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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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绷带松开吧,不然胳膊就要废了。”奥列格的视线离开了观察窗,“天黑了,德军不会再进攻了。”他拿起一块布想擦擦手,但是由于缺水,布干干的,擦在手上跟砂纸差不多,没什么用。

成松开伊万肩膀上缠绕的绷带,血又流出来了,伊万龇牙咧嘴的,像是在笑,却更像哭。

伊万受伤之后,成和谢廖沙就把他拽到了炮塔舱室里,弹药架现在基本上是空了的,伊万蜷着身子斜躺在上面。

德军失利之后又用迫击炮轰击了几次巷道,但是没什么效果,德国人就很识时务的停止了进攻。

谢廖沙把伊万的衣服剪开,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伊万的伤口,他的肩膀靠腋窝位置被击中,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谢廖沙检查完,呼了口气,用满是血污的手抹了把脸,说:“崩落的钢片造成的,刺进了肌肉里,不做个小手术,把钢片取出来缝合伤口的话,没有绷带缠着,血就止不住。”

奥列格皱紧了眉头,成轻轻捶打着伊万,说:“拿什么给你做手术!”

伊万不好意思的冲成皱皱鼻子,他脸se苍白,干瘪的嘴唇翻出了白se的死皮。

谢廖沙用咨询的眼神望着奥列格,说:“我去把步兵连的卫生员找来吧,实在不行,能有些药品也是好的。”

奥列格点点头,成叮嘱谢廖沙要格外小心,谢廖沙不停地点头。

奥列格把坦克里的灯熄了,打开了舱盖,谢廖沙咬着牙直起身来,非常费力地爬了出去,没有食物,又经过了一天的战斗,谁都有点体力不支了。

过了将近一刻钟,坦克壁传来砰砰的敲击声,奥列格打开了舱盖,谢廖沙几乎是掉进了坦克,成扶住他,他则摸着大腿龇牙咧嘴,应该是进来的时候磕到了。

成和奥列格都没有问谢廖沙情况如何,因为两人都看得出来,谢廖沙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不管是卫生员,还是药品。

谢廖沙看着伊万,摇摇头,说:“卫生员受伤了,伤口溃烂发高烧,已经快死了,药品也没有,步兵那边大多数人都没有弹药了,很多人在捆手榴弹,今晚补给不到,明天德国人再进攻的话,他们就只能自杀了。”

成抿紧了嘴唇,没有什么比无奈的死亡更可怕的了,但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伊万的状况。

奥列格沉默了好久,才说:“不光是步兵们,我们也是,只剩下11发炮弹了,机枪只有三个弹夹。但是,不论明天如何,我们今晚必须熬过去,带着伊万熬过去。”

成含着泪点点头,握住了伊万的手,成突然感觉到他的手一紧,他看向伊万,只听伊万轻声说:“我的包,我的包里。”

成一愣,赶紧钻过去在驾驶室找起来,半天才在座位下摸出了一个脏兮兮的不成样子的包来。

奥列格把包拿过去在里面摸了摸,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来,里面淡绿se的液体不停地摇晃,“这是什么?”他问。

成看到这个瓶子,立马想起来了,这瓶父亲在入伍前给自己的伏特加,已经遗忘了许久,没想到伊万拿了过去,一直带在身边。

成看着伊万,伊万也看着成,脸上带有一点歉意,成又握起他的手,说:“我们现在来给你做手术。”

谢廖沙听了成的话,明显是吃了一惊,奥列格打开瓶盖闻了闻,笑着点了点头。

成说:“瓶子里的是酒,烈酒,杀菌效果比医疗酒jing还要好些,我们也有小刀,针线和绷带,完全可以给伊万做手术!”

