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雨打芭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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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境大陆的天幕之下,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雨水渐渐的止住。血污和杀戮的气息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此刻的云境,又回复到当初的清净。天空乌云悄然褪去,浅蓝se的天空也开始显出奇异的颜se。一抹霞光穿透天与地,懒懒的洒在大陆的山脊上。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火焰燃烧一般的紫se云霞映照着大地,默默的翻滚并无言的看着时间缓缓流逝。

森林里巨大的树木依然寂静无声,只有嘲风缓缓的呼吸声,骑鲸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白袍,远远的看着蔷薇城,手轻轻抚摸着嘲风坚硬的身躯,“什么都没换回来么?”

蔷薇城中,血腥的气味已经变得非常黯淡,几乎无法感受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庭院里,老人小孩都从地下出来,呼吸着zi you的空气。生活又可以继续下去。残留的雨水从树上滴落,打在宽阔的芭蕉叶上,溅起点点,然后轻轻滑下。

广场上,蓝山月,满目血红,黑se的战袍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粘滞浓稠,好似无法解开的锁链。他沉重的呼吸着,已然无法动弹。染满鲜血的双目,直呆呆的看着浅蓝的天空,又有无穷无尽的愤慨滋生出来,呼吸变得更加沉重,如同巨大的金属长刀互相刮擦,一种破败的声音,充斥着广场。“都是孽畜,都是该死的。”他的声音低微,却异常刺耳,无比肯定。他还试图去抓住旁边不远处的长刀,却发现虽然只有一臂之遥,却是天涯海角。于是,又有新的愤怒生出。呼吸牵拉的疼痛遍布全身,却浑然不觉。血,从身体里慢慢流出来,浸湿了身下的大地。蓝山月,输了。毫无悬念的输了。

团长虽然已经衣衫褴褛,浑身是伤,但是他依然可以站立,依然还能战斗。这样便没有了任何悬念。

蔷薇城剩余的战士在完成最后的清理。

外来的尸体被传送出云境,显示了蔷薇城足够的尊重。却没有人能活下来。

托尼悄悄来到团长身旁,轻轻鞠躬。团长默然许久,轻轻点头,“带他走,他能让世间平静,少死点人。”

托尼走过去,扶起蓝山月,捡起他的刀。两人缓缓从团长身边走过,三人俱无言。慢慢走到空间的通路,托尼用钥匙打开黑se大门,扶着老人慢慢离去,离开云境的那一瞬间,蓝山月无比吃力的回头一瞥,又一次看见那浅蓝的天空,老人如同衰老了几十岁一般,急速的颓萎下去。只是眼睛中的血se,慢慢消退,变得清明。最后,只留下一声长叹。长长的叹息,在蔷薇城中,并没能传递很远,便被轻柔的微风,吹散在雨后chao湿的空气之中,再也没有踪迹。

通过长长的甬道,外面的光亮越变越大,越来越亮。

慢慢走过圣伯多禄大殿那其实并不算宽大的殿内空间,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即使是被人扶着,缓缓走出。可是,却仿佛走过了整个人生。蓝山月的心里,有无数的不甘,愧疚,愤怒。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把他全身的生机都榨干,似乎人完全的被抽空。近百年的努力。就这样。换来三千具冷冰冰的尸体。云境却依然在。

蓝山月就站在人jing神崩溃的边缘,似乎信仰强大的力量都不足以挽回。他低着头,看着广场方向顺着大门涌进来的光线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刺眼。广场的风,鼓动着非常犀利的气息,吹进大殿,然后蓝山月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

两人走到大殿的门口,在眼睛习惯了强烈的光线之后,蓝山月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手开始轻轻的颤抖,嘴角有一点点欣慰的弧度。

而托尼的眉头却轻轻的皱了起来。他轻轻放开手,让蓝山月拄着自己的长刀站稳,然后缓缓后退回大殿,消失在光线背后的yin影当中。

广场上。

全部是人。

从左到右。黑se,红se,白se,青se。整齐划一的衣甲和长刀。面甲下面是一样热切的眼神。

有风轻轻卷起一片叶子,在天空轻轻飘动。然后缓缓落在地上。忽然之间,蓝山月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

黑se方阵整齐的拔刀,单膝跪下。“北方大陆神卫团恭迎大统领,谢大统领赐予我等无上荣光!”

然后是红se方阵,拔刀,手拄长刀,单膝着地,“南方大陆神卫团誓死追随大统领!谢大统领赐予我等无上荣光!”

然后是白se方阵,同样的单膝,低首,“西方大陆神卫团誓死追随大统领!谢大统领赐予我等无上荣光!”

青se衣甲也是洪水倾泻一般,俯首,“东方大陆神卫团誓死追随大统领!谢大统领赐予我等无上荣光!”

此时此刻,蓝山月,老泪纵横。扶住长刀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仰起头,眼泪沿着脸上的皱纹肆意的流淌。他忍住伤势带来的剧痛,举起长刀,指着天空,用力的擦掉脸上的眼泪,“四方神卫!我们还不够强大,我们没法打下这座沾满神卫鲜血的孽城。但是我们会卷土重来!我们会再回来!”

