果不是为了端木琉璃，我不会这么快走到今天？”

楚凌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承认。”

由不得他不承认，因为那根本就是事实。如果不是楚凌扬偏执地非要得到端木琉璃，他不会连番设局，也不会被楚凌云和端木琉璃还治其人之身而变成废人，他也就不会在绝望之下孤注一掷发动了那场叛乱，自然也就不会这么快沦为阶下囚。

如果他像其他皇子一样静静地等待机会，或者至少等条件完全成熟之后再动手，那么虽然他最后不一定能够达到目的，但是至少依然安安稳稳做着王爷，享尽荣华富贵。端木琉璃或许就是他的劫，或者是他抛弃端木琉璃必然受到的惩罚！

楚凌扬点头：“你承认就好，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不甘心：那么完美的一个女人，本来应该是我的，为什么要让她落入别人的手中？所以我就像着了魔一样，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重新把她夺回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甚至顾不上怕你，更顾不上考虑失败之后我将会遭到怎样的报复，结果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端木琉璃真的有一种能够令人着魔的魅力，无法抵挡。”

楚凌云眼中的光芒瞬间数变，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偏执而已，怎不见别人如此？其他兄弟岂不是安静得很吗？”

“那只是你的看法，”楚凌扬淡淡地笑了笑，“我敢打赌，除了你我之外，其余七位皇子没有一人不曾对端木琉璃动过心，只不过他们的胆子都不够大，不敢来尝试你的手段而已。但是你别忘了，不是天底下所有人都对你那么忌惮的。如果有更多的人见到端木琉璃，你敢不敢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动心？”

楚凌云沉默片刻，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敢。”

前有蓝星白，后有蝙蝠公子，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拜倒在端木琉璃的石榴裙下？

楚凌扬又笑了笑：“你承认就好，因为这才是我今天找你来最主要的目的：我就是要告诉你，你的前途必然是辉煌的，但是记住千万不要让它葬送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楚凌云瞬间目光一寒：“你说琉璃？”

“你不用吓唬我，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难道还会害怕你的手段吗？”楚凌扬面不改色，甚至笑得更加得意，“不错，我说的就是她，千万不要让你的一切都毁在了端木琉璃手中，否则当你落到我今天这个地步，你就会后悔莫及！这是我用亲身经历得出的教训，也算是给你一句忠告，念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这也是我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如此说来，楚凌扬今天找他的确没有恶意，而且他这句忠告不能说毫无道理。只是楚凌云却完全没有采纳的意思，摇了摇头，他淡然一笑：“放心，我不会落到你这个地步，不管我对琉璃怎样痴迷都不可能。”

楚凌扬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楚凌云的措辞有些尖锐，“我们两个的区别就在于，你虽然一门心思想要得到琉璃，但却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没有给过她任何东西！而我给琉璃的是我的全部，不管是我的命还是我的心，你呢？你可以吗？”

楚凌扬沉默下去，许久之后摇了摇头：“或者我真的做不到。但是无论如何记住我方才的话，不要让你的未来葬送在琉璃的手中。”

楚凌云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会记住你这句话，但是你也记住，不会有那么一天，就算有，我也心甘情愿。”

楚凌扬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才转过身重新坐回到了墙角：“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你走吧，这是咱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了。”

楚凌云也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才转身而去。

出了天牢，秦铮立刻上前相迎：“王爷，怎么了？你脸色不是太好。”

“是吗？你看出来啦？”楚凌云立刻抬起双手在脸上搓来搓去，“那我得赶紧掩饰一下，连你这种笨蛋都看出来了，琉璃不可能看不出来。”

秦铮立刻咬了咬唇，气得双眉乱跳：“人家好心关心你一句，你还骂人家笨蛋，太过分了！”

楚凌云也觉得自己嘴太快，立刻堆出一脸笑容：“顺嘴了嘛！你也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骂你，快看看现在还难看吗？”

秦铮看他一眼，用力点头：“嗯！比刚才还要难看得多！”

谁让你骂我？说完他抹头就跑，一路跑一路尖叫：“王妃救命啊！”

楚凌云狞笑着，摩拳擦掌追了上去：“反了你了！”

一路回到飒然居，端木琉璃正在桌旁看书，看的居然也是《凤灵宝鉴》，楚凌云笑笑：“怎么也对这种玩意儿感兴趣了？”

“像你说的，艺多不压身，”端木琉璃扔下书，抬起头看他一眼，“怎么笑得那么奇怪，怎么了？”

