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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必折磨自己?当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一日。看得多了,徒为梦魇。”

114、张彩的报复

乐琰微微一怔,正细品着朱厚照的话,忽地就见得一辆囚车自街口缓缓行来,周围环绕着好些人看热闹,那端坐囚车中,身穿囚衣头发蓬乱的,不是张彩还是谁?

当时囚犯问斩之前,都要被推着到各路口示众,没想到就在这里遭遇上了,乐琰见张彩已经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不由得便缩了缩,别开眼不敢看他。朱厚照见她的可怜样子,在心底叹息了声,又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伸手把她拥进怀中,只觉得乐琰在微微发抖,终于忍不住安慰道,“这是他应得的,这人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你……你是替天行道。”

这苍白无力的安慰,并没有使乐琰心中好受一些,她不是没杀过人,只是从没能从杀人这件事上体会到什么快感,不管张彩得意时是如何横行霸道,此时看到他落魄的惨状,依然使乐琰浑身发冷。朱厚照结实的胸膛,此时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温暖地包围着、保护着她。她靠得更紧了些,垫脚轻轻吻上那略带些粗糙的侧脸,止住颤抖轻声道,“我没有后悔,只是不忍得。”

朱厚照看进她眼底,一时居然失语,两人对望了一会,都觉得在这尘世中,似乎能了解、能庇护对方的人只有自己,也只有对方了解自己的脆弱与无奈,这份亲密感,或许只有经年夫妻才能体会得到。

但这份亲密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因为囚车已来到酒楼窗下,张彩本是留恋地四处张望,似乎要把这景象长留心头,于是,他便看到了窗前的大明帝后。

他瘦削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诡谲的笑容,而后,当着围观众人的面,他大喊了起来。

“皇上!冤枉那皇上!”

这句话并不出奇,不少将要处决的犯人,说的都是这句话,围观的百姓们也只是报以不屑的嘘声。

张彩唇边的笑容更盛了。

“皇上!冤枉那!我晓得张美美在哪!她怀了您的孩子!她怀了您的孩子啊!张美美与您的一夜恩情,您忘了吗——”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押送着囚车的军士,已是很快寻到了一团破布,塞进了他口中,并斥责道,“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

但这并不能阻止围观者们爆发出的疑问声,追在囚车边的人迅速增多,在这样一种诡异的热闹中,张彩远去了。

安心地。

他终于完成了他的报复。

不仅在囚车边的民众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声量很大,连两边商铺中站着看热闹的客人们,也都开始震惊地议论起了这所谓的张美美,大明民风一向宽松自由,弘治年间便一直有关于朱厚照身世的谣言与议论,如今多了新的八卦材料,不论这番话会让新近在民间名声很好的夏皇后有多难堪,人们也是不会放弃谈论它的。还有什么比一个怀着龙种却又

114、张彩的报复

消失不见的美女,来的更有话题性呢?

醉此间自然也不例外,不消一刻,从上到下,从跑堂的到雅间里的客人,已是无人不谈张美美,而这也包括了二楼地字二号房的两位尊贵客人。

“张美美人在哪。”

“我不知道。”

乐琰几乎是立即追问,而朱厚照也反射性地立即回答,话出口后,他才发觉乐琰已经推开了他的拥抱,转身面对他,怀疑地打量着自己。

“我听过这个名字。”乐琰略带烦躁地说。“你见过她?”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苦笑了下,他没有回答,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他的确见过张美美,乐琰眯起眼,嘶声低语。

“睡过她没有?”

“没有。”这回答一样来得很快,并且毫不犹豫。朱厚照坚定地回望着乐琰,目光没有丝毫闪烁。

他们对视了一会,掂量着彼此话中的真伪,思量着这事的后果,乐琰心中五味杂陈,脑中思绪变换,最终她断然道,“我信你。”

朱厚照顿时松了口气,他反倒不急着为自己辩白了,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乐琰,“为何。”

“你和我之间不是素来有这个默契?在嫡子出生前,你是不会……那李青青,你不是也处理掉了?”乐琰没有说完,但朱厚照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嫡子出生前,他是不会给乐琰难看的,就算偶尔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他也会主动断绝后患。如果他真的与张美美发生了什么,那么张美美恐怕是很难活命的。