奥列格也说:“成说的不错,有这样一瓶烈酒,就不怕手术的感染问题了。”

谢廖沙听了两人的话,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说:“我来主刀吧,我对这些还是有些掌握的。”

奥利格立马找出小刀和针线,他小心翼翼的把酒倒在了手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又把酒瓶子递给了成,给伊万灌了两大口,呛得他直咳嗽,脸上稍微有了点血se。

谢廖沙拿出坦克里最后一点水,没有干净的布了,只拿着一条稍干净的衬衫袖子蘸着水给伊万的伤口擦拭,等擦干净了黑沉的血块,谢廖沙倒了一点酒到了伤口上。

伊万大嚎了一声,身子像弹簧一样跳了一下,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奥列格赶忙按住他,成看到伊万苍白的脸上渗出大滴的汗珠,按住他不停颤抖的脚,说:“伊万!坚持一会!我们这是要消毒!”

伊万依然颤抖着,但明显安静了许多,奥列格说到:“伊万在咬牙!快拿块布堵在伊万嘴里,不能让他咬破了舌头!”

成和谢廖沙赶紧搜寻能用的布块,成没有找到,倒是谢廖沙从地上捡起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强行掰开伊万的嘴,塞了进去。

成焦急的看着伊万的脸,发现他翻着白眼,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成再看伊万的嘴,不禁心中一乐。

原来,谢廖沙塞在伊万嘴里的,是一只短袜。在坦克里待久了,脚容易生脚气,坦克手们就会脱掉袜子,这只袜子不知被穿了多久,也不知被踩了多久,黑乎乎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难怪伊万翻起了白眼。

奥列格也发现了伊万嘴里的异物,脸上也闪现出一丝笑意,只有谢廖沙浑然不觉,他用小刀划开伊万的皮肉,暗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成看着直犯恶心,撇过脸去,他感觉压着的伊万双脚剧烈的抽动起来,心中一阵阵难受,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受难,自己也好比撕心裂肺一般,只不过这样的苦,何时才会是个头?

昏暗的光线让成倍感压抑,偶尔溅到身上的血让他不禁一个哆嗦。

从鲁扎南面传来一阵阵重炮的轰鸣声,斯图卡尖锐的嘶叫声也不停的传来。

那天晚上,德国人对鲁扎南边的防线进行了重点突击,朱可夫的部队在那里奋勇阻击纳粹们向莫斯科的前进,不到两万的弹药不足食不果腹的红军将士抵住了德国近十万jing兵良将的进攻。

这是战争史上伟大的奇迹。

而在震天动地的战火之中,成、奥列格和谢廖沙在布满血腥死尸和残破废墟的巷道里的坦克中,争取把自己的战友从死亡中救回来。

十分钟不到的手术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成感觉自己的心脏快承受不住这一切了。

成感觉到手下的双腿不再有动静,立刻焦急起来,他转眼看着伊万,谢廖沙正在剪断缝合好的线,伊万安静的躺着,他的额头汗珠细密,稍不留意,就会汇成一束,流淌下来。

成的心放下来了,谢廖沙转眼看看成,他脸se是如此的疲惫,满脸的血污遮掩不了他蜡黄的面se。

他对成笑笑,突然两眼一闭,就晕过去了,成赶忙扶住他,把他轻轻放倒,谢廖沙靠着坦克内壁,不顾冰冷的钢铁,也不管硌人的设备,就那么睡去了。

奥列格一言不发,开始把酒瓶和小刀什么捡起来,收进伊万的包里,整理完之后,双眼紧紧贴上了观察孔。

成靠在坦克内壁上,轰鸣声让坦克微微震动,他看见谢廖沙的裤裆湿了,尿液从他的双腿间流出来,sao臭味盖过了浓重的血腥味,带出了些许的温暖。

成想起来都两天了,四个人谁都没有去上过一次厕所,太过紧张的战事,太匮乏的补给,让我们几近虚脱,让我们忘记了自己还只是很普通的人。

成感到小腹微微涨了起来,不禁开了闸门,大腿间逐渐湿润,是如此的舒服,让成怀念起了夏天伊久姆的河流。

爆炸声持续不断的传来,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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