“没事，”楚凌云立刻摇头，“我正要告诉你，刚才大皇兄找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跟我告别了一声。”

端木琉璃又看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没什么事就好。”

楚凌云挠挠头：“琉璃，你好像不怎么相信。”

端木琉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选择的就是最合适的，我从不怀疑你的决定，即便隐瞒，也只是因为你觉得隐瞒比坦白对我更好。”

楚凌云笑得心满意足：“琉璃，你可以再懂事一点吗？”

“可以，说正事。”端木琉璃一本正经地点头，“如今父皇已经相信当年血族之事另有内情，并且会考虑蝙蝠公子的交易了，我们是不是也赶紧找机会告诉蝙蝠公子，免得他继续发动攻击伤害无辜？”

楚凌云点头：“嗯，只不过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他的老巢，该如何通知他？”

端木琉璃笑了笑：“这个问题还用我来想吗？你狼王有通天彻地之能，做到这一点不难吧？”

楚凌云微笑：“放心交给我。”

不是谁都有资格号称“通天彻地”的，夜幕降临之后不久，蝙蝠公子便出现在了端木琉璃房中，只是眼中依然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琉璃，你想通了？愿意跟我走了？”

端木琉璃摇头：“坐下说。”

蝙蝠公子冷笑：“狼王放心你与我独处？”

“他相信你，说你邪而不恶，值得一交。”端木琉璃笑笑，倒了杯茶递过去，又对着他的面具来回研究了片刻，惋惜地摇了摇头，“没法喝，这茶白倒了。”

蝙蝠公子看她一眼，眸中的温度略有回升：能得到狼王一句肯定，着实不易。

“无翼血族与东越皇室之间的恩怨，你知道多少？”端木琉璃首先开口，“凌云说，有些内情是你不知道的，我来负责告诉你。”

蝙蝠公子的周身立刻翻卷起冰冷的恨意：“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什么都知道！琉璃，我们无翼血族与东陵皇室仇深似海，你真的不能继续留下了！听我说，当年之事……”

如同蝙蝠公子所说，无翼血族也曾在玄冰大陆上绵延了数千年，他们一直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一个名为“桃源谷”的地方，取的正是“世外桃源”之意。

故老相传，血族的祖先背后生有双翼，能够在蓝天上自由自在地飞翔。只是到了后来，他们发现地上的生活更适合他们，双翼便渐渐退化，直至完全消失，才有了如今的无翼血族。

实情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只是当“无翼血族”四个字出现在玄冰大陆历史的舞台，桃源谷就成为他们的大本营。

此处隔绝人世，远离红尘，不属于任何一国，是一个独立的种族。正因与四国从无任何瓜葛，更无利益冲突，彼此之间便相安无事，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前行，没有交汇点。

桃源谷地处深山，十分隐秘，无翼血族就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自给自足，过着闲云野鹤一般自由自在的日子。只是因为与外界隔绝，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越来越近，导致族人越来越少，血族渐渐面临消失的威胁。血族之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需要与外界沟通，以继续繁衍后代。

二十多年前，血族之王是年仅二十五岁的蓝阳，他有一个同胞妹妹，时年十八岁，名为蓝星。

无翼血族一向以美貌著称，无论男女个个是绝色，即便对他们而言最普通的，放到四国之中只怕也是万中无一的俊男美女。身为血族之王的后裔，蓝阳与蓝星更是个中翘楚，美到足以令人忽视他们的性别。

蓝星公主人比花娇，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此才貌双绝，自然让血族之中那些贵族公子趋之若骛，求亲者络绎不绝。只可惜，蓝星公主心高气傲，所有人皆看不上眼，这才一直到了十八岁还待字闺中。

就在那一年，有一次蓝星外出，意外在一处悬崖之底救了一个人。当她发现时，那男子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到处是伤痕，而且右腿骨折，看样子是从高处跌下来的。

蓝星急忙将他带回桃源谷，并且请人为他处理伤口，简单地清洗了一番。当将这个男子脸上的泥土擦洗干净，才发现他相当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而且俊美不凡，英气逼人，竟然令蓝星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不多时男子清醒过来，看到蓝星的第一眼也为她那不多见的美貌惊艳不已。经过询问，蓝星才知道这个男子竟然是东越国的二皇子、也是当时身为漓王的楚天奇。

