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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渊先进宗庙,礼部的官员念了一遭长篇大论,才又改道往太极殿去,叩拜帝后,听皇帝皇后依次叮嘱了有关了赵如裳的事,他敛眉颔首一一郑重应下,然后才在嬷嬷的引领下,在雍和宫见到了朝思暮想许久的人。

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喧闹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在他耳中过了一遍,在顷刻间又无声消失,他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别的人。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殿中身着凤冠霞帔,手拿却扇遮面的身影。

那些在过往冗长岁月中缠绕在他心口,所有的遗憾和不甘,在这一瞬间皆化作让人澎湃激荡的暖流,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脚下所走的每一步路似乎都沉重起来,随着他一声声强烈的心跳,所有的理智山呼海啸一般濒临溃败,他不知自己的神色有没有僵硬,只坚定不移的走向那个无数次梦回向他伸出手的那个人。

赵如裳手中有红扇遮面,影影绰绰只看到阴影覆盖在眼前,遮住大半的光线,她垂眸,只看得见一双金丝镶边如意云纹长靴停在几尺之外。

她的心忽然像被羽毛挠了挠,脸上笑容不自觉的就灿烂起来,手上的扇子稍微放低了些,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眼便看清了与自己咫尺相隔的裴渊。

他唇边含着浅浅的笑,眼角眉梢犹如春风拂过,绽放着让人怦然心动的温柔,他携满身光华从容而来,就在这一瞬间,在她眼底心底烙下永生难忘的痕迹。

赵如裳眉眼弯弯,朝他伸出一只手。

裴渊顿了顿,郑重而虔诚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迸发出滚烫的温度。

礼部的官员立于门口,抬头看了看天,扬声道:“吉时到,出门——”

赵如裳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忽然安定下来,任由裴渊牵着走出雍和宫。

一路有宫人垂首侍立,两人并肩从文武百官嫔妃诰命穿梭而过,轿辇停在远处,皇帝皇后站在尽头。

赵如裳停下脚步,与裴渊一起向父皇母后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起身的时候,她听见父皇的声音。

“从今往后,朕就把裳儿交给你了!”

赵如裳怔了怔,微微偏头,看到裴渊坚定的神色:“臣必当竭尽全力,护公主一生无虞。”

“好,朕信得过你。”

皇帝笑起来,赵如裳放下扇子,看着眼前已经日渐苍老的父皇母后,鼻尖一酸,轻声开口:“父皇母后千万保重!”

皇后的手颤了颤,眼底已经有了水光,险些就哽咽了:“去吧。”

赵如裳强忍住心里的不舍,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态,复而又屈膝行了礼,才转身上了轿辇。

帷幔遮住眼前一切景象,赵如裳能在轻微的颠簸中感觉到自己离皇宫越来越远,走上另一段遥远未知的人生。

一路到公主府还有数不尽的礼仪规矩,赵如裳凝结着精力,忙了一天也没觉得累,繁复冗长的礼节终于在夜幕来临之时告了一段落。

屋子里添了灯,温暖的人气渲染着全新的公主府。

赵如裳今日才住进来,也没觉得陌生,相反看着内外一应按着自己喜好的布置莫名安心。

在嬷嬷通篇不断的贺词中,和裴渊喝了合卺酒,前厅有宾客在,他不能久留,匆匆又去招呼客人了。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赵如裳费劲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这才让人拆了头面,沐浴更衣,直到换上轻便的常服,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一口气才吐出来,嬷嬷就敲响了房门进来,身后的小宫女捧着一个匣子,恭恭敬敬的放到她面前。

嬷嬷姓陶,看起来有些严肃,专管宫廷礼仪,被皇后指派到公主府来,今日大婚时,她一直在身边指点。

赵如裳稍微坐直了身子,看了眼那个匣子:“嬷嬷,这是什么?”

陶嬷嬷不苟言笑,但在赵如裳面前还是足够和蔼的,赵如裳一问,她便笑着开了口。

“今日乃公主大喜之日,前头一整天的礼节,不过完成了一小半,还有最要紧的事,需要您记着!”

