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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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胜拧紧眉头。

“阿慈,你以为何靖是什么好人?知不知道他上位第一件事做什么?一个月时间,倪家所有的根都被他拔掉,豪宅豪车通通贱价变卖。现在全新义都是他的人,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买跑马山豪宅,开最新款跑车。他就是个虚荣自私,连江湖道义都不讲的人渣!”

“新义本来是倪家占大头,他吞了倪家那份,以后二爷见到他都给足面子。原本二爷打算为你金盆洗手,现在什么都乱了,这些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蒋慈仿佛听了个天大笑话,“你们把我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想我知道什么?知道你们是怎样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还是知道你们也一样虚荣自私不讲道义?”

“你不信我?”

廖胜胸口翻涌出无尽怒火,“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十几年了,我入蒋家和你朝夕相处十几年,我跟在二爷身边这么久,你居然不愿意相信我?”

“就是因为当你是家人,我才不敢相信你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蒋慈直视廖胜。

朝夕相处又如何,往日的斯文周到不也因那点痴情怨恨失了分寸。言语间映射对她的惋惜可悲,仿佛她是天下第一女疯子,爱上一个人形禽兽。

蒋慈下意识反驳廖胜对何靖的评价。许诺还言犹在耳,她不愿把自己认识的何靖跟廖胜口中的何靖重迭在一起。

“阿慈,我知道你自尊心强,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更不允许别人干涉你的决定。”

他太了解蒋慈,她总以为是蒋兴对她有所要求,根本不明白是她不断驱使自己争强好胜。

她是天生注定要争头位那种人。冷若冰霜不过是掩护,挡掉影响她追逐唯一目标的所有麻烦。廖胜心知肚明,她把所有鲜活都藏在这副躯壳深处,从不轻易流露那股坚韧的生命力。

谁不渴望拥有这朵绽放鲜艳的玫瑰?

可惜她偏要爱上何靖。

“但事实就是事实。”廖胜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精致卡片,递到对面,“何靖准备在他的豪宅里举办一个party,请帖都发到二爷手里了,你自己看吧。”

蒋慈拿过卡片打开,金色烫字精美浮夸,明晃晃印上地址时间。居然是今晚,难怪廖胜急急忙忙找她。

“二爷为了洗白生意付出的努力,现在全都没了。”廖胜重新靠回椅背,看来话不说到绝处蒋慈也不会醒悟,“新人新局面,二爷与何靖之间,势必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蒋慈骤然抬眸,凤眼圆睁,“你什么意思?”

“倪家怎么说都算半门亲戚,才会让倪宽父子独大这么多年。现在来了个非亲非故的人话事,你觉得他容得下二爷吗?又或者说,二爷容得下他吗?”

“阿慈你不懂,我们这一行,无利不起早,都是互相抢着对方碗里的肉过日子的。”

何靖能容得下蒋兴,蒋兴却不会给他任何面子。

廖胜心中暗叹,这一盘棋他下了太久,当断不断,错信奸人。导致如今车马短缺,连可以将军的那只卒也岌岌可危。

本不应如此。

蒋慈突然觉得脊背发凉,难以想象事情越演越烈,自己最在意的两个男人居然要水火不容。

“我爸今晚会去吗?”蒋慈放下卡片。

廖胜轻笑,“当然不会,他是什么人,轮得到二爷亲自去拜访?”

按规矩辈分,都应该是何靖先去拜会蒋兴。如今看似主动邀请,无非是想给蒋兴一个下马威罢了。

蒋慈沉默。

△△△

蒋慈下车的时候,天已黑透。

本港别墅大多近似,无非都是背山面水,欧式风格,外立面刷得浅白。最好经风水师指点通透,门院如何错落有致,陈列品挑角度摆设,方能旺丁旺财富足叁代。

晚餐不欢而散。

她后来一直沉默,切着精美瓷碟内的鱼肉像魂不附体,吃了一半就失去胃口。廖胜原本喋喋不休,结果看她神色木然,最后只能无奈收声。

蒋慈被他送回学校,只说了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她直接回住处洗了澡,让自己恢复精神后换了身衣服。

她要亲眼去看看这个新上位的话事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何靖。

蒋慈拢了拢白色大衣,春寒料峭并非玩笑。

迈步走到红色请帖上印着的门牌号前,道路两旁停满各款车子,其中还不乏颜色鲜亮的名牌跑车。

审美既俗又艳,生怕别人忽视这四驱马力的高昂价格。

两层楼高的别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咚咚乐声。看来是下了血本,连隔音都做得足够好,邻里的骄矜富豪不至于投诉警告。蒋慈心里轻嗤,没想到那个说自己送送盒饭代大佬泊车的何靖,如今住着叁千尺豪宅夜夜笙歌。

他本事真大。

蒋慈忍下所有情绪,面无表情走过门前院落。前院倒是讲究,放着白色藤椅木桌,亚热带特有的灌木花卉被修剪整齐,宽大遮阳伞在日间应是一派惬意的奢逸生活。甚至还能窥见门侧左边那个露天泳池,若不是气温低迷,估计现在里面已经浸满各色着装清凉的男男女女。

几步路时间,蒋慈就把这里看个透彻。她摁了门铃,应门而来的是喝得眼皮薄醉一身俊俏西装的平头。

他望见来人,吓得比撞到鬼还精神,“阿嫂?”