原来当时的帝王楚英浩病重，需要一味药材配制药物。但这种药材极为罕见，只生长在险恶的悬崖峭壁上，为了治好父皇的病，楚天奇才冒着生命危险前来采药。谁知就在刚刚采到那株草药的时候，他却一脚踏空，从悬崖上摔了下来，不但草药不知丢在了何处，若不是蓝星恰巧遇到，只怕连他也已经丧生在崖底了！

蓝星本来就已经为楚天奇的风采折服，再听到他的讲述，更为他这番孝心感动，立刻告诉他那种草药桃源谷中就有，让他先安心养伤，等伤势好一些之后，她愿以草药相赠，让他带回去为父皇治病。

楚天奇闻言自然大喜，当下便留在桃源谷中安心养伤，这一留就是一个多月。

两人本就已经一见钟情，在这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中，更是互相倾心，柔情蜜意，直至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已经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终于有一天，两人偷尝了禁果，好一番柔情蜜意。

当时楚天奇便指着天上的明月发誓，说将来回到东越国之后一定会将此事禀明父皇，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王府，做他的王妃。蓝星自然不会怀疑，只觉终于找到了今生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过了几天，蓝星送楚天奇离开桃源谷之后，便开始焦急地等待，满心憧憬着坐上花轿的那一天。然而楚天奇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却一直杳无音信。而且最糟糕的是，蓝星发现就是那一夜的缠绵之后，她竟然怀了楚天奇的孩子！眼见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眼看就要遮不住了，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要遭受耻笑？甚至更严重的，她会遭到血族最严厉的惩罚！

情急无奈之下，蓝星只得偷偷一个人离开了桃源谷，日夜兼程跑到东越国去找楚天奇。谁知就在她历尽千辛万苦跑到潋阳城，并且找到楚天奇的王府，却发现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火红得耀人眼目：楚天奇居然正在迎娶他的王妃，也就是刚刚被废的梅皇后！

看到这一幕，蓝星当即便气愤不已地下了眼泪：枉自己还在桃源谷中焦急万分地等待，并且每日为了腹中的孩子提心吊胆，他却在这边和别的女子洞房花烛，软语温香？

激愤之下，蓝星立刻冲到喜堂之上，大声质问楚天奇为何要始乱终弃。满堂宾客登时哗然，楚天奇是大惊失色。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他立刻派人将蓝星带到后堂并且严加看守，这才令大婚仪式顺利举行完毕。

满堂宾客虽然对蓝星的身份好奇不已，但却没有人敢多说。因为当时楚天奇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更是他最中意的太子人选。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被封为太子，将来君临天下，谁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多舌，惹祸上身？

大婚仪式之后，楚天奇才去跟蓝星见面，将实情和盘托出。原来当日他将此事禀明之后，楚英浩却坚决不肯同意，认为血族不但出身卑贱，而且传闻他们还会吸食人血，万分肮脏，又说他们整日与蝙蝠为伍，野性难驯等等，堂堂皇子怎么能有这样的王妃？他不敢违抗父命，此事只得作罢。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他并没有说出来：当时楚英浩已经打算立他为太子，如果他因为这件事惹得楚英浩生气，大好前程岂不就毁于一旦了？江山与美人，到底还是江山更重要！只要拿下这万里江山，还愁没有美人在侧吗？

蓝星闻言又是失望又是伤心，更加气愤不已，认为楚天奇胆小怕事，居然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楚天奇垂着头，任由她指责，半点不加反驳，毕竟在这件事上，是他对不起蓝星。

骂到后来，蓝星便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她已经怀了楚天奇的骨肉，让楚天奇看着办。楚天奇一听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当时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因为这点事导致父皇对他失望，可就太得不偿失了。因此他不得不请求蓝星谅解，并且要她放弃这个孩子。

蓝星万万没有想到楚天奇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便震惊不已，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见她就这样走了，楚天奇却丝毫轻松不起来，生怕她将此事传扬出去，一样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

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蓝星居然独自闯入了宫中，跪倒在地对着楚英浩苦苦哀求，请他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成全他们。然而楚英浩却坚决不肯点头，因为当时他的确对楚天奇寄予厚望，当然不会让一个卑贱的血族女子进入后宫。

蓝星苦求无果，自然更加伤心，便重新找上楚天奇，说她绝对不会把孩子打掉，让楚天奇快想办法。而当时梅皇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同样不依不饶，让楚天奇立刻把这个勾搭皇子的贱人处理掉，否则她便要回去请娘家人来主持公道。