整个广场在这个声音之后,都开始震动。

长刀轻轻的敲击着胸甲。每个人的喉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同样的声音,“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

……

云境中。残破的白塔的塔基下。数百米的深处。

有广阔的空间。

空间的zhong yang。一个石头粗粗劈划出的平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黑se的金属盒子。

盒子上暗红的血se蔷薇,泛着明亮的光芒,如心跳般闪动,越发强烈。因为它感应到了熟悉的规则在接近。然而却无法接触,让它无比愤怒。

盒子三丈之外,有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然而他身边的空间已经变得极其粘稠,并且在慢慢的冷却,把他陷在这空间和时间的陷阱中,无法移动。他的身体开始感觉到刺痛,同时,无法分离的灵魂在身体里也在尖叫。这种万箭穿心的苦,一瞬间就可以把人击溃。然而,黑影中的人,并没有任何声音和表情,他眼睛里只有三丈外的盒子。他在用全部的力量抵抗着陷阱中强大无匹的力量,但是他没有退去的打算。一点一丝都没有。他只有向前。或者死去。好像这就是他被生来这个世间唯一的意义。

时间在这里,流逝的极其的缓慢。

于是,这种折磨,苦楚尤其伤人。可黑影中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努力的靠近那个盒子。一丝一毫的慢慢靠近。然而,越靠近,陷阱的噬咬就越强烈。痛苦越发强烈。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

一直到地下的空间,空无一人。石头平台上空无一物。

突然有人拎着酒壶出现,下一瞬间,他已经坐在石头平台上,毫无阻滞。

打开酒壶,轻轻喝了一口。

在空间石壁的yin影中,有人脚步无声。走近石台。接过酒壶,喝了一口。

坐在石台上的团长轻轻叹气,“我想错了。”

骑鲸的脚步无声,也坐了下来。“我们都想错了。”

团长拿过酒壶又喝了一口,轻轻说道:“我以前以为是蓝山月。但不是。不过也不是完全不是。比想象中要麻烦。”

骑鲸沉默了很久,说道:“所以你放松禁制,让蓝宗介带着裁决之剑回去么?”

团长轻轻眨眨眼睛,说道:“之前在南极,我就想看看会是谁。但是蓝山月没来。蓝宗介也没来。裁决之剑得来的太容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所以送回去给他也不要紧。反而能看清楚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何况,在禁制里被折腾了几十年,蓝宗介已经基本上是个死人。”

骑鲸依然沉默半晌,然后打破寂静,“我看见了。但是蓝宗介也不是。不过他也不完全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团长喝下一大口酒,喉头烧的厉害,却让人心安。他说道:“三毒。”

骑鲸眼睛轻轻的眯了一下,“我知道了。这样来隐藏自己的气息嚒。的确聪明。不过这样他的力量也会削弱。真的可惜没能找到他。”

团长又叹了一口气,“是的。可惜了。付出这么大代价都没能找到他。不过也不算很糟糕。起码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而且我知道了三毒在哪里。云境这次重建需要些时间,我力量还需要继续恢复。云境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骑鲸稍稍低头,“我知道怎么办。不过你还真的变了很多。戾气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团长笑了,然后眼神灰暗,“只是没到时候。你以为我几百年来没有愤怒么?因为我一直在愤怒啊。她从来没从那边回来。只是如果我不能清醒,又如何去找她。”

骑鲸皱皱眉头,“我明白了。你好自为之。这座城市已经被鲜血沾染的太多。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真的会发飙的。这也是我的城,别忘记了。”

“放心。”团长翘着脚,一大口酒灌了下去。骑鲸轻轻打了个响指,远处的石壁上有黑影现出,嘲风在里面打开了通路。骑鲸一步数十丈。消失在团长眼前。

“你到底在哪里?”团长轻轻的,又叹了一口气。整个地下空间慢慢陷入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

云境外,西方大陆神卫的本部。

蓝山月躺在巨大的床上,周围有很多的人环绕,金se的光芒,形成柔软的光束,波动着,输入他的身体。他眼里清明。他心中火焰燃烧。

房间里的人们突然jing戒起来,因为有黑影在床前出现。

黑seyin影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从yin影中,有人走出来,却无法站立,跪倒在地上,浑身泛着吞噬生机的黑se死气,一股败亡感,笼罩了整个房间。他努力试图抬头看看面前已经坐起来的老人。却无法做到。他用尽全力举起手中的黑se金属盒子,手上无数的伤痕让人无法直视,而且无法想象,褴褛的衣衫下面会有多么更加可怕的伤痕。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全部被鲜血浸透。血好似已经流干,因为只是黏黏腻腻的由衣服沾染到了房间里干净的地面。

“父亲……”只待说出这两个字,他便再也支持不住,向前倾倒,在摔倒的那一瞬间,透过不知道是被血沾污还是本身便是血红的双眼,看到他父亲欣慰的目光。于是便再无遗憾,倒在地上,生机断绝。

屋外,雨一直下。

点点雨水,打在院子里的芭蕉叶上,噼噼啪啪,有哭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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