蒋慈冷淡回望,“我找何靖。”

“你你你……你等一下!”

平头冒着得罪大嫂的风险,急急忙忙把门关上。屋内一片莺燕歌舞,男人女人摇头晃脑,堪比凌晨叁点的兰桂坊。

“喂,这里又闷又热,去外面玩啦,那边有泳池啊——”平头酒醒了大半,推攘厅内来客往门外走。

“现在什么气温啊,熙哥,玩水容易玩到入院啊!”

“抱着个女人就不冷啦,快点啦!”

“叼——无端端叫人去泳池做什么?”

“没看到那群靓女吗,逐个抛到水里,就知道今晚怎么玩啦——”

“还是你这个衰仔有新意!”

众人嘴里含糊各种抱怨,却仍配合着朝外院走去。靖爷身边人发话,谁敢真的不从,假意逢迎吹吹冷风,也不算吃亏。

屋内稀稀落落剩下几个熟人。

“你搞什么啊?”何武搂着一个妙龄女郎,嘴里半支雪茄衔得摇摇欲坠,“把人都赶出去了,那还玩什么?”

平头一记冷眼警示,“叫你旁边这只女鬼去屋外,快啊——”转身走到门边,整理两下衣领免得失礼人前,才打开大门。

“阿嫂,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要处理。”

“处理?”蒋慈冷笑,“怕我捉奸在床吗?”

平头冷汗从颈后冒出,“给一千个胆靖哥,他也不敢的。”

“那你慌什么?”

蒋慈疑惑眼神从平头尴尬脸色上掠过,随步伐望入这间一掷千金的豪宅。音效太好的音响在室内回荡明快乐曲,装潢精致,灯明影亮,衬得人人满面春光。

“阿嫂,我带你过去吧。”

平头不敢多嘴,领着蒋慈入屋。

何靖斜靠牛皮沙发上,姿态惬意。意大利纯手工打造,护脊顺腰,坐得人通体舒畅。已经被敬了不知第几杯酒,纵然海量也难抵颧下隐隐暗红,眼内全是今夜被崇敬被追捧的迷醉神色。

个个都喊他靖爷,新义改头换面全靠靖爷本事。早就看倪家父子不顺眼了,把持多年无所作为,抠抠搜搜哪是做大事的样子。还是靖爷雄心壮志,年少有为,为大家谋了条新出路。

话事人英俊潇洒,高大威猛,谁还会记得他手段卑鄙一路靠杀大佬上位。

何靖特意选了件橄榄绿色的丝绸衬衫,胸口敞开一半,肌肉鼓起凹凸有致。黑色西裤熨得妥帖,坐姿霸道痞气,像极准备在今夜开演唱会的性感明星。

他不是明星,他是这里的王。

金宝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熟练剪着雪茄茄帽,预热之后递给何靖。何靖放下酒杯,伸手接过雪茄。

“靖哥——”平头喊了一声,内心惨叫,怎么忘记了把这个金宝支到门外去。

客厅几人一致抬头,被蒋慈惊得各有神色。

何靖瞬间愣怔,连雪茄都未送到嘴边。

“靖哥,蒋小姐找你。”平头犹豫两秒,斟酌用词后开口。

蒋慈早已巡视完厅内各人。眼神越过何武的一脸惊讶,落到金宝身上。俏脸小小,生嫩稚气,却穿了身亮色连衣裙,惹人目光流连。蒋慈没有忽略她递雪茄的动作,视线在金宝身上停了两秒,最后望进何靖眼里。

今晚的他果然变了个样。

蒋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被何靖惊艳,从未见过他摆出这种侵略性极强的姿态。心跳有几秒骤然加快,随后就被某股不能明状的怒火取代。

赏花赏月赏男色,今晚她没有雅兴。

窒息沉默无声弥漫。蒋慈直接移步,迎着众人目光落座何靖对面。腰背挺得优雅,似矜贵天鹅舒展羽翼,声线生脆毫不矫作。

“恭喜你啊,话事人。”

话事人。

叁个字说得银牙暗咬,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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