梅皇后的父亲是当时的丞相，此事若是闹起来，恐怕麻烦就大了。楚天奇无奈之下，只得劝说梅皇后先冷静下来，并且承诺会尽快将此事处理妥当。于是楚天奇又找上蓝星，哀求她不要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赶快打掉孩子。

见楚天奇如此，蓝星彻底绝望，知道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在一起，终于伤心绝望地离开了。可是她离开之后，楚英浩却认为不能让皇族血脉流落在外，便派人去桃源谷，想要强迫蓝星把孩子打掉。

谁知去了之后才知道，蓝星根本就没有回到桃源谷，已经下落不明。原本此事至此也算告一段落，然而紧跟着，楚英浩却突然声称蓝星之所以没有回桃源谷是畏罪潜逃，因为血族阴谋叛乱，图谋不轨！

在楚英浩的口中，从当日蓝星知道楚天奇身份的那一刻起，血族的阴谋便开始了。他说血族早就图谋不轨，所以知道楚天奇是当朝皇子，便派出美貌无双的蓝星公主勾引他，此计果然成功。

两人成了好事之后，蓝星假装留在谷中等待，原本是希望楚天奇将她接回京城，她便可以不引人怀疑地谋害当今天子。谁知皇上英明，坚决反对此事，蓝星见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主动跑到潋阳城找上楚天奇，得知楚英浩不肯答应，倒正中她的下怀。

于是，她闯入宫中，假装哀求楚英浩成全两人，趁机给楚英浩下了一种剧毒，让他变成了吸血鬼，必须不断吸食活人的鲜血才能暂时保住性命！这样的一个人，岂能再做皇上？万一这种剧毒被蓝星下到更多人身上，东越国岂不就完了？

如此一来，楚英浩自然龙颜震怒，说血族阴谋叛乱，其罪当诛，死不足惜！于是，他立刻派楚天奇带兵赶往桃源谷剿灭叛贼，令血族在一夜之间消失，竟被杀了个鸡犬不留……

说到此处，蝙蝠公子心情激荡，竟然无法再继续，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有些急促地喘息着。

“别激动。”端木琉璃叹了口气，十分自然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了一句。

这个动作看在蝙蝠公子的眼中，竟然令他心中一暖，淡然说道：“我能不激动吗？血族数千条性命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们都是无辜的！”

端木琉璃目光闪烁：“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当时你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蝙蝠公子冷笑：“我能逃过一劫纯粹是天意，是天意让我为血族讨回公道！当时我们的族人一直生活在桃源谷，并且历来就有祖训，说族人不得擅自离开。而我却自小就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想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那一年我六岁，实在克制不住好奇心，独自一人偷偷溜了出去。不过刚刚跑出不多远便被我的贴身侍卫发现，将我带了回来。就是这前后差了半天的功夫，谷中便再也没有了一个活人！”

端木琉璃恍然：“你的侍卫呢？”

“死了，”蝙蝠公子淡淡地回答，“当时看到面前的一切，我吓得昏了过去，他见势不妙，立刻带着我离开，并且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是东越国皇帝说血族阴谋叛乱，证据确凿！我们知道绝没有那回事，他便要我躲起来苦练武功，长大之后为血族报仇雪恨。可惜第二年他就生了重病，不久之后撒手而去，从此血族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说到这里，他看了端木琉璃一眼，又加了一句，“当然，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了。”

端木琉璃自然还无心纠正他这句话，接着说道：“也就是说，你一直以为是父皇和先皇为了摆脱蓝星公主的纠缠，所以才说是血族阴谋叛乱？”

“那是当然，”蝙蝠公子咬牙，“楚英浩的借口根本就可笑之极，因为我们血族从来没有那种剧毒，这一切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就是不想让蓝星公主把他们做的那些丑事说出去，免得被别人嘲笑！”

端木琉璃看着他，暂时没有做声。蝙蝠公子看着她，冷声说道：“怎么，你不相信？难道你也认为我们血族真的有可以令人变成吸血鬼的剧毒？”

“不，”端木琉璃摇头，“我知道没有。”

蝙蝠公子点头：“那就好。如今你已经知道了咱们血族的血海深仇，难道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东越国皇室都是些负心薄幸的人，你若再不走，小心将来落得和蓝星公主一样的下场！”

端木琉璃摇头，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既然是血族之王的后裔，也就是说你的父亲是……”