“她美吗。”第三个问题接踵而至,而这个问题却不那么好回答了,朱厚照在心中稍微掂量了一下,乐琰便道,“不用说了,她很美。”

“对我而言,美貌不算什么。”朱厚照迅速说,他靠近了一步,但乐琰又退了一步。

“张彩恐怕真是活腻了。”她冰冷地说,“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张彩这一番话说出来,不止是狠狠地羞辱了乐琰一把,让她误以为朱厚照在外头有人不说,还给小包子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若是将来即位后冒出什么人来认亲,又或者有人随手找了个人来说是他的兄弟,都能造成数不尽的麻烦。朱厚照心中也是恨极张彩,他咬了咬牙,狠狠道,“张彩不是有个女儿吗?把她改个闺名,拉到西四牌楼与她爹做伴,岂不是正好?!”

这一计却是又狠又辣,张彩为了讨好朱厚照,连女儿都献了上去自荐枕席不说,这女儿还没能成功入宫,而是与爹爹一道斩首了。张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臭完了,且对张彩也是极好的报复,乐琰眸色一沉,点头道,“还不快找人拿了令牌,叫一声刀下留人?”

她同意得这样快,是朱厚照所未曾想到的,小皇帝心中其实有些不忍,这条计策,也实在是太毒了些,但

114、张彩的报复

想到张彩刻意喊出这话,帝后恩爱的口碑顿时荡然无存,乐琰的尴尬是可以想见的,顿时也就心硬,亲自走出门叫人来办这事。乐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想了半晌,才想到了自己被诊出有孕的前一天晚上,朱厚照身上带了酒气,神色也有些不对的,心中就如泼水般凉了下来。想了又想,确定朱厚照之前之后都未曾彻夜不归,也就是那一日不但彻夜不归,还说了谎话,她到底是个女人,心中就先存了三分疑问,只等朱厚照回来了,顿时质问起来,朱厚照又咬死了自己不过是见了张美美,说了说话,当晚却是一人独眠。两人不免吵闹起来,回了宫中,便分头生闷气去了。

朱厚照是否真在生闷气,乐琰无法知道,但她不过是气了一时,便寻了高顺来,道,“张美美的事现下在京城只怕已经传开,你们去找锦衣卫的人,叫他们立刻在京城散布出各种谣言,有说张美美已经为陛下生了女儿,有说张美美根本未曾怀孕,其实是个小倌,总之什么样的谣言都传一点,就是别让她身怀六甲的消息成为主流。”

高顺眨巴着眼,还没会过意来,芳华在一边却是深知乐琰的心意:张美美的死活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最关键的是小包子嫡子、独子的地位不能动摇,若不然将来他继承大统,三天两头有人出来充兄弟,也实在是讨厌得很。待高顺领命下去办事了,她便为乐琰斟了碗茶,温声道,“娘娘不必动气,皇上对此事不也是震怒非常?您想得不错,若是他真的宠信过那张美美,也必定是酒醉后的事,醒来了哪能不处理掉她?皇上若是有心寻欢,这会子后宫怕是都满得住不下了。娘娘只管放心。”

乐琰蹙眉不语,半晌才苦笑道,“我只是不知道我该不该信,又想不想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忽冷忽热的真讨厌呢,我在学的新输入法更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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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永恒的利润

在这个男女地位极度不平等的年代,身为君主,朱厚照先天就拥有了花天酒地的条件。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在小包子出世前,他到底还是大体上维持了身体与感情上的贞洁,这点乐琰心中是有数的,小皇帝虽然有不少缺点,但并不是个无耻的人,他对自己的尊重在这个时代算是极为罕见的了,于情于理,在这件事上再和朱厚照闹脾气,也只能会让夫妻感情受到影响,并不会给她带来丝毫好处。理智层面来说,这件事很应该就这么算了。

