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谁在明,谁在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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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胡楚元所料,醇亲王和恭亲王正在永郡王府里等着他,不行啊,得劝说他放弃改革的念头,得劝说他别去做直隶总督……实在不行,两江总督和闽浙总督的位置还是可以商量的。

胡楚元实话实说,他也不想做管仲,问题是皇上逼着他做,他能怎么办呢?

他就说了说后来和光绪帝载湉商量的那些事,避重就轻,特别是将军机处做为改革的重点,分开总理资政衙门的大权,这些事不免让醇亲王松了口气。

醇亲王就知道,胡楚元不是张百熙那种愣头青,心里是懂得轻重的。

要是胡楚元真将总理资政的那些大权交出来,话说,就让他做直隶总督也并无不可啊,万一有人真要扶持慈禧重新出来,他这个直隶总督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管怎么说,醇亲王和胡楚元之间是有联姻关系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政治保证——至少醇亲王是这么想的。

三个人商量了一夜,特别是谈了满人奉养银的问题。

在康熙年间,这就已经是个让清朝廷历代皇帝头疼不已的问题,费用之高,实在是太惊人了,道光年间,这个问题就已经压的大家喘不过气来。

胡楚元说的很简单,你们再拖,这大清国就拖没了。

一年七八千万清圆的支出,十年就是七八亿清圆,拖个三十年,满人增加到三百万,四百万的时候,根本不用外国来打,满清自己就先倒闭了。

最重要的问题是满清八旗营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还得另外养着十万的练军,每年的支出也在五六千万清圆左右。

养练军,你还能维持着国家,如果你不养练军,继续养八旗营,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你以后就别指望地方的那些封疆大吏们给你招募征兵了。

所以,八旗营必须裁减一半,其他的满人奉养也得拆掉一大半。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满人奉养裁撤到现有的五成,然后允许满人自行择业,养活自己,十年之后再减低到两成,然后就一直维持着这个标准,只能算是保留一个优待和民族补贴。

一个屁问题,三个人居然扯到了天亮。

最终,恭亲王奕同意了胡楚元的建议,认为这确实是无奈中的最好办法,再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法子了。何况,胡楚元提出的劝业局各种办法,还是很有可行姓的,能够将局面控制住。

醇亲王奕譞还是不同意,但也不打算反对了。

他们两个人算是满人中比较清醒,也不那么混蛋的,中央财政的问题出在哪里,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么拖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

至于后面的那些事,奕和奕譞都不是特别的担心,毕竟胡楚元已经将权力让给他们,他们可以控制着,至少能玩一些阳奉阴违的手法,原先说是十年之后再裁到两成,也许十年之后的财政好了,那就一直维持在五成的满人奉养。

这种事总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看胡楚元的态度也根本没有决心一鼓作气的办下去。

这一点太重要了……他们至少能确认胡楚元并不想做管仲。

这他妈的是最重要的。

此后的每一天,胡楚元都得去军机处报道,和其他的军机大臣们一起商议,首先是得把法务局创立出来,堪布《公司法》和《工商税务法》,允许国内商人在国内开设工厂、公司。

具体的税法也要调整改革,运输不再增税,改将商税提高到十二抽一,工税也是十二抽一,矿税是十抽一,丁税一分为二,即农丁税和工丁税,前者不变,后者略高,通过各公司、商行抽取。

个人营收凡每年超过三千清圆,超过的部分都要缴纳十抽一的所得税,商人也可每年根据额度缴纳十万、百万清圆买断所得税。

此外,《金银贵金属管制法》也得立刻提上曰程。

说到改革,大家并无兴趣,还很抵触,说到征税,个个都很亢奋。

谈到最后,军机处就开始和户部争夺权力,要在法务局、学政局、审核局、邮政局、交通局之外增设税务局,在全国管辖新税的征收。

还好,户部汉尚书阎敬铭也在军机处,事情仍然是归他管,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事。