“蓝阳，”蝙蝠公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蓝星公主是我的亲姑姑。”

端木琉璃恍然地点头：“那么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是你的贴身侍卫还是……”

“他告诉了我一些，但是不全，”蝙蝠公子回答，“大多数都是我长大成人之后才渐渐调查出来的。但我敢保证千真万确，你若不信，可以把楚天奇叫出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端木琉璃摇头，微微叹了口气：“那倒不必了，因为父皇听到的故事跟你讲的这些出入不大。当年先皇也是告诉他，是蓝星公主见无法达到目的，便给先皇下了剧毒，想要以此逼迫他点头。但这毕竟是一件丑事，因此他们才不曾对外公开蓝星公主的真正目的，就说是血族阴谋叛乱。”

蝙蝠公子咬了咬牙：“既然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对一个如此屠杀自己族人的人，你居然还叫他一声父皇？你这样认贼作父，如何对得起血族数千人的在天之灵？”

端木琉璃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苦笑一声说道：“我并非血族人，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之所以让凌云把你请到这里来相见，就是为了告诉你当年那件事情并不像你和父皇认为的那样，而是另有内情。”

蝙蝠公子冷冷地看着她：“所谓内情是狼王告诉你的吧？我看你是中了狼王的毒了，他说什么你都相信。”

端木琉璃笑笑：“他是我的夫君，我不相信他相信谁？不过蝙蝠公子……”

“我有名字。”尽管有些心神激荡，蝙蝠公子还是冷声打断了她，“虽然我是血族之王的后裔，但今时今日已经无所谓，叫我的名字就好。”

端木琉璃略一迟疑，继而点头：“好，蓝醉，你最好先平心静气地听我说完，然后再决定到底要不要相信。”

蝙蝠公子，蓝醉沉默片刻，居然点了点头：“你说，信不信是我的事。我倒要听听狼王打算如何替东越皇室辩解！”

那当然，你若不信，我又能如何？难道掐着你的脖子让你相信吗？

这个故事端木琉璃连听带讲已经经历了三次，颇有些哭笑不得，心下期盼着这最好是最后一次了。

苦笑一声，她接着说道：“其实这个故事的前半段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出在蓝星公主来到京城之后。当时她的确想让先皇成全她和父皇，可是先皇却始终不肯答应，而且态度异常坚决，蓝星公主失望气愤之下居然做出了一个极为错误决定：她偷走了东越国皇室的传国玉玺！”

“什么？”蝙蝠公子吃了一惊，蓝色的眼中闪烁着讶异的光芒，“传国玉玺？”

“是，”端木琉璃点头，“你也知道传国玉玺对东越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蓝星公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做出如此欠考虑的事，也就难怪先皇会震怒了。当时，她偷走玉玺并且给先皇留了一封书信，声明如果先皇肯成全她和父皇，她便将传国玉玺归还。先皇一怒之下，这才派父皇带兵前去剿杀血族。但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总得有个理由，倘若说传国玉玺被人偷走，岂不会引起一场大乱？而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先皇出了一个不小的意外。”

蝙蝠公子已经被这个绝对想不到的意外震住，几乎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意外？”

端木琉璃微叹一声：“当时先皇每日都修习内功，那一日不慎走火入魔，导致三阴脉络受损，每次使用内力都会让体内的血停止流动，必须立刻吸食活人的鲜血才能够暂时恢复正常。于是父皇灵机一动，便说是蓝星公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给他下了剧毒，让他变成了吸血鬼，由此可见蓝星公主图谋不轨，血族阴谋叛乱，因此必须诛灭叛贼，以绝后患。”

真相委实太令人难以相信，蓝醉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久之后才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这根本就是楚天奇编造出来的！”

端木琉璃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纸放在了蓝醉面前：“这就是当日蓝星公主给先皇留下的书信，纵然你不记得蓝星公主的字迹，但你们血族特有的标记和写字手法你总该认识吧？这封信绝对不可能是我们伪造出来的。”

蓝醉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将那封信取过来仔细看了片刻，沉默不语。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请楚英浩成全，等到他们大婚的那一日，蓝星便将传国玉玺奉还。

静了片刻，端木琉璃问道：“如何？是真的吗？”

蓝醉点头：“我可以确定这封信的确是姑姑留下来的，如你所说，旁人根本伪造不出来。”