“什么最要紧……”赵如裳顺口接了,话一说出口忽然反应过来,脸上突然就发烫了。

成亲还有什么最要紧,自然是洞房花烛夜了!

赵如裳未经人事,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几日听母后和嬷嬷耳提面命叮嘱了很多次了,可她脸皮薄,没好意思听那些羞人的嘱咐,总是转移话题搪塞过去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要听嬷嬷说这些,赵如裳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临到关头,又容不得她退却,横也一刀,竖也一刀,总归今晚跑不了了。

赵如裳索性破罐破摔,在嬷嬷正经的眼神里开了匣子,拿起那本名为‘春宵秘戏图’的册子准备细细琢磨,没想才翻开,一道怪异的姿势萦绕眼前,蓦地又合上。

这怎么看得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有点卡文,晚了点,抱歉~

第92章 芙蓉帐暖

嬷嬷还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说:“驸马洁身自好, 没有侍妾通房是好事,但公主出降,和驸马在一起也不能受委屈, 昨日皇后娘娘原本是想送一名试房的宫女,但您拒绝了, 眼下……”

“好好好, 我知道了!”赵如裳脸上的羞涩顿消, 捏住册子狠狠用力:“驸马有我就够了,要什么试房宫女。”

皇子皇女婚嫁, 按规矩都会安排试房宫女,目的是为了查验皇子有无隐疾和房事,驸马亦然,这对子嗣繁衍,皇室后代至关重要。

裴渊这人对谁都不假辞色,连当初端静公主的威逼利诱都毫不动摇,守身如玉二十几年, 好不容易要娶妻了, 怎么会突然要一个素未谋面的宫女试房。

就是他愿意,她也不会同意!

陶嬷嬷欣然一笑:“那奴婢和您说一说夫妻房中之事!”

然后赵如裳就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面红耳赤地听陶嬷嬷生动的描述着闺房之事。

华灯璀璨, 公主府中的喧哗热闹逐渐消退, 夜风渐起,廊下大红喜字灯笼无声摇曳,赵如裳粗略用了晚膳, 正负手慢吞吞的打量屋子里的陈设布置,就见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裴渊身披清冷的月光缓缓而来, 衬得面庞温润如玉,皎皎出尘。

桌上堆着一些贺礼还未收入库房,赵如裳正拿着一个刻着妙笔生花的砚台细细端详,乍一见裴渊走来,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手上一松,砚台险些掉在地上。

裴渊眼疾手快的接住,稳稳当当的放回桌上,含笑看着她:“小心些。”

淡淡的酒气随着裴渊到来,在房中无声蔓延,无端生出几分缱绻撩人的气息,赵如裳一张俏脸顿时通红,有些僵硬的移开目光:“你、你你喝酒了?”

裴渊嗯了一声,面色有些疲惫,自然而然的拉过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大喜的日子,难免的。”

赵如裳见他轻蹙着眉好像有些难受,一时顾不得别的,柔声问:“喝多了吗?是不是很难受?”

“有一点。”

“那你快坐下。”赵如裳赶紧拉着他坐在旁边的软榻上,不用她吩咐,明翘就端着醒酒汤进来,然后十分识趣的把碗给她就退了出去。

赵如裳也没多想,心疼的捧着碗到裴渊跟前:“快喝一点,不然一会儿该难受了。”

裴渊接过碗,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眼眸里闪过微光,声音低沉:“不会耽误正事的。”

赵如裳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正羞赧着,就见他仰头喝了醒酒汤,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光洁如玉的脖颈,喝汤时喉结上下滚动,莫名地就撩动了她的心弦。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么好看的人,现在是她的了,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赵如裳目光灼灼明亮,裴渊放下碗,唇边有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怎么这么看我?”