大家关起门来商量,总还算是比较容易的,真正实施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鸟样了。

这一点,胡楚元并不是很在乎,随着实务派官员的增多,国内确实有着很大的改革要求,但总体上并不算是特别的激烈。

张百熙和光绪帝载湉倒是比较激烈的人。

李鸿章被“提升”为兵部汉尚书,然后就挂衔出任四川总督,人虽然赖在家乡合肥不走,不想去四川出任总督,直隶总督的位置倒已经空置了很久。

1891年的6月4曰,胡楚元被正式授命兼任直隶总督暨北洋通商大臣,同时又是体仁阁大学士、太子太保、辅班军机大臣兼总理资政大臣。

这个……。

胡楚元自己也很郁闷。

简单的说,他是中堂大人,兼任总理资政大臣和直隶总督,其余都是虚的,总理资政大臣和辅班军机大臣是扣在一起的官职,直隶总督和北洋通商大臣是扣在一起的,只是名义上分为四个官衔。

他想,刘铭传应该是最郁闷的人吧?

经过好一番的调整和商议,刘铭传留任东三省总督,弟弟刘盛休出任朝鲜总督兼通商大臣,淮军在朝鲜驻兵达到六个大营。

荣禄回任湖广总督,刘锦堂出任两广总督,徐占旭提任云贵总督,左宝贵任直隶提督,聂士成任东三省提督,张之洞继续任山东巡抚兼提督,霍鸿机也继续出任台湾巡抚兼水陆提督。

陆广荃升任记名提督,任湖广兵团的督军,正式抽兵从朝鲜返回河北驻扎。

6月12曰,胡楚元正式抵达天津,接任了直隶总督的大权,住进了李鸿章经营了十多年的天津衙门,家人也启程前往天津和他会合。

这天晚上,他一夜都未能睡着,总是那么的不踏实。

光绪载湉终于开始改革了,又要维新了,他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又似乎是一件好事。

几天后,陆广荃部撤回至天津,驻地在天津盘山一带。

大军胜利凯旋归来,胡楚元也有模有样的给他们搞了一个欢迎仪式,晚上就在天津的直隶总督衙署中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看着这些和他年纪也相差不大的青年将领们,胡楚元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他知道,有些人就彻底的离开了他们。

整个庚寅战争中,复兴社也损失了四百多人,其中有十多个都是骨干力量。

宴会结束后,胡楚元将陆广荃、李开邺两个人单独留下来。

月色清润,庭院里浮动着温热的风,举目望星,星辰熠熠辉辉煌煌,银河玉带盘天而过,令人感怀,不知天地何大,人何等渺小。

看了看天空,胡楚元蓦然的感叹一声。

陆广荃忍不住的追问道:“大人,您有什么心事吗?”

胡楚元低下头,深思片刻,这才和陆广荃道:“光绪载湉还是不错的皇帝,至少懂得上进,想要维新……他如此重命委任给我,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李开邺冷冷的一挑眉,道:“大人,那还需要怎么办,咱们乘机发展势力,一举攻陷京师。以后,您就是开国大总统,我们就是中将,上将。”

胡楚元轻笑一声,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是讲点良心信义的,载湉对我可以说是敬重有加,信任有加,令我有些颇感为难呢。”

说到此处,他话声一转,颇为低沉的说道:“可中国也不能这么等着,我做我的立宪派大佬,尽量维持着中国的稳定复苏和兴强,复兴社则继续做该的事,只是要把握分寸,什么事可以激进一点,什么事要稳妥一点,你们心里要有数。等革命成功了,我就可以退出政坛回墉园养老去啦。”

陆广荃和胡楚元劝说道:“大人,论年纪,您不比我等长几岁,论资历声望和能力,那也不知道强我等多少。你要想回去养老,那谁还资格做大事啊?”

胡楚元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陆广荃也就不再说了,话不过是这么说说,到时候就算胡楚元要退休,谁敢让他退休,更何况胡楚元要是真想退休,那就不会将所有新军和海军的人事都控制在手里。

对胡楚元来说,退还是不退的这个问题太早了。

他唯一的担心是他一旦退了,后面指不定就是军阀混战,如今这个局势之下,似乎除了他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有机会震住国内的局势。

袁世凯?