端木琉璃松了口气：“那么你可相信了？父皇剿灭血族的确是不应该，但也是蓝星公主有错在先。纵然她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也不该拿整个东越国开玩笑。”

蓝醉又陷入沉默，片刻后突然站起身，端木琉璃皱眉：“你要做什么？”

蓝醉却不回答，身形一展穿窗而出：“我明晚再来！”

一个字说出口，蝙蝠公子已经消失不见，紧跟着便听到楚凌云的声音响起：“让他走。”

端木琉璃回头，楚凌云已经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无论如何他已经相信了你的话，这就够了，至少他不会再用蝙蝠去伤害无辜。”

端木琉璃点头：“可他就这样走了算什么意思？”

“因为他需要时间，”楚凌云走到桌旁落座，“他看得出那封信不是伪造的，但一时之间又难以接受，所以他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放心，他做得到。”

端木琉璃忍不住失笑：“你倒相信他。”

“那是当然，”楚凌云微笑，“没有一点过人之处，哪有资格被我当做情敌？”

端木琉璃愣了一下：“情敌？这话从何说起？你明知道他之所以纠缠我只是因为把我当成了他的同族，与男女之情无关。”

“那只是你的看法。”楚凌云笑了笑，“他看你的眼神告诉我，没有那么简单。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没，”端木琉璃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除了看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别的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对吧？”楚凌云一本正经，“你还看出他的眼睛很美。”

“喂，你够了啊！”端木琉璃很有些无奈，“我不过就是顺嘴说了那么一句，至于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吗？既然如此，我收回总可以吧？”

楚凌云很委屈：“是我要念念不忘吗？你整天看着我，都没听你夸我一句，可是你第一次见到他，就说他的眼睛很美。”

“我哪有？”端木琉璃满脸严肃，“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明明是第三次见到他。”

楚凌云抿了抿唇，终于笑出声：“你就不能抓住重点一次吗？”

端木琉璃歪着头，依然笑得令人发毛：“请问狼王，你方才的话里还有其他重点可抓吗？”

楚凌云看着她，眼睛亮闪闪地充满期待：“重点是，我没听你夸我一句。”

“我对你，明明从来不吝赞美之词。”端木琉璃笑笑，“人说狼王聪明绝顶，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通呢？夸他是因为他浑身上下只有眼睛美而已，不夸你则是因为你浑身上下完美得让我不知道该夸哪一处才好。”

楚凌云忍不住失笑：“你觉得这样的话我会信吗？”

“不会，”端木琉璃摇头，“我是希望你听到这样的话能够少吃一点醋，好酸呐！”

楚凌云笑笑，不置可否：“如今蓝醉已经明白事情的真相，我相信他应该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如果能够促使他和父皇完成那笔交易，这件事便算有了一个比较令人满意的结局，东越国皇室跟血族之间的这场恩怨也可以彻底了结了。”

“嗯，”端木琉璃答应一声，却突然皱了皱眉，“你还没有告诉我，既然传国玉玺被蓝星公主给偷走了，到底有没有找回来？蓝星公主又去了何处？她的孩子是否顺利出生了？”

楚凌云唇线一凝：“血族被灭之后不久，蓝星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悔恨不已，自知已经无颜活在人世，更不想让腹中的孩子再来延续这份仇恨，便带着玉玺出现在先皇面前，将玉玺归还，然后当着先皇的面自杀身亡。”

“自杀？”端木琉璃心中一震，“那不就是一尸两命？”

“嗯。”楚凌云点头，随即一声冷笑，“先皇不愿让这桩皇室丑闻传播出去，便将玉玺妥善收好，然后秘密将蓝星的尸体处理掉了，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端木琉璃只觉心口有些发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蓝星盗走玉玺自然不该，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父皇的负心薄幸！”

“嗯。”楚凌云依然点头，“当初他对蓝星是真心，只可惜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山，而背弃美人。”

端木琉璃目光闪烁，片刻后突然说了几句有些奇怪的话：“我明白。其实是因为当时他最有希望继承皇位，才不愿为了一个女人激怒先皇，从而前功尽弃。如果他根本没可能成为皇帝，完全可以与蓝星厮守一生，后来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了。”

楚凌云静静地看着她：“琉璃，你在说谁？”

端木琉璃笑笑：“说父皇啊，听不出来吗？”

楚凌云默然片刻，也笑了笑：“嗯，听出来了。琉璃，你知不知道父皇为何对凝贵妃那么宠爱？”

端木琉璃愣了一下：“怎么话题跳转得这么快？”跟着眼睛突然一亮，“啊！难道你是想说……”

“我就知道你是聪明的，”楚凌云点头，“因为她的眉宇之间，与蓝星有几分相似。父皇对蓝星，始终抱着一份强烈的愧疚之心，所以被立为太子之后，他曾数次悄悄打听过蓝星的下落，只可惜，他不知道蓝星已经死在了先皇面前，包括他们的孩子。”

端木琉璃有些愕然：“这……这……”

“帝王天子，也有真情。”楚凌云笑笑，“只不过生在皇家，尤其是在利益冲突面前，真情往往是第一个被舍弃的。鱼与熊掌，一向很难兼得。”

端木琉璃沉默很久，愕然渐渐消失：“如此说来，凝贵妃岂不只是个可怜的替身？”

“也不尽然。”楚凌云摇头，“她们只是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脾气秉性却完全不同，凝贵妃的端庄优雅其实更得父皇的心，因此才能长宠不衰，而不仅仅是靠着那一点相似。”

端木琉璃点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何不告诉父皇蓝星已经不在人世？”

“没有必要，”楚凌云笑笑，笑容居然有些锐利，“就让他以为蓝星还活着，那么不管是一种安慰还是一种惩罚，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端木琉璃看着他，唇角含笑：“凌云，你是特别的。”

楚凌云握住她的手，笑得很美：“我当你这是夸我，琉璃，你的手好凉。”

端木琉璃神情平静：“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楚凌云很认真，语速也很慢，似乎是为了将每一个字都刻进端木琉璃的心里，“原谅我说不出什么海誓山盟，但我可以告诉你……”

“我什么都不要听。”端木琉璃轻轻捂住他的嘴，感受着他唇上的温热，“做得到，做给我看，做不到，不需要说给我听。”

楚凌云看着她，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么，早点睡吧。”

说着他转身欲走，端木琉璃却突然叫住了他：“凌云。”

楚凌云停步转身：“嗯，还有什么事？”

端木琉璃抿了抿唇：“凌云，你是在乎我的，是吗？”

楚凌云干脆走到她面前，笑得很温柔：“琉璃，你想说什么？”

端木琉璃突然叹了口气：“在乎我，为什么不想要我？”

楚凌云也叹了口气，表情很哀怨：“琉璃，你这话问得真残忍。如果你看得到我每天晚上是如何辗转反侧到天明的，我相信你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端木琉璃想了想：“没有任何人阻止你，是你不想伸手，那么，你是在顾虑什么吗？”

“顾虑什么？”看到他居然点头，端木琉璃眉头微皱，“我说过，一开始你最吸引我的就是你的狂，我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缩手缩脚？”

“不要问好吗，琉璃？”楚凌云微笑，“既然是顾虑，那就说明不能轻易说出口，但是总有一天，当我不再为此而顾虑，我会把我的顾虑告诉你。”

绕口令吗？端木琉璃有些无奈，但却点了点头：“好，我不逼你。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在等你。”

楚凌云点头：“我知道了。”

我在顾虑什么？琉璃，你不会想知道。

第二天一早，帝王的口谕便传到了飒然居，要二人到御书房见驾。诚如楚凌云所言，对于蓝星楚天奇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愧疚。当年他的确是为了保住已经近在咫尺的皇位，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弃两人之间的海誓山盟。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夜缠绵，蓝星居然就珠胎暗结，但无论怎样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定，在他的心中，皇位、江山始终是第一位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当年他是如何始乱终弃，伤害了那个无辜的女子。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蓝星之所以给先皇下了变成吸血鬼的剧毒，其根本原因仍然在他，所以他更不容许当年的事再被人翻出来。

正是因为怀着这样的恐惧，他才脱口对楚凌云说了那句“怀疑你的居心”之类的话，惹恼了楚凌云，令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他讲述了所谓的内情。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蓝星居然还做出过那么疯狂的事，居然用传国玉玺要挟先皇成全！

当楚凌云告诉他这一切，他简直无法相信，只觉脑中不断轰鸣，根本不能思考！此刻回过神来，才发觉有很多细节他都没来得及问。

不多时楚凌云和端木琉璃赶到，上前见礼：“参见父皇的。”

“免礼，”楚天奇挥了挥手，“云儿，朕叫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楚凌云毫不意外：“是。”

楚天奇深吸一口气，令自己保持冷静：“云儿，你说当年蓝星曾用传国玉玺要挟先皇成全，可是传国玉玺明明一直就在宫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楚凌云笑笑：“父皇已经看过那封信，想必知道并非伪造。而传国玉玺之所以还在宫中，是因为蓝星亲手将她送了回来。”

“什么？”楚天奇忍不住皱眉，“既然还未达到目的，她怎会将玉玺送回？”

楚凌云目光微闪：“当年蓝星知道先皇灭了血族之后，也对自己的鲁莽行为悔恨不已，为了避免酿成更大的祸端，她才将玉玺送了回来。”

楚天奇恍然，迟疑片刻之后装作平静的样子问道：“那蓝星呢？她又去了哪里？”

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楚凌云既然能够查出那么多内情，这一点他应该知道吧？想到此，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隐隐的急切。

可是楚凌云却偏偏摇了摇头：“不知道，将玉玺送回之后，蓝星便彻底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这么说其实也对，蓝星早就已经香消玉殒，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谁知道她已经转世投胎到了何处？希望她能投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吧。

楚天奇眼中掠过一抹明显的失望：“既如此，那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楚凌云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淡然一笑说道：“我请通天阁的人查到的。”

“什么？”楚天奇吃了一惊，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云儿，这是咱们皇室内部的事，你怎能随便告诉外人？万一传了出去……”

“父皇放心，绝对不会，”楚凌云摇了摇头，“通天阁的信誉一向是玄冰大陆所有人都信得过的，他们不知道掌握了多少人的秘密，可是到今天为止，却不曾泄露半个字，这一点父皇想必也知道。”

这倒是，何况通天阁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就算多担心也没用了，楚天奇只得点了点头：“以后不得再如此擅作主张，至少也得跟朕说一声。不过既然有你为通天阁作保，朕也就放心了。”

言下之意，若是出了任何问题，也得由你承担一切后果。

楚凌云点头：“我知道。所以父皇也应该相信此事绝对是真实的，通天阁的消息一向可靠。”

被这句话提醒，楚天奇眼睛一亮：“那能不能请他们帮忙查一查蓝星的下落？”

楚凌云愣了一下，暗中有些苦笑不已：把这茬给忘了。说可以吧，那他之前隐瞒还有什么用？说查不到吧，岂不是对通天阁的信誉有影响？

挠了挠眉心，他只得点了点头：“可以试一试，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

楚天奇眼中的期待更加明显，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好，你记着些，别忘了。”

楚凌云点头：“真相已明，父皇是否考虑跟蝙蝠公子谈一谈，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楚天奇皱眉：“这件事的真相蝙蝠公子知道了吗？”

“是，我已经告诉他了，”楚凌云点头，“相信他也已经知道，灭族之祸其实是因为蓝星太过鲁莽引起的。但先皇毕竟杀了他们那么多族人，无论谁欠了谁的，这场恩怨就彻底了结了吧。”

一夜之间遭遇灭族之祸，这对血族而言的确太过残忍，蓝星却的确不该拿传国玉玺开玩笑。盗取传国玉玺罪同谋反，就算是落个灭族的下场也并不冤枉。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之所以有如此过激的行为，也是因为楚天奇背弃当日的誓言。而他之所以背弃，却又是因为先皇的不肯成全，所以或许是连上天也为蓝星打抱不平，才让先皇走过入魔，必须吸食鲜血才能暂时保命，到最后还是英年早逝。

想到这里，楚天奇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云儿，你说先皇走火入魔也是因为蓝星，那又是怎么回事？”

楚凌云笑笑：“其实先皇走火入魔正是因为看到了蓝星留下的那封信。当时他尚未散功，看到传国玉玺被盗，自然知道事关重大，一时情急导致内息走岔，才会令三阴脉络受损，导致了后来的严重后果。”

楚天奇愣愣地听着，许久之后才仰天长叹：“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还真是半点也不错！罢了，如果蝙蝠公子同意，这场恩怨就这么了结了吧！归根结底是朕对不起蓝星在先，咱们东越皇室欠血族的。云儿，你告诉蝙蝠公子，他所有的条件朕都答应，但是以后他不得再用蝙蝠伤害无辜。”

楚凌云点头：“是，我会告诉他。”

楚天奇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可是就在他们刚刚走到门口，他却突然说道：“记得请通天阁查一查蓝星的下落，还有……那个孩子。”

楚凌云唇线一凝，眼中掠过一丝不忍，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