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性又是另一回事,乐琰心知肚明,她与朱厚照之间最大的分歧点就在于:她并不认为专一是非分的要求,而朱厚照已经把专一当成了一项筹码,看成是可以交易、舍弃的东西。而这时代造成的鸿沟,也只能让时间去填补了,再谈一万次,朱厚照也无法端正心态,乐琰本人更不可能妥协。或许有一天当朱厚照决定放弃专一时,便是这段婚姻结束的时候。

乐琰到底也不是寻常女子,在心底叹了口气,为朱厚照记下了一笔,便把这事抛到一边,成日里或是与朱厚照出外赏春,或是和姐妹家人相聚,或是逗弄儿子,潇洒惬意地过了半个月,只苦了罗伯特金,船在天津港被扣着,铺子也不许开门营业,银子流水般使出去打点,换回来的都是一句话:此乃皇后要与你为难,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上门找皇后赔罪,这事是万万了解不了的。

要说这罗伯特也是倒霉,他本来没打算在大明呆上多久,满以为这几年间赚够了钱便能拍拍屁股回欧洲去,不想这几年住下来,竟是觉得大明要比欧罗巴好住得多,竟有了恋恋不舍之感,又娶了中国女子,更是眷恋难舍,又想着刘瑾这样的靠山,实在是稳固万分,虽然得罪了皇后,但这几年下来,皇后也没有报复的意思。因此竟也就安心住了下来,直到刘瑾忽然自杀,这才感到了丝丝寒意,他心中还抱有侥幸之感,便辗转走了关系,托庇在李东阳的门下,心又安了下来——不管怎么说,皇后这要上门来找麻烦,也得有个由头吧,有李阁老为他遮风挡雨,万事都是好商量的。

不想乐琰这个女无赖,居然话也不说,门都懒得上就直接封了铺子与海船,铺子还好说,海船上装的却是新到的十多舱宝石香料、黄金白银,罗伯特这几年虽然赚了些钱,但要丢了这一批货,那也是吃不消的,更别提他本国还有亲人在,那些个商队的东家无不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贵族,若是为他们造成了这样严重的损失,金家在英国还如何生活下去?因此这几日他终于是收敛了傲气,日日低声下气地纠缠姜勇,求他为自己美言几句,早日见到乐琰亲自向她赔罪。

他占上

115、永恒的利润

风的时候,乐琰气个半死,无计可施,如今乐琰占了上风,又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过罗伯特?自然是一拖再拖,市时常是叫他到某地候着,等了半日,人又没来,如此猫戏老鼠般耍弄了罗伯特半个多月,直到朱厚照挑了马永成出来,命他协助王阳明办理这造船的事务,与内阁开始了漫长的成本扯皮之路,她这才觉得到火候了,这一日早起,便套了车直出了宫门,到醉此间二楼上房中叫了一桌酒菜,好整以暇地等着罗伯特上门。

罗伯特得了消息,屁滚尿流换了衣服便飞马赶到楼下,姜勇得了乐琰的吩咐,对他还算客气,亲自领他到了门外,皱眉道,“见了娘娘,说话客气些个,否则——仔细你的头!跟着你的这个是谁?”

罗伯特苦笑道,“这是小人的表弟,到大明也有两年了,近年来多半是他跟船到澳门接货,因此小人便把他也带来了。”

姜勇打量了几眼罗伯特身边的少年,那少年倒也乖觉,上前施了一礼,操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子,笑道,“小人汉名宋嘉德,见过姜大人!”

这少年生得极高,比姜勇高了一个头有多,身材精瘦,肤色白净,一双大眼如同小狗般水汪汪的,半长不短的头发垂在额前,看着很是讨人喜欢,姜勇本待呵斥他几句,叫他规矩些别对乐琰无礼,见了他这样子,话便说不出来,点头道,“还不进去!若是对皇后无礼,出来你就倒霉了!”这两人忙点头哈腰,进了屋去。

这醉此间酒楼十多年前就是达官贵人宴客的地方,宋嘉德虽然到京没有多久,但也已经是来过多次了,这间雅房他便是极为熟悉的,一进门,便见得三两个仿若神妃仙子、打扮华贵的少女拥着一名少年,有给那少年倒茶的,有为他倒茶的,只是和那少年一比,这些少女便都成了庸脂俗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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