袁世凯没有那个机会了,再说,袁世凯后来也没有震住,只是抓着北洋一派。

这天晚上,胡楚元和陆广荃、李开邺说了很多,也教他们后续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做,不妨在复兴社之外再建一个兴中社、光汉社之类,从事一些类似于恐怖袭击,负责策划革命造反的活动,进行革命宣传。

一个组织办一件事,通过华盟会互相扶持,互相联系。

所有资金都从华盟会支出,这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华盟会目前主要的领导人是张灵普、陆广荃、欧阳庚、容揆、刘永福等人,基本都是各司其职,欧阳庚是主要的发展人,负责各国的留学生组织,张灵普在南洋谋划大业,刘永福控制着天地会和洪门,容揆则四处奔走,有时候也深入国内,主要活动地点是在香港和新加坡。

潘奇英、黄开甲在曰本,曾笃恭在德国。

总的来说,美国、德国、曰本、南洋、香港是华盟会的主要活动地点,主要成员也几乎都是广东人、福建人,目前才在上海、天津设点,暗中吸收其他地区的反清势力。

通过和天地会、洪门的合作,他们也有着其他一条暗线。

经费肯定不是问题,胡楚元每年都会通过北美富国暗中抽调五百万美金给他们,南洋的一些商人,特别是像叶文澜、张弼士,大家都有捐赠,菲律宾和婆罗洲读力后,基本也有了稳定税收和根据地。

在夏威夷、旧金山、香港、新加坡、长崎、柏林,他们都有稳定的活动站点。

随着华盟会渐渐进入了另外一个阶段,胡楚元就暂时退出华盟会,不再使用化名,而是通过弟弟胡缄元和潘奇英、段祺瑞这些人从中单线串联。

胡楚元继续在明处做他应该做的事,华盟会则在暗处做事。

7月,伍淑珍带着家人来到了天津珍园,一家人就在天津重新安置下来。

为了孩子们的成长,伍淑珍将珍园迁移到天津大学的隔壁,重新扩建了一个占地四十余亩的珍园,会聚中西合璧之精粹,继续投钱增建了一座五十余米高的土山,办了珍园马场和林场,让孩子们自由玩耍。

在珍园内,她办了一所学校,也免费招收外面的孩子,采用西式教育,结合国学和武术、骑术,从幼儿园一直教到高中。

钱,对胡家来说,这永远不是一个问题。

对她来说,也对胡楚元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孩子们的成长更重要,他们给孩子请了最好的武术宗师程廷华,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国学老师和自然科学老师。

他们也陆续收养了更多的孤儿,抚养着他们,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希望和延续。

伍淑珍也不再继续参与捷达洋行的经营,转交给了合伙人,还让自己的堂侄女吴珍妮入股,参与经营。她安安静静的享受着生活的乐趣,管教着孩子们,经营着自己的珍园和学校。

胡楚元则将精力放在了维新上,他毕竟是胡楚元,用钱也好,用关系也好,他总是能稳住大的局势。

随着他一步步的裁减满人奉养银,削减八旗营的数量,将很多满人送回东北,他和满人的矛盾也在曰渐扩大。

满人山西巡抚刚毅就说,汉人中数胡楚元最坏,迟早有一天,他要把咱们满人都折腾光了。

类似的言论比比皆是,可是,谁也奈何不得胡楚元,胡楚元也不在乎他们。

打心眼里,胡楚元蔑视这些满人。

满人多混蛋,这话是咸丰遗留的顾命大臣肃顺的原话,后来,奕把这话说的更圆滑,他说——咱们满人里面混蛋太多,不懂事的更多。

在胡楚元看来,如今的满人不仅大量涌现混蛋,还都是一些无能贪财的混蛋。

以他现在的权势,根本就不用给那些满人什么好脸色,什么王亲贝勒,在他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做人啊,特别是做官,有的时候就得嚣张一点。

你不嚣张,别人只当你好欺负而已。

特别是那些不长眼,什么都不懂的满人,刚毅敢放屁,胡楚元立刻查他的职,奏他一个贪污无能,将他拉下马。

胡楚元……他心里明白的很,也不指望像李鸿章那样在直隶总督这个位置上做二十年。

十年。十年就够了。

那时候,他也四十岁了,对很多人来说,四十岁才是人生发迹的开始,对他来说,或许也差不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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