“你好看呀。”赵如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能力:“我想我是上辈子积了天大的福分,才能和你在一起。”

也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她和他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上辈子……”裴渊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略有些迷离,赵如裳顿生疑惑,然后便听他有些感慨的开口:“大约是我积了福吧。”

听见这话,赵如裳心底蓦地划过一丝怪异,没容得她细想,忽然觉得肩膀一重,裴渊垂首,额头抵在她肩头,滚烫的呼吸正好喷洒在她耳畔,赵如裳只感觉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你……”只吐出一个字,赵如裳顿时又浑身紧绷起来,因为她感觉到裴渊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垂,赵如裳不争气的咽了咽唾沫,身侧的手紧紧攥住了衣摆,才强忍着没有躲开。

耳边传来裴渊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厚实干燥的手从她脸颊抚过,裴渊冷幽幽的眼眸里映着满室温暖的烛火,半晌才收了手,缓缓起身:“我去沐浴。”

那紧逼而来的男子气息与酒气瞬间远离,赵如裳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落了下去。

净房就在隔壁,不用出房门,裴渊一去便是一炷香时间,赵如裳在软榻上坐了一阵,想了想又做贼似的去把亮堂堂的烛火吹灭了几盏,屋子里立马就暗不少。

门上有模糊的影子,是明翘和宫人守在外头,外头的人见状迟疑了片刻,悄无声息的退远了。

赵如裳这才松了一口气,床榻离净房有几丈远,隔着一道门帘,真真切切的能听见裴渊沐浴时的水声。

赵如裳心如擂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爬上床,从枕头底下摸出陶嬷嬷给的那本册子,迎着不甚明亮的烛火认真的研究着。

方才陶嬷嬷在她不好意思看,这么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本,赵如裳逐渐开始目瞪口呆。

食色性也,画册上的男女亲密纠缠,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姿势也不嫌累。

赵如裳品鉴了半晌,翻了一页,看到画中的女子以一种异常大胆的动作,骑跨在男子身上,双手十指相扣,让人忍不住地面红心跳。

没等她细看,外面似乎有了动静,赵如裳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就把册子塞进枕头下,匆匆扯过被子裹住自己,感觉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加快,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裴渊拿剪刀剪了灯芯,寝房里比方才还要暗了,赵如裳一边紧张,一边翘首以盼的期待着,悄悄露出脑袋看着他只留下案几上龙凤呈祥的红烛,从容地往床边走来。

身侧的位置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裴渊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好,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低声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赵如裳僵住。

什么玩意儿?

她等了半天,说服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就等来他一句‘睡吧’!

这不符合常理啊!

温热的身躯相贴,赵如裳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与她的融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裴青云。”

“嗯?”裴渊才洗漱完,呼吸间有青盐的气味,格外好闻:“怎么了?”

赵如裳揪着他的寝衣衣襟,仰起脑袋,不死心地问:“这就睡了吗?”

裴渊在黑暗里点点头,合上眼轻轻拍她的背脊:“我瞧你累坏了,好好休息一晚吧。”

这一瞬间,赵如裳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什么情绪都没了。

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一整天的嫁衣,被沉甸甸的凤冠压得喘不过气,折腾得腰酸背痛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赵如裳不甘心的翻了个身,半趴在他胸口,咧着一口白牙:“不行!不许睡!”

裴渊被她吓了一跳,忙睁开眼,在黯淡的光线里看清了她脸上的怒意:“怎么了这是?”

她咬牙,支起身子,恨恨道:“今儿什么日子?”

裴渊叹了一声气,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良久,才低声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太劳累了。”

哦,所以说他也知道这是什么日子。

赵如裳鼻子里哼了哼,细声嗫嚅:“那你的意思嫌弃我是累赘了?”

“怎么会?”裴渊哭笑不得,无奈道:“我是担心你吃不消,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会……”

“那不一样,今日是我们大婚啊。”赵如裳十分不满他的态度,心里就扭捏了一瞬,便伸出腿去勾住他的腰,一双手在他身上胡乱的摸索着。

裴渊脸色微变,夜色里赵如裳没能看得清他发红的耳根,他伸手把在那只在自己衣襟里点火的手捉